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章 过河过河
杜文焕听到张存孟的一番转述后 久久不能言语 闯贼吕世的言语虽然有夸大其词的成份 但是 却句句在理
一场战争 决定胜负的其实绝对不是天意 而真正决定胜负的 是人力与武器
有绝对支撑这场战争打下去的百姓 有甘心赴死的士卒 再有同心同德的将帅 同时有源源不断的辎重供给 主要是无穷无尽的钢铁 那这一场战争怎么能输 想当初 洪武爷只有前面三种便在那大元夺得了天下 如果再加上后面的基础 那怎么能会输
可惜 现在 这一切的一切条件 都被吕世闯贼所掌握 而自己这里呢
沒有 几乎什么都沒有 除了**堕落 穷奢极欲 一切匮乏 还剩什么?那还怎么坚持
看着依旧怪啸成一片 铺天盖地绵绵不绝的火炮巨箭 在那些火炮与巨箭组成的死亡大幕里 被军官的屠刀驱赶徒劳送死的士卒 哀嚎辗转 自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感
一场战斗 你什么都可能比不过敌人 但是人命还是一样的 至少 大家应该有机会面对面的厮杀一下 至少大家应该以命相搏一番
但是 现在 自己只能这样 连对方的面都看不清楚的被动的被屠杀 是的 是屠杀 自己原本赖以凭借的炮兵死丧殆尽 火炮火统更是全部损失 勉强拼凑出來的弓箭手 更是全军覆沒 那这场仗还怎么打
在深深的失落之后 最终还是咬牙发下了命令
撤退
这个命令这次沒有被贺人龙贺疯子反对 因为 在这个时候 这个命令是明智的 贺疯子 虽然疯狂 但还沒有丧失理智
双方阵而战之 对冲而上 进行一命换一命的肉搏厮杀 并不是一场会战的主流 打到这个份上 往往都是准备一锤定音了
原因并不复杂 这种身在阵中 不得辗转腾挪 不得闪避退让 只能进行最为残酷的一命换一命的短兵相接战事 在任何时代 不是精选的勇士 或者进行过严酷的训练 都不能做到 那都是不得已为之
两军会战 强弱悬殊不必说了 要是势均力敌 一场会战打起來并不容易 双方首先要做的是稳固营盘 护住自己的补给线 有粮食吃 稳住阵脚了 再考虑寻敌破绽击之
可以用的手段因地制宜 骑兵多就是大量轻骑sāo扰 压缩对方活动空间 最好将对方紧紧压缩在营盘之内 樵采汲水都困难 骑兵jing锐活动范围可以扩大 那就考虑切断对方粮道 总而言之就是尽量限制对方的主动
限制不了对方 那就考虑其他手段争取主动 或者攻敌必救 将对方从稳固的营盘城塞当中诱出來 在行军当中加以突袭打击 或者就是示敌以弱 诱使对手分兵 在寻隙而击
既限制不了 又调动不了对手 寻不到什么破绽 拣不到什么便宜 只要还有选择 合格的主帅很大可能就是选择不打 或者深沟高垒 或者干脆就是引兵避之 等待更好的机会
真正两军主力拿出來 对阵而战拼人命 那是双方都沒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 组织动员能力远不如后世 流寇裹挟不必说 武装编制起來上万甚或几万战兵 再辅以多少辅兵民夫 配备足够的车马军资器械 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一场硬碰硬的会战下來就是上千几千条的人命 以农业社会所能达到的组织度 如此损失 整个军队就是元气大伤 轻易恢复不过來 人命毕竟是人命 更何况是好不容易才组织起來的军队 以为打仗就是拼人命的 那是庸帅 士心也不会依附
反而是到了近代民族国家乃至后世工业化时代 随着社会组织度的提高 在人力资源沒有耗尽之前可以组织起源源不断的军队补充 这种拼人命的战争场面 才成为战争主流 在两次世界大战当中尤其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一部大家耳熟能详的三国 充斥其间的两军之战动不动就是深沟高垒 动不动就是相持 最后一方粮尽而退 真正硬碰硬的会战 也就是那么几场 而且往往是各自只是拼死了几千条人命 引兵而退 各自舔伤口去
汉唐以降 乃至于宋 开国时候 对辽的确硬碰硬打了几场会战 双方都是损失惨重 但是 这是谁都经受比起的 最后澶渊之盟了事 对西夏战事 也有几场规模不如宋辽战事的会战 宋人虽败 西夏何尝不是用倾国之力 打完之后也元气大伤 宋人对西夏从此就是组织起沿边大纵深防御体系 就是进攻也是步步为营 或者沿着横山拔点 一步步的蚕食 或者就是在西夏影响力薄弱的河湟之地这种战略侧翼冒险 打着的就是不轻易会战 以国力压倒对方的主意
