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像世外桃源一样！”
“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为什么早有准备。”梁鸥说着转过头直视程映，不想错过她的一丝表情。
“啊，那个。。。你不是说你爸妈都是高官嘛，我猜应该是他们提前告诉你的吧，类似有什么病毒要爆发之类的。毕竟现实不是小说，突然世界末日什么的想想很扯啊，我觉得是类似某种跨国组织搞得生化试验失控。不过你说京北在建救援基地，那应该政府只是一开始措手不及，现在既然已经有应对，后面会慢慢好起来的吧。”被一双黑沉的眼眸盯着，程映有些不自在，愈发觉得不是自己记忆错乱就是梁鸥遇到了什么大事。
整个大三上学期都没怎么碰到过她，路上偶尔遇到也是擦肩而过，说起来直到昨天才算正是打了个照面。人说看人先看眼睛，佳人之美虽各有不同，但总归一双美眸是少不了的。梁鸥的眼窝略深，瞳色如墨，黑多白少，刚认识时程映还以为她戴着美瞳。她一直觉得这样像小孩子的眼睛，透着股单纯灵动的光，看着就让人心安。可现在，那墨黑色却仿佛深不见底的漩涡，拉扯人进入无底的虚空。
梁鸥挪开视线，目光随着身前木地板的纹路游移，过了一瞬才开口，声音略有涩意“你一向都这么乐观么？就没想过真的像小说里那样压根没有所谓病毒的治疗办法，政府彻底失控，连异能这种压根不科学的都要有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
刺耳的鸣笛声打断了程映的话，“市民请注意，市民请注意，紧急情况发生，这不是演习。江口市现大规模爆发未知疾病，患者无前兆晕倒，出现高热症状，经专家初步观察并无传染性，疾病很可能为某类食物或饮水中毒导致，请市民不要恐慌。由于该疾病的特殊性，市政府将停运所有公共交通，同时建议市民避免开车出行，目前市区多处枢纽已发生数起重大交通事故，事故均因驾驶员突发疾病所致，再次强调请市民避免开车或搭乘任何交通工具。”
“江口市政府现已成立专项小组，市政府将全力投入，力求尽快查清病因控制病情发展并维护市区正常秩序。此外，通信问题由于磁场混乱导致，预期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市政府将通过防控预警系统播放通知，请市民避免前往荒僻地区。”
“即刻起市区内所有学校统一停课，国有企业事业单位如无特殊通知统一停工，其他企业单位建议停业。市区内各大医院均已开放特殊疾病通道，由于通信系统失效，且该疾病并无短期致命病例，建议病人家属自行携病人到医院治疗。市政府将按照居民分布安排二十四小时营业超市，并且分派警力前往维护秩序，除此以外的食品日用品销售商家建议暂停营业，超市名单将于整点循环播放。建议市民尽量避免外出，保持镇定，不听信谣言，您的配合将是我们渡过难关的关键。”
广播结束，程映才意识到她们待的这小楼四周安静得很，绿色的灌木和高高的砖墙把她们同喧嚣混乱的现实隔离开，营造出了另一方世界。
“呐，你看政府这就有方案了嘛，会好起来的。而且也没有丧尸什么的，你得到的消息是不是。。。”
“再有一会儿吧。”梁鸥看了一眼壁炉上方的挂钟，突然有些茫然。这三个月以来，忙着训练、找房子、准备物资、谋划复仇，一刻不得闲。眼看地狱之门即将敞开，滴答的秒针就仿佛无形的大手推着所有人步入深渊。那本来是她熟悉的战场，她用血肉磨尖的利刃颤抖着指向仇人，但现在她却想停下来回头好好看看繁花似锦的世界，看看她怀揣梦想认真生活过的世界。
程映看着突然开始发呆的梁鸥不知所措，她本来就不是很有主见，人生信条一贯是随波逐流，这会儿强迫自己分析下眼下的情况。她一面觉得从今天早上起床开始一切都不对劲，梁鸥也不是乱开玩笑的人；一面觉得丧尸什么的实在太超现实，梁鸥大概得到病毒爆发的消息然后脑补过头了。脑子里面有两个小人在吵架，程映觉得自己大概是要精分了。
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走一步是一步嘛，她自暴自弃，不再琢磨，眼看梁鸥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撑起身挪回了沙发上窝着，盯着窗外的砖墙数砖块。
“现在开始播报定点超市名单，现在开始播报定点超市名单。。。。。。”防空警报系统大概有些年头了，间或有滋滋的刺耳声音。梁鸥一个激灵从沉思中转过神，上一次灾难发生之前她实在受不了陈文文没日没夜的嘲讽，翘课跟着社团去郊区写生散心，并没有收到防空警报，不过也因此躲过了一劫，依照她当时的身体素质和心态恐怕在丧尸遍地的市区难逃厄运，她自嘲地想。
程映专注地听广播，“顺昌东路林宁路，好像快到学校这片儿了。”
“。。。正平路，大润啊！！！！”播音员刺耳的尖叫声，然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信号随之中断。程映蓦地转头看向梁鸥，她露出一丝恍然的表情，“这就开始了啊。”尘埃落定，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直到这时强烈的恐惧才开始涌上程映的心头。
