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开始
许岩过后很快就忘了那天跟瑶琴说的话，他还要花精力应付老郑甚至是老郑背后的高洪波。他不知道的时候，瑶琴把这最后一年多点儿的时间当成了自己的修炼，每天埋头苦读，就盼着能快点长大。许岩只是忽然被告知不用去接瑶琴了，他也没当回事，倒也乐得轻松。
老郑还和平时一样，该怎么安排活儿还怎么安排，看不出一点端倪。许岩也就不去问，只是埋头干自己的活儿。
这天，许久不见的高洪波忽然出现在了车间。更稀罕的是，每次跟在他屁股后面的一群人一个都没出现，高洪波就那么挺个啤酒肚站到了许岩面前。
许岩停了手里的活计，垂着眼叫了声“高厂长”，手却无意识地捏成了拳。
高洪波看着许岩僵硬地站在自己面前，露出了一个称得上和善的笑容，抬手拍了拍许岩的肩膀。
“许岩啊，上次高洋那件事情是我有点太激动了，呵呵，以后有什么事你就跟你高叔说啊。”
许岩对眼前这个人恨地牙都痒了，可是却对人家无可奈何。他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
“高叔，您说的哪里话。那件事情本来就是我不对。以后有事儿，您随时吩咐。”
高洪波对许岩的识时务很是满意，又拍了拍许岩的肩膀，笑眯眯地转身走了。
许岩冷冷地盯着那个高大的背影。高洪波，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到底是谁错了。
高洪波来的当天下午，老郑在下班的时候叫住了许岩。
“许岩，你下班儿了留一下。”
等其他人都走了，老郑才一脸严肃地说：“晚上十点在北门外见，今晚开工。”
许岩心里默默算了一下，离上次见江老板刚好十天。想着那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马上就能触碰到了，他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可是他脸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沉稳地应了下来。
后来许岩功成名就了，一次和沈耀喝酒的时候，沈耀不知道怎么心血来潮对许岩的人生进行了一下总结。他说许岩这个人，表面看着老成稳重，其实骨子里却有一种冒险的精神。他最喜欢火中取栗，最擅长化险为夷。他在别人贪婪的时候谨慎，却在别人谨慎的时候贪婪。如果说沈耀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许岩则是在一片刀光剑影中审时度势，杀出了一片天地。
许岩当时听了只是付之一笑，在心里却是认可了这个说法的。他喜欢绝处逢生的快感，尤其喜欢在做到一件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的事情时，欣赏那些人不可思议的表情。
晚上许岩九点就到了北门外，他站在离北门十多米的一个拐角处，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厂里一共有三个门，东门、南门、北门。南门是正门，临着主干道，车流量和人流量都很多，东门则是连着家属区，是一个不能通行机动车的小门，门外是一条小吃街，一到了晚上便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而北门则相对中庸些，这个门可以通行机动车，但是门外是一条不宽的马路，马路对面是省电力公司的家属院院墙，往东往西都是老远才能到了主干道上，所以一直以来都比较冷清。
许岩站在拐角处十多分钟，只看见了一对情侣搂搂抱抱地过去，再就是偶尔一辆汽车呼啸而过，而北门则一辆车都没有进出过。马路上隔着老远才有一盏路灯，光线还很昏暗，整条马路在夜幕笼罩下，能掩盖太多东西了。
许岩这会儿最担心的是门卫，虽然知道老郑他们早就不这么干过很多次了，但是，既然自己参与了，那就必须搞清楚所有涉及其中的因素，一旦有变，自己才能采取最好的应对方法。
他盯着门房的方向，很快就发现只有一个人在。门房亮着灯，窗户上映着门卫的影子。又过了十多分钟，那个影子忽然动了。
门卫从门房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也没关灯，把门朝外反锁了。他四周张望了一下，吹着口哨出门往西走了。
许岩站在北门东边，皱着眉看着那个门卫摇摇摆摆地离开，一时分辨不出这是什么情况，也许是去上厕所了？过了二十分钟那个人都没有去而复返，许岩意识到门卫应该是开着灯溜号了。他冷笑了一下，就是不知道这是故意为之还是每天都是如此。