一场硬碰硬的会战打起來就是如此之难 具体到一场会战的进行过程当中 双方迎上去肉搏厮杀 更是难上加难 更常见的还是双方互相试探对方弱点 尽可能发挥弓弩的远程杀伤力 以骑兵扰乱对手 调动对手 在发现对方弱点破绽之后 再投入jing锐击之 争取一举溃敌
双方精锐披甲之士列阵而进 狠狠对撞 一命换一命的厮杀 靠着拼人命将对方打到崩溃 这样的战争场面 哪怕一百场中 都难得有上一场
更何况是现在的这个环境下 自己等只能在闯贼无穷无尽的钢铁血火里苦苦支撑 用人命去与根本就不跟自己肉搏的敌人战斗 胜算 不知道在哪里
撤退 撤出闯贼的射程之外再组战阵 等待闯贼來攻 这才是明智之举 不论是什么时候 攻击方永远都比防守方的损失更大
“闯王快看 官军撤退了 ”赵兴兴奋的指点这烟火弥漫 惨嚎不断的敌阵
是的 敌军撤退了 那快被自己的炸药包 虎尊炮 还有无数利箭扫荡过的敌军大阵已经再也看不到敌人 剩下的就是满地的炮火残害 满地官军弓箭手 火铜手的尸体
刚刚双方顶牛的一战 几乎彻底的歼灭了官军对闯军最有杀伤力的军种 火器营还有弓箭手 剩下的战斗 将变得轻松起來
敌军终于撤出了渭河西岸 为自己的大军过河摆开阵列 腾出了一块虽然不大但却是至关重要的一个空地
这时候 吕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将手中的将旗举起 慢慢的落下
随着这面重于千钧的令旗落下 河岸上的炮火还有长弓戛然而止 整个战场立刻陷入了一片静寂
其实 刚刚的战斗 到了后來 几乎便是双方意志的较量.
为了打开渭河西岸官军的主阵地缺口 为了渡过虽然已经冰冻的渭河 闯军几乎动用了全部的火器 扔出了几乎所有的炸药包 更主要的是 源源不断的射出巨箭 那五千长弓手连续不断的发射 已经让他们的双手几乎麻木的沒了感觉 再坚持下去 也将不能再发射了
而在渭河西岸阵地打下一块立足之地 现在是非常迫切的一个任务
渭河虽然封冻 但在双方 尤其是官军一方几乎上百门虎尊炮的轰击下 已经千疮百孔 原本平滑安全的冰面 更是裂痕处处 不但枪兵阵列难行 就是以后大炮辎重的运送 都万分艰难 更有冰裂货沉的危险
在西岸 打出一块立足之地 是势在必行 至于半渡而击 那是不现实的 哪个背水一战 只要闯军枪兵排开阵形 那哪里还是背水一战 那就是勇往直前 决无后退 闯军 自成军以來 哪一战不是背水一战 哪一战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传令 整队 枪兵上前 刀盾兵辅助 民夫中的民兵紧随其后 ”吴涛不去看对面惨烈的阵地 有条不紊的开始安排渡河的阵形
吕世望望军阵左右 不由犹豫起來 在这个时候 自己所有骑兵都已经冲进官军营垒 在官军层层叠叠的营垒里 与官军最精锐的部队厮杀 这样 就让本來应该是骑兵护卫的两翼变得无力防守 唯一能依仗的便是这些长弓兄弟
“闯王 我们还能战 ”火器营张营长看到了吕世的为难 第一个站出來接受了任务 :我们的火炮已经沒有火药 战阵之上 再也不能发挥它们的作用 但我们这些炮手兄弟还能厮杀 请将兄弟们的左右交给我们 “弓箭手分作两队 分列大阵左右压阵 对于一切敢于抵近的敌军 给予覆盖射杀 ”吕世吩咐道 虽然看到一个个弓箭手已经筋疲力竭 但是 吕世还是将自己的左右交给了他们
现在 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全军杀上 不能给官军有半点恢复士气与阵形的机会
一排排扎枪竖子 一列列刀盾兵排列完毕 一个个武装民兵紧随其后 长弓兵再次拿起长弓 坚定的保护起了大阵的左右 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
吕世吴涛互相看了一眼对方 然后一起坚定的点头
吕世一挥手 然后催动白龙马慢慢向前 慢慢的走下河堤 走向冰面
掌旗官高高的举起闯字大旗 坚定的 骄傲的紧随其后
在吕世的身后 在那杆 在硝烟与西北呼啸的寒风中翻滚飞扬的大旗后 紧跟着吴涛 耿奎 赵兴 朱铁、、、、 还有 还有几万如潮水一般漫卷过來的黑色海洋
过河 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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