第三十六章
“没事吧。”谭宗明将车窗仔细关上，转头就见她皱着眉头苍白的模样。
“没事。”她闷声道。
谭宗明开出地下车库，外头天色未暗，正值下班高峰潮，路上都是人，对比夜晚时的寂静，下班的人群，路上车子来来往往，嘈杂得很。
相较于外头，车子里真是安静得可以。
“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去看医生？”
樊胜美脸色太难看，仿佛随时都要昏倒的模样，叫人无法放心她方才的说辞。
她动动眼皮，缓缓转过头来静静望着他。那双深棕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仿佛要从对方身上看出个什么分明来，眸子里倒映着对方的模子，清亮清亮的。
谭宗明开着车原还没注意到，只是半晌都未得到对方的回应，半途时扭过头瞅了一眼，猝不及防对上这双亮晶晶的眸子。
突然被这么看着倒有些不适应，“怎么了？”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那双眼睛才眨了眨，发丝遮盖住白皙额头倒显得几分羸弱。
“谭总。”她唤。
谭宗明趁着红灯的点看着她。
“你真的对我有意思？喜欢我？”冷静平淡地询问。
不想她竟问这个，谭宗明意想不到，但又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可以质疑的。
“我不开玩笑。”他认真看着她，扭头正好见绿灯。
樊胜美轻轻笑出声，下一瞬那笑意又止住了。目光虚望着前方渐暗的道路，望着那渐渐亮起的灯火，眼中的光芒转瞬即逝，她道：“那天你说给我时间想答案……我想我现在就能给。”
现在就能给。
她说得缓慢，声音平静。
谭宗明闻言神色不变，只是放缓了车子，拐弯处找了个地方靠边停。
“我的答案是，我们不合适。”
车子才停下就听见她说话的声音，快得不给人空隙。
他在喉间的话语都未来得及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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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樊胜美是不是喜欢有钱人？
答案：是。
这世界上有个有钱人喜欢自己，对于樊胜美来说是多好的事情啊？多好！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掉了一大堆数不清的粉红色□□，她得开心到掉牙才是。
但，他谭宗明是吗？
不一定。
她怕他是天上掉下来的铁榔头，一个没注意砸到自己头上，头破血流是轻的，就怕成了个残废成了个植物人。
虚荣心，她有。
但自知之明她也不缺。就算让她找个有钱人，她这程度，也就够曹律师那样的，有房有车，长得不差，事业有成。这辈子不用担心太多，也不怕失了什么分寸，已经是她最大能力范围。而这些就行了。
谭宗明？
试问她只会开小车的人如何去驾驭大炮？那是连飞机都能给炸下来的人物。比起曹律师相对可预见的未来，她压根都没有想过谭宗明。一次都没有过。
为什么？
谭宗明很优秀不是吗？若他想找女朋友，想扑上来的女人从他家能排到街尾不止。
但就是因为他太优秀。
他身上充斥着太多她未知的东西，他伫立在她难以触碰的阶级上，总是俯视她。或许两个人三观都未必一样，一个谈天一个说地。
这些东西，用一个词叫——差距。是巨大的。
太多不确定性在谭宗明身上。对人性而言或许有好奇心，但面对未知的警惕害怕是天性，他们会避重就轻。
所以同样是“有钱人”，曹律师那个层级对樊胜美来说是舒服的安全线。
安全，便是相对稳定的。
试问，王柏川那样的她都无法把握，何提谭宗明。
她不想再把自己搞得很狼狈。
也不想将自己推出安全线外，何况，在她心中，也没那么喜欢谭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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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氛围凝固在车里，开车的人沉默不语，副驾驶上的人也好似不相干，侧头闭眼缓和疲倦的神经，睡着一般。
谭宗明启动了车子，才想挂档却又突然熄了火，面无表情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停顿片刻，他解开安全带，动作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那轻快的衣料摩擦声在樊胜美耳力清晰放大，她颤抖着眼皮掀开眼帘，又闻耳边蓦地止住的声响，眨眨眼皮。
没声音了。
什么情况？
不是要开车吗？怎么没动静了？不禁动了动，忍不住转过脑袋。
霍然间，对上一双眼睛。
又是以沉默看着自己。
微微翕动嘴唇，坚毅的唇棱又抿了抿，谭宗明心里还是忍不住计较起来，眉间一紧，“你说不适合？那曹祁，”说起这个名字顿了顿，深深注视她的面孔，又重复了遍，“曹祁，就比我合适？你喜欢他？”
樊胜美听着这问题静静看着他，心生不解。蓦地想起那次在酒店里他的包奕凡的对话，两人言语间带着贬低不屑的语气。
可又从从上次的告白到今天。
这一系列的反差……
不是不屑吗？
这又是哪里来的深情？她都差点信以为真……
