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回忆：封存暗恋
古雯灵提前离开了包厢。
她是悄悄走的，以为不会被人发现。穿过紫色迷幻的走廊，踏入稍显开阔的大厅。身后有人拍打她的肩膀。还抱有一丝幻想，以为是汤泓哲。古雯灵回头，看见了大头。
“这就要走了吗？”大头将手机远离耳边，询问古雯灵。他正在与谁通话，匆匆对着电话那端嘱咐，“我有事啊，回聊。”
古雯灵勉强笑着，“我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哲哥知道吗？”大头举着手机，拇指在屏幕上滑动，“我马上给哲哥打电话。”
古雯灵慌张拒绝，“不用了不用了！”不能再让汤泓哲看到她的狼狈了，快要受不了。
大头心领神会，往裤兜里揣好手机，“行，那我送你。”
ktv到底楼还需坐电梯。平常拥挤的电梯这趟忽然安静，徒留古雯灵与大头沉默无言。古雯灵始终低头看着鞋尖。
待到电梯门开启，古雯灵抬头，问出了积攒已久的疑虑，“你早就知道了，对吧？”
大头自顾自走出电梯，“还没有司机接单。我们要不去路口，看看有没有空出租。”
两个人在自说自话。
“大头哥！”古雯灵甚至是在哀求。眼眶里积攒眼泪，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让我死心得更彻底一点，可以吗？”
有一对情侣相拥着想要走进电梯。古雯灵站在中央，阻挡了他们的去路。女生礼貌询问，“美女，过一下？”
大头伸手护住电梯门，以免关合，“先出来吧，咕咕。”
古雯灵悄声说了句，“对不起。”在无人看见的时候，敏捷地偷偷抹眼泪。
大头带古雯灵走到了街边。喧嚣涌来，伴随带着凉意的风。
大头叹息一声，“你想知道什么呢？我了解的也不多，不一定全都能回答得上。”
古雯灵搓着手心，“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大头仔细回想，“一年吧？可能也没有一年，记不清了。”
一年啊，时间也算很长了。一年前的话，古雯灵还没读大学，“怎么从没有在学校里看见过邓……邓滢姐姐呢？”
“噢，她不是我们学校的。”大头护住古雯灵，绕开垃圾桶旁的一摊呕吐物，“她去德国留学了，是放假还是请假呢？反正才回来，surprise！”
德国，那么遥远。
大头踢一脚路边的烟头，“我说你们这些女生，一个个都有够傻的。”
听到似乎是古雯灵的抽泣声，大头警惕地瞄一眼。看到的是一张毫无生机的脸庞。再不敢乱说话了。
接单师傅打来电话，疑惑地询问他们的位置，“你们在哪儿呢到底？没看到啊？我差点接错人。”
大头急忙赔礼道歉，“哎哟，忘了这事了。得麻烦你往前开一点，二三十米的样子。”
车流像河流那般一往无前。满天繁星般的车灯照亮街道，好似有无数的光照射过来，照亮心底隐藏的秘密。
司机师傅打着右转向灯，摸摸索索停在他们身边。古雯灵上了车，与大头简单告别。连礼貌微笑的力气也没有了，古雯灵精疲力尽，呆若木鸡。
古雯灵在校门外下车，六神无主走进校园。
校园热闹依旧，偶有相识的人走过，古雯灵没能看上一眼，被旁人以为是高傲。转角来到僻静的地方，周遭一切归于宁静。古雯灵坐在路边，抱着双膝。
电话响起，古雯灵看见了来电显示。
汤泓哲。
原本干涸的眼眶再一次变得湿润。
古雯灵沉稳呼吸，“喂？泓哲哥哥。”努力眨两下眼睛，试图把眼泪眨回去。
“咕咕。”是汤泓哲熟悉的声音，以及温柔的喘息，伴随一阵沉默。
两只杜鹃在路灯下行走，走几步停几步，伸缩脖子，东张西望。随后张开翅膀，往树梢上飞去，抖落两片绿叶。
“咕咕。”汤泓哲继续说话了，“对不起，那天晚上是我冲动了。”
两颗眼泪毫无征兆的滴落，杏色的裙摆晕染出两摊泪渍。古雯灵不敢发出哭声，使劲咬手臂，咬出两排牙印。暂且得到缓和，古雯灵换做了佯装平静的口吻，“没事的，泓哲哥哥，是我误会了。”
误会了一整个青春。
汤泓哲仿佛叹了一口气，“咕咕，我一直以来都把你当作最亲近的妹妹。你需要我的保护，我就拼尽全力保护你。”
“嗯，谢谢泓哲哥哥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不要怪我。”
眼泪抑制不住地掉落，泪水糊满整张脸。鼻涕溜出来了，清澈粘稠的两条鼻涕悬挂着。古雯灵用手背抹去鼻涕，随意擦拭在裙摆上，“泓哲哥哥……其实，你可以早一点告诉我的。”
不然在面对现实的时候如此狼狈，叫人如何接受。
她狼狈的时候，他是否有过一瞬间的心痛？
汤泓哲的气息断断续续传来，一阵阵扑打在听筒上，“咕咕，如果……如果当初我没有答应她的话，我们俩之间其实是有可能的。”
