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破绽
宋爸爸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成立了领导组，要求小组成员全力查办郑向前事件。
“各位同志，这么大半夜把大家召集来开会，我先说声对不住。但是，事关重大，大家最近都辛苦些，咱们争取协助警察同志早点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这事关咱们厂的命运，希望大家打起精神来。还有就是，出了这个门，我希望这件事情大家都烂到肚子里，务必保密。”
宋爸爸难得严肃地扫视了在坐的人一圈，说的话可谓掷地有声。
参加会议的人都是人事上抽调上来的，年龄大的一脸严肃，年纪轻的几个则交头接耳起来。
宋爸爸低低咳嗽了一声，大家一时都安静了下来，纷纷盯着这位主管人事的副厂长接着下达命令。
“所有人的调查结果必须交给我，所有人对我负责。我不希望有我不知道的报告出现在别人手里。”
这次的事件影响恶劣，马厂长交代一要保密，二要清查。这么大的事情，势必牵扯到了诸多高层，所以他才提出了上面这些要求，希望这帮人知道轻重。
会议结束的很快，大家纷纷散去，只待天亮，将秘密开展一次紧锣密鼓的稽核工作。
宋爸爸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厂子，这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院子里的树木在浓重的夜色中张牙舞爪，他莫名地一阵心悸。
宋爸爸这边埋头查看着手边的一叠提货单，上面全部都有李文文的签字审批，提货公司都不一样，但是有个相同点就是这些提货单全部提的是厂里最紧俏的货。账面来看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那天郑向前被抓时搜出来的那包货也是这些单子中的一部分。
宋爸爸让人查了这些提货公司的资质，全部合规。
他捏了捏两眉之间，所有的账目都做得一丝不苟，毫无破绽。明知道有问题，却找不到其中的蛛丝马迹。
“宋厂长，有人送来了这个。”
秘书递了个牛皮纸信封给宋爸爸。
宋爸爸皱着眉接了过来，挑开封口，把里面的信纸抽了出来。
薄薄的一张纸，内容也言简意赅：“幕后黑手是高洪波。”
“谁送来的？”
秘书摇了摇头：“是门房的大爷送过来的，说是个小孩儿给他的。”
宋爸爸从抽屉里拿出了另外一封信。那是一封举报信，举报郑向前中饱私囊，并且附了详细的交货时间，怕是郑向前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两封信的字迹一样，很明显出自一个人。宋爸爸多年来一直在研究书法，他看得出写信的人字体一气呵成，是个果敢的人。然后他忽然在两封信的结尾发现了个有趣的事情。
两封信都没有署名和日期，内容也完全不一样，但是信的内容里都有一个字：是。“是”字中间那一长横略去了。应该是为了掩饰笔迹，所以字写得工工整整，却唯一这个字儿少了一划。是故意？还是无意？会是一个人吗？宋爸爸轻轻敲了敲桌子，这个人是谁呢？他又有什么目的？
郑向前被暂时羁押在看守所，每天虽说不上是吃糠咽菜，却也过得绝对谈不上舒坦。他左右思量，送货的时间和路线只有自己、高洪波和许岩知道，那么到底是谁出卖了自己？
看守所的民警除了第一天给老郑做了登记外，这都过去三天了，也没有人来提审，同样也没有人来看自己。老郑的一颗心吊在半空里，忐忑焦虑不已。
这天，老郑正啃着一个窝窝头，民警忽然把他提了出来，说是有人要见他。当他看到坐在探视室的许岩时，着实吃了一惊。
民警打开手铐，让老郑坐在许岩对面的椅子上，就远远地退开了。
老郑有点凶狠地瞪着许岩：“小兔崽子，是你出卖了我？”
许岩嗤笑了一声，也不解释：“出卖吗？我不过是自保罢了。”
老郑看对方竟然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心里凉了大半。本以为是自己找好的替罪羊，谁知道是养了头白眼狼。妈的，真是有眼无珠。
“好啊许岩，你够狠。不过，你以为我进来就没你事儿了？你等着吧，等着进来和我一起吃糠咽菜吧。我呸！”
许岩淡淡地笑了笑：“郑叔，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但是，那对你有什么好处呢？顶多因为认罪态度好，少判几个月，结果是一样的。不过，你一直对我不错，我现在倒是挺愿意给你条明路的。”
老郑鼻孔里冷哼了一声，没有作声。
“郑叔，高厂长来看过你吗？”