“谭总，”樊胜美望着他，表情有些复杂，“我不知道你是真喜欢我还是假喜欢我……不过，我都得感谢你。”这么句话说得，格外真诚，“毕竟等以后老了说起年轻时候，呵，有个你这样的金融大鳄说喜欢过我，那真是做梦都得笑醒。”樊胜美没有正面回答他的提问，反而是说起这样似是而非的话来，却比直接承认方才的问题还叫人不痛快。
听听，这些说的。
什么叫真喜欢假喜欢？还谢他？
还说老了后做梦都得笑醒……
谭宗明还是头一回发现，这个女人不仅倔得很，言语很能找人短处，说话软又带刀，戳得人心口发疼，十分不快。
樊胜美看着一副虚虚弱弱的模样，但面色毫无犹豫，这样姿态，难道谭宗明会看不出来吗？
这些话说得，真是冠冕堂皇，让人啼笑皆非。
还是头一回喜欢一个人，表白了还被人怀疑真情还是假意，谭宗明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感情，他之前做的都是白费功夫？
那还真是个好消息。
“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怀疑我的？”谭宗明问，也不急切辩解什么。“给人定罪也要给个原由，那犯的人才能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不是吗？”
问起原因，樊胜美倒犹豫了，蹙着眉头半天也没吭声。
谭宗明见状，笑了，“想不出来？”还是压根没有？
“要不这样，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你慢慢想，到了的话，总能想起来的。”看她脸色不好，现在也已经晚饭点了，既然要给个理由又想不出来，时间肯定要给够。
樊胜美见他说起晚饭，忙要拒绝，“谭总，我……”
“附近有个地方还不错，挺安静的。”竟不给樊胜美拒绝的机会自顾自说去，还道，“怀疑我的理由你好好想清楚，晚上你一定得给我。”
得，还设定了回答时间。
不理会樊胜美的干瞪眼，径自发动车入了道口，举止“野蛮”。
樊胜美简直目瞪口呆。
真是没想到此人不仅“油滑”还强横。话还不让说了。
再说，她什么时候答应要和他吃饭了？她明明是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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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对方递来的袋子，樊胜美犹不解。
这是什么？
这人不是说来吃饭吗？怎么就拎个东西来了？
“谭总，你事先嘱咐烧好的菜，请确认下有没有错误。”那带着帽子服务员将袋子交到谭宗明手里。
谭宗明看了一眼，朝她点头，“没错。”
一股淡淡的菜香从袋子里飘出来，钻进樊胜美鼻子里，又深入她空虚的肠胃，叫她压抑不住饥饿的食欲。
这人打包了一堆菜？做什么？
谭宗明接过后就搁在了后车座上，回驾驶座时又看了眼樊胜美，道：“我送你回家。”啪的声关了门。
樊胜美被他的举动搞懵了，不是说吃饭吗？这下又说送她回家？这变的，也太快了点吧。
谭宗明发动车子就见她一脸莫名，轻笑，“你身体不舒服还让你和我一起吃饭，确实不大合适。”
樊胜美看他，所以？
“我提前叫人做好菜，后面那些就是，你带回去吃。米饭也有，还有几道菜。”顿了顿，加了句，“还有水晶饺子。”
樊胜美嗅着菜香呆呆看着他。
方才他绕了一路只为了取这些给她？
她竟不知道他何时做了这么些工作。
最后，樊胜美提着一袋子热乎乎的菜站在了家门口，开了门就见已经在家的邱莹莹和关雎尔。邱莹莹还犹自抱着一碗泡面吃得起劲，而关雎尔则是咬着外头外卖的河粉。两人见樊胜美回来相继打招呼。
邱莹莹见她手里提着个东西问：“樊姐，你手上拎的什么啊？”
樊胜美眨眼，提高了袋子，“哦，哈，刚好你们在吃晚饭，我……朋友，打包了点饭菜给我，一起吃吧。”
邱莹莹一听双眼顿时放光，“加菜啊！哇！樊姐真好！”几步上前就帮樊胜美拎过袋子，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樊胜美去厨房取了碗筷，不想才走出来就听关雎尔道：“樊姐，好多菜啊！你也用不着拿筷子了，这里头有。”
“有七份呢！每份都是一大碗的，还加上一碗白米饭，哇塞！樊姐，你那个是什么朋友啊？这么大方……”嘴里啧啧作响，连连惊叹。带着关雎尔都赞叹不停。
那邱莹莹尝了一口菜更是连连点头。“好吃！”扭头看着还站着的樊胜美，“樊姐樊姐，你快来啊！可好吃了！”
屋子里香气四溢，混着泡面的气味淹没了众人的鼻息。
樊胜美看着掀了盖子摆了一桌的菜，将那小小的桌子占得满满当当。一眼看去，几道菜几乎都是她喜欢吃的，特别是那一碗整齐列着满满的水晶饺子，看着粉嫩可爱，皮薄肉鲜的模样，叫人格外有食欲。
却又叫樊胜美心口五味杂成。
这个谭宗明……
“赶紧吃啊，樊姐，凉了就不好吃了。”邱莹莹夹着个水晶饺子塞到嘴里，一边嘟囔着。
樊胜美坐下兀自笑笑，就着那碗米饭也下了筷子。捡了个饺子扔嘴里，感受那鲜香破皮而出盈满口腔，笑自己。
想那么多做什么。
现在，不负美食就是。
况且有的人还说了，不是她说了就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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