“我，咳”她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们要在这儿待多久，你有准备吃的么？我们来的路上路过那个春云小卖部比较偏东西也不全，平常去的学生少，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用了，我准备了一些，够我们俩人一两月的。”梁鸥顿了顿，视线瞄到程映的手在不住颤抖，“你要不要吃点东西，都十点了，你早上去跑步还没吃早饭吧？”
“啊？哦，好像是有一点儿饿，紧张过头都忘了这码事儿了。你吃过吗？准备了什么食材？我会做饭而且据吃过的人说还不错哦！有厨房的话，让我来大显身手，我们好好吃顿brunch压压惊！”提到吃到，程映瞬间满血复活，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倒是把梁鸥逗笑了。
“有厨房，你会做饭正好，有些冰鲜的食材和蔬菜放不了多久，先把那些解决了吧”
“好哇！来看我程大厨大显身手！”
“哇！你把厨房也重新装修了么！这大理石台面好炫酷！”
“LeCreuset！我要发挥最高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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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时间过得很快，梁鸥把一间向阳的房间分做书房，橡木书架占据一整面墙，被各类书籍塞得满满当当，木地板上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程映扯了一个沙发上的抱枕，从大部头、社科哲学、经济原理、纯文学当中费力挑选出了一本画风不太对的武侠小说，满足的长吁一声，先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吧。
梁鸥再一次清点了食品和日用品，从书架上抽出了一张地图，坐到书桌前对着写写画画。程映看到兴头上还忍不住念叨着和梁鸥分享，两个人或看书或想事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转眼天就黑透了。
“所以，这房子是一个离休老教授的？”
“嗯，我机缘巧合认识她孙子，那时候刚好得知了这场灾难的消息，就决定买下来。连着的棚户区正在拆迁，一大早建筑工人都没上工，所以周围基本没人，很安全。”
“喔，你想的真周到。呃，好像该睡了，我们要不要轮流守夜什么的。”
“不用，我睡眠浅，一点动静就会醒。你好好休息吧，我们之前说好了，明天要出去看看了解下情况。说不好会有什么有危险，尽量养足精神吧。”
程映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借着月色盯着自己的双手，她虽然注重锻炼身体，体育课成绩优良，但连打架的经历都没有，就要面对丧尸了么？梁鸥提议的时候，她其实有些退缩，理智上明白早晚要过这一关，看过的小说都会提到消极躲避没有好下场，但是真的要去面对，光是想想就汗湿了双手。
她开始琢磨起挑根什么样的铁棍，手握在那里，对着丧尸从哪个角度挥下去，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提着剑对着稻草人一下下劈砍，就像是日本武士在练刀。迷迷糊糊感觉到一道暖光，睁开眼，已经天亮了。
程映一走出房门就闻到了浓浓的咖啡香，循着味道来到餐厅，正碰上梁鸥端着两盘煎蛋从厨房过来。
“早上好！你起得好早，饭都做好了！”程映摸摸头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
“嗯，简单弄了点儿吃的，正准备叫你起来。”习惯了朝不保夕，在夹缝中生存的日子，那时候沾枕就睡，一丝扰动就会惊醒，重新回到可以踏踏实实休息的时候，梁鸥反倒不适应，每晚都辗转许久方能入眠。
昨天睡不着，她反复思量自己这数月的准备，总觉得还有不妥，想到哪怕有不能手刃仇人的万分之一可能都难以忍受。后来又琢磨程映的反应，早上她临时改主意去找程映，没来得及细想，那番说辞其实漏洞百出。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提前多久知道？既然有知情人为什么政府一副毫无准备的样子？京北的救援基地是已经开始建了还是在筹备？
后来静下心梁鸥总算准备好足以自圆其说，程映却半分不好奇的样子，或者有疑问却不打算说出口。她们俩细说起来并不算熟稔，哪怕上一次往京北逃难路上，程映也都和几个室友聚在一起，她对她的了解其实很有限。
经历了一次次背叛，梁鸥觉得自己应该足够寡情谨慎，想不通早上怎么就一时冲动了。看着餐桌前程映对着食物笑眯眯的模样，她只能期望这个人和她设想的一样，不过就算再一次被背叛，她也远非当初可比，到时候该后悔的肯定不是自己。
两个人吃过早饭，收拾准备出门，程映换了一身利落的长袖长裤运动服，梁鸥按自己号码准备的，程映身高将近一米七，比梁鸥高了三四公分，穿着只是袖子短了些，裤子虽然紧一点但也堪堪遮住脚踝，不由感叹梁大美人的好身材。梁鸥从储藏室拎出两根钢管递给程映一根。
“哈，杀人越货居家旅行必备啊！”程映一边说着还挥了挥摆个pose。
梁鸥看她这会儿还有心情耍宝，忍不住逸出一丝笑意，“走吧，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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