差五分钟到十点的时候，许岩从拐角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站在了大门旁边的阴影里。他特意穿着自己的衣服，没敢穿工作服，还戴了顶鸭舌帽，整个人搞得像个准备街头的特务。
十点一到，西边就开来了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北门不远处。车上没人下来，但是却打开了双闪，在夜色中无比显眼。
许岩没见到老郑，就一直站在阴影里默默地看着。
很快，厂里开出了一辆装满货的车，开着近光灯，出了厂门，停在了路边，也打开了双闪。
一时，面对面停着的两辆车跟地下工作者似的，都亮着双闪，遥相呼应，颇有点特务在接头时拿个手电左晃三圈右晃三圈的感觉。
许岩被自己的想法差点逗笑，然后就看到老郑从卡车驾驶室跳了下来。
许岩这才压了压帽檐快步走了过去。
“郑叔。”
老郑看了一眼许岩的打扮，啧了一声：“你这还乔装打扮了啊？”
许岩露齿一笑：“郑叔，需要我做什么？”
老郑朝驾驶室招了招手，立马下来一个和他差不年龄的中年人，许岩不认识。
老郑从口袋里掏出两包烟塞进那人手里：“洪师傅，辛苦了啊，你先回。我正好和对方办事员熟悉，我帮你把车开过去，你早点休息去，啊。”
洪师傅眼皮都没抬，接过烟往兜里一揣：“明早五点，一定把车开回来。”
这人说话声音很低，有点哑，就显得有点懦弱。许岩皱了皱眉，这个人怕也是被老郑收买了的。
老郑挥挥手：“放心吧。”
洪师傅立马掉头走了。整个过程看都没看许岩一眼。
打发走了司机，老郑立马推了许岩一把：“走，上车。”
许岩爬上驾驶室，坐在副驾上，跟着老郑一起踏上了第一次送货的路。
许岩这才发现，之前停在路边的那辆黑色的轿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了头，不远不近地开在他们的卡车后面。
老郑看许岩在回头看，随手点了根烟，绷着脸说：“这次我带你一次，你明天开始赶紧去把驾照一学，下次送货就你去。后面跟着的是江家的人，一会儿到了地方，多干活儿少说话，不该问的一句别问。听见没？”
许岩暗暗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低低地应了一声：“知道了，郑叔。”
两个人一路无话，车一直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开到了一个仓库一样的地方。许岩认真地记了路，知道这是到龙城的南郊了。
老郑把车停在一个大仓库门口，吆喝许岩下了车。而一直跟在后面的那辆车也停在了旁边，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个人。
许岩愣了一下，是那天坐在江少对面的那个年轻人。
老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单子，递给了走过来的年轻人。
“苏总，这是这次的发货单，您看一下。”
被成为苏总的人接过单子粗略地扫了一下，就朝身后摆了摆手：“卸货！”
黑暗中的仓库忽然冒出来十多个人，开始有条不紊地卸起了货。
那位苏总随意把单子塞进了口袋，转过头打量起了许岩。
“许岩是吗？他以后就替你了？”话却是在问老郑。
老郑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是是是，就是他，年轻人，能干的很。”
“能干？一只小雏鸟，没经历过大风浪，怎么就知道能干了？”
苏总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挑衅地看着许岩。
许岩这才抬起了一直微微低着的头，直直地盯着那位苏总，墨黑的眼珠中是毫不掩饰的野心。
“苏总，我会做好的。”
苏总愣了愣，轻笑了一声：“那最好了。”说完转身去看货去了。
两人一直等人把货卸完，清点完数量，结算了尾款才往回返。
姓苏的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连尾款都是一个小弟给的老郑。
老郑随手从里面抽出几张递给了许岩：“拿去，明天先去报个驾照。”
许岩也不客气，接过来装进了口袋。
“郑叔，刚刚那个人是干嘛的？看着挺横啊。”
老郑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夹着根烟，斜着眼睛看了许岩一眼：“那个啊，苏放啊，江家的狗腿子头头，每次都是他验货，难应付的很，你以后注意点。”
许岩点了点头，看着窗外急速往后倒去的街景，胸口似乎燃起了一把火。
许岩，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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