古雯灵忽然间明白了。
原来是被放弃了啊。
古雯灵感觉快要抑制不住抽泣了。她紧闭双眼，憋住气息，要用窒息的感觉来抑制抽泣。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换来一点微弱的平静。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古雯灵睁开眼睛，露出艰难的一抹笑容，好似这笑容能被汤泓哲看见，“泓哲哥哥，那我祝你们百年好合，平安喜乐，情比金坚，永浴爱河。”
月色朦胧，蒲扇叶被深蓝的天幕勾勒出锋利的轮廓，随风摇摆。草坪里窸窸窣窣，一位女生抄近路，从蒲扇页之间跨出来，走到柏油路边。发现蜷缩成一团的古雯灵，她明显被吓一跳，好奇多看几眼。不敢靠近，遂抱紧怀中的课本，匆匆离开。
古雯灵擦干了眼泪。
挂断电话之后，心情莫名平静下来。是绝望带来的平静。
失恋么？比想象当中痛。
这算失恋么？笑死，根本就没开始恋爱。
自欺欺人罢了。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不久后，志愿活动名单出炉，古雯灵如愿加入了支教志愿团体。
团体统一乘车前往乡村。大巴车里空调开得足够，吹风口正对着头顶，脑袋隐隐作痛。心怡站起来，调整出风位置。试了几次，仍旧不满意，索性关掉出风口。
“咕咕，这样你会热吗？”心怡坐回原位，系好安全带。
古雯灵摇摇头。
肢体感觉对古雯灵而言是无关紧要的，凉抑或热全都无所谓。她坐在窗边，呆滞地看向窗外。一栋栋建筑如此陌生，大巴在城市里穿梭，叫人迷失方向。
偶然看到路边的招牌，猜想应该是到了一所大学附近。遇上红灯，大巴排队停留等待，了无生机。
街边，三五个朝气蓬勃的男生走在路边，两位女生跟随于身后。女生之间是扭捏害羞的。一个给另一个勇气，把同伴往前推一下。女生撞到了男生的脊背，男生疑惑地回头。
一封情书沐浴在阳光里，初夏的清香围绕四周。
同伴们在起哄，制造一波接一波的喧嚣热闹。女生更甚害羞，男生按兵不动。
唯有情书仍在空中晾晒着，晒干夏日心动。
他们应该在交谈。谈些什么呢？古雯灵没办法听清，只能看见男生始终没有接过情书。他后退一步，曲背致歉。
一次短暂的拒绝，封存久远的暗恋。
古雯灵脸颊贴着窗户，眼睁睁看完车窗外这似曾相识的失败，按捺不住的叹息。呵——反正爱情不就都这样。古雯灵的气息扑打在窗户上，生起一层轻薄朦胧的雾。
古雯灵抬起手来，用指尖在雾面里画上一个清晰的桃心，认真专注，倾尽一切努力。
绿灯亮起，汽车驶动，万彻在桃心中一闪而过。
自那之后，汤泓哲去了德国留学。行程匆忙，甚至没来得及说再见。他删除了古雯灵的联系方式，删除了这一段错误的回忆。
古雯灵放弃了保研机会，重新考取了蜀城的研究生，学习汉语言文学。毕业之后，回到青山，成为路松中学新校区的一名语文老师。
或许这一生，就此告别。
对古雯灵而言，回路松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尤茜也在。
尤茜是路松中学的财务，工作时间比古雯灵早三年。一对姐妹终于团聚，幸福感无可比拟。恍惚间时光倒流，回到了十几岁的模样，除了学习外没有烦恼。
唯一的不同在于，她们的队伍中多了第三个人，卢竞之。
卢竞之是尤茜的大学校友。他们在北京读的大学，一个学校里青山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上一届学长建立老乡群，四处拉人，尤茜因此和卢竞之成为了朋友。大学期间，两人交谈并不多。毕业两年之后，两人偶然间得知彼此都在青山工作，联系由此才日渐紧密。
尤茜神秘地考古雯灵，“你猜卢竞之是干什么的？”
古雯灵随口回答，“继承家业？”古雯灵这几天看小说入迷，继承家业这四个字出现频率太高，对她造成了一种洗脑。
尤茜倒吸一口气，“还真是！你怎么知道？”尤茜显得比古雯灵更惊讶。
古雯灵笑道，“你这样问，多半是个出人意料的职业。”古雯灵追问，“那他继承什么家业？卢氏集团？”
“倒没有那么豪华。”尤茜回答，“卢盛药店，就每条街都有的那个，知道的吧？卢盛是他爸。”
当真说起来，尤茜其实从未见过卢盛真人，也从未见过卢竞之去药店上班。卢竞之整日游手好闲，逛街吃饭玩游戏买手办，自得其乐不亦乐乎。他还爱带着尤茜和古雯灵一道玩耍，开一辆普通奥迪到达学校门口，等待的间隙放下靠背睡大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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