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寒星(一)
元念初暗道:我这儿正经问题可多的是,只是不能当着你的面问出来罢了。
她瞧了瞧明景山,四根手指没忍住开始焦躁的轮流敲击在深色的剑鞘上,忽而她转念一想,自己今日的目的已然达到,若是再拖延时间,让人起疑,反而不美,便对明景山笑道:“我的问题问完啦,只不过……”
她语气稍缓,话语中确然带了一丝丝的迟疑和关切道,“莫非每次召唤玄龟,都需要蛟族的一滴血啊?这可不好,妖族蕴含的灵力,可堪金丹灵药,若每次都是这样,那岂不是很伤身?”
明景山一愣,面上忽然泛出了一丝红色,但他立刻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将那抹热气强行压了下去,而后转头看向一侧湖面,才恶声恶气道:“这么一点血算什么?!我们蛟族的肉身无比强横,莫说这么一滴了,就是失去全身一半的血液,我们也还能大战三天三夜。”
元念初也不反驳,笑眯眯的,像是在顺毛撸一只炸了毛的猫咪,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妖族最强了。我不过就是觉得这法子不那么,不那么……怎么说呢,方便?毕竟,若是每次召唤玄龟都如此麻烦,那日后妖族还有谁想来此地呢?哎?对了,你们蛟族是不是特别不爱看书啊,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耗损自身的法子来?”
明景山丢给元念初一个白眼,解释道:“召唤玄龟当然不止这一种法子。主要是我还未过发情期,若是过了发情期,我就能直接召唤它了。”
元念初想了想,状似无意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召唤玄龟必须是经历过发……”她舌头突然打了个结一般,第二个字始终无法像明景山那般自然而然的说出口,便含糊道:“那什么之后的蛟族才能打开?”
明景山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他心中突然浮现了些许不自在与扭捏之意。
他朝元念初扫去一眼,右手掌忽的抬起,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处,解释道:“……倒也并非完全如此,若是能有发情期后成年蛟族的护心麟作为信物,就也可直接召唤玄龟。”
元念初舌尖轻动,将“护心麟”这三字含在口中,仔细琢磨,记在心头,道“莫非就是……传说中蛟族身上最坚不可摧的那块鳞片?龙之逆鳞,一触即亡?”
明景山点点头:“不错,这是天下众人皆知之事,只不过……护心麟对我蛟族而言至为重要,从不轻易许人,除非……”
他突然停住了话头,在心头闪现那二字之时,眼神突然对上了元念初如云发间上的那只木簪上。
而此时此刻,那木簪上活灵活现的蛟,也正随着元年初抬头的动作望向了他。
明景山的目光,像是在望着元念初,又像是在发呆愣神。
元念初满面不解,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只问道:“嘿?回神了!除非什么啊?你倒是说啊。”
明景山的眼睛像是被什么烫了一般,蓦然收回视线,他狠狠蹙了眉头,不知怎的心头忽然就不耐烦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吗?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拿到我护心麟的。”
被明景山这样轻轻松松的叫破自己的心中打算,元念初只觉心猛的漏跳了一拍。
她遽然抬头,死死的盯住明景山的脸,想要看出一些端倪,同一时间,右手也假做无意的轻轻悬在了青霜的剑柄上方,以防明景山突然发难,她便进可攻退可守。
可入目所见,皆是明景山被她突然的动作弄得满脸疑惑的神情——元念初惊疑不定,难道是她思量太多,所以草木皆兵之过?
恰逢明景山又冷哼一声,“看什么看!我说你到底还有没有问题要问啊?没了的话就赶紧走了,小爷我可没功夫一直在这里陪你耗着。”
元念初不死心的盯着他的脸,好半晌后才长吁一口气,确定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这蛟的脾气说怪,那也是真的怪,捉摸不定的,一会还是艳阳天,一会又是黄时雨。
元念初被这蛟比三月天还阴晴不定的脾气搞的有些心累,但而今她也没心情去争这口舌之利,只道:“你说的对,这护心麟如此重要,当然不可能轻易得手。”
只不过嘛……虽不能轻易得手,那即是说不轻易,便可得手了吧?