老郑一震，看着许岩。高洪波势力不小，按理说这些天都会有办法跟自己联系的，可是，这只老狐狸却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连句口信都没有。怕是，自己已经成了对方的弃子了吧。老郑想得一阵心惊，两只手抓紧了裤子，嘴角的肌肉抖了抖。
“哦，一定没有吧。风声这么紧，高厂长怎么会这个时候站出来惹一身骚呢？哎呀，郑叔，你怕是要背下这个罪名了呀。”
老郑喉头一阵发紧，嘶哑着声音问道：“你想怎么样？”
面前的这个小子年纪轻轻，却城府极深，一句话就直插重点，老郑豁然间有点怕起了许岩。
许岩挑了挑眉，依旧笑得纯良：“很简单，你指正高洪波，我帮你脱罪。你应该分得清主犯和从犯的分别吧？”
老郑：“我凭什么信你？”
“那你以为那晚我为什么被苏总留了下来？”
老郑颓然地靠在了椅背儿上，知道自己栽了。这多半年一直是许岩在送货，而之前自己送货的时候也见过苏放几次，但是那个男人一直都冷冰冰的，自己甚至没跟对方说过几句话。而那晚，苏放竟然要求许岩留下来帮忙？这么浅显的道理，自己怎么都没有想通呢？再联系之前江家少爷对许岩的关照，老郑后背全是冷汗。
“我答应你。”
老郑无力地低下了头。老高，对不起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你自求多福吧！
宋爸爸正在为找不到证据而焦头烂额，却忽然听到警察局传来的消息，说郑向前招供了，说高洪波是主使，自己只是跑腿的。
这个消息瞬间就传遍了厂里，高洪波很快就被警察带走立案调查了。
厂里稽核组的成员都松了一口气，宋爸爸却沉默了。从接到举报信再到老郑招供，前后不过两天的时间，这很明显是有人要收拾高洪波，那这个人又是谁？又出于什么目的要将高洪波置于死地呢？高洪波当了多年的副厂长，位高权重，眼红的人不少，这么一弄，他的前途基本就全毁了，下半辈子还得奉献几年到监狱里。真狠啊。
高洪波一家为人跋扈，这次出事顿时出现墙倒众人推的情景，取证竟然意外的顺利。瑶琴的高考分数还没出来，法庭就开庭了。高洪波因为非法侵占公司财产，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郑向前鉴于认罪态度良好，判了一年。一时厂里颇有点欢欣鼓舞的样子，到处都在谈论这件事情。
许岩所在的组又重新提拔了一位组长，这会儿一堆老爷们儿正凑在一起谈论老郑和高洪波的下场，颇有点幸灾乐祸。
活儿越来越少了，这下子倒是多了不少谈资。许岩摸了摸口袋里的辞职信，往人事处走去。
人事处所在地是厂里最宏伟的办公楼，办公人员仍然在看报纸喝茶水，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许岩却有点百感交集。
这里他来过三次，第一次是初上班来做入职登记，第二次则是因为与朱三动手被高洪波撞到，差点开除时，这是第三次。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敲响了宋爸爸办公室的木门。
“进来。”
许岩推门进去，宋爸爸正在批文件，看到是许岩，立刻笑了。
“嗳？许岩，你这么来了？来，快坐。”
许岩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封辞职信。
“宋叔叔，我是有事找您。我想辞职。”
宋爸爸吃惊地盯着许岩，好半天才想起来接过辞职信。
“这是怎么了？干得好好儿的。”
“我想学点新东西，准备去外贸公司上班。”许岩的眼睛雪亮。
宋爸爸低头沉吟了一下：“你想清楚了吗？这个可不是开玩笑的。”
许岩：“我想得很清楚了。宋叔，还要谢谢您的照顾。”
宋爸爸摆了摆手：“应该的。孩子，你要是考虑清楚，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你还年轻，出去闯闯也挺好。唉，信你放下吧。宋叔叔只希望你踏实工作，正直做人，你知道吗？”
许岩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宋叔。”
“那你去吧，隔壁王经理那里把手续办了。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跟宋叔叔说，知道吗？”
“我知道了，宋叔。”
许岩把门关上出去了，宋爸爸看着手里的那封辞职信，感觉字体有点眼熟。他把信纸抽出来，看到一半儿的时候，脸色就变了。他盯着许岩关上的门，坐在沙发上许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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