元念初忽的一笑,眸中闪着狡黠,“你也别催,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咱们就可以走了。”
她这熠熠如暖阳的笑容落入明景山眼中,他直觉便是十二万分的不妙,可具体哪里不对,明景山也说不上来,只得催促道:“那你赶紧问,问完了我今夜再带你去逛逛妖族的夜市。”
元念初便转向巨书,但眼神却忽而朝明景山飘去,直看得他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后、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后,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这世上……有什么办法可以得到蛟族的护心麟呢?”
明景山大惊,立刻扑向元念初,想要捂住她的嘴,可哪里还来得及?
有了上次的遭遇,元念初这次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一道绳索如灵蛇一般自元念初袖口如闪电飞出,径自往明景山双腕锁去。
明景山身形一滞,他不知这绳索厉害,只得先旋身躲开,再硬生生的扭转身体,向元念初飞来。
元念初当然知道这绳索捆不住明景山,她要的只不过是耽误明景山这短短一瞬间,就已足够。
只听巨书又是哗哗哗的一番响动,一段话慢慢的显现在了空气中:“得蛟心,则探手可取。”
“……原来如此啊”,元念初笑的像是一不小心偷窥了少年□□的秘密一般,她如一片柳叶自枝头飘落一般,轻轻的朝后滑了一步,躲开明景山抓来的双手,两眼忽闪忽闪的,满满的都是嘲弄和笑意,“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消息,以自己的护心麟赠心爱之人表明心迹,多好啊,有什么不能说的?”
明景山阻止不成,他的心跳自那一行字浮现之后,便擂若鼓点,一声重过一声,从未扑棱的如此厉害过,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恼羞成怒道:“你!你怎的如此狡猾,我好心带你来此处,你不但不领情,还……”
元念初奇怪道:“我这到底哪里狡猾了?不过就是问了一个问题罢了,莫非……”她朝明景山挤眉弄眼,道:“你心中已有……”
明景山猛的大吼一声,猝然打断元念初未尽之意,一张俊美至极的脸涨的通红,“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看上一个人族!人族不过蝼蚁,如何能与蛟龙相提并论?!”
元念初本来不过是开个玩笑,实在没想到明景山竟然如此大的反应,这般欲盖弥彰之下,似乎她竟然误打误撞猜中了?
她还待说些什么,没想到明景山忽然一个猛扎子后退,一阵狂风骤起,便又化作了巨蛟,一昂首,就飞走了。
留下元念初一人,站在原地,一脸凌乱。
……没必要吧……被戳中少男心事之后反应竟然这么大吗?
而巨书似乎也因为明景山的离开而开始逐渐消失,脚下的玄龟也重新开始下潜。
而元念初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直到玄龟的脊背最高处终于没入水下后,她才轻啸一声,御剑而起。
明景山一路疾走,甚至可以称的上是落荒而逃了,他也不知自己心慌意乱个什么劲儿,只不过方才元念初那般笑望着自己时,他确实不知该如何自处。
他人虽在路上走着,可周围景色全然入不了眼,两条极长的腿步子迈的极大,一步快过一步,却全是下意识的行为,他如今脑中所思、心头所想,全部都是元念初的那一句“你心中已有……”
……已有什么?她这话没说全,可明景山却也明白元念初的意思,让他心惊的却是在元念初的这一句话后,自己心头隐隐约约浮现出的那个人影。
明景山狠狠的一闭眼,甩了甩头,勒令自己不许在琢磨这事了。
他也没注意自己走到了哪里,直到他被一众人拦下时,明景山才终于回过了神。
“哟呵……你这混血杂种今日胆子倒是大,看着我们竟然他娘的敢不躲起来,是皮子痒了想讨一顿揍罢?”
明景山抿了抿唇,方才面上的混乱与迷茫全然不见了,他满眼的冷漠,却又极其平静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看向来人。
眼前是五个看起来和他年岁相差不打的青年,为首的那人望着他,满脸的不屑和厌恶甚至一点掩饰都没有:“你说你,不是人又不是妖的,倒也真是脸皮厚,在赤陵宫一呆就是这么多年,换作我是你,怕是早就没脸见人了。”
明景山冷笑一声,“有的人真是记吃不记打,上一次被我收拾的十天半月都起不来床,这么快就不记得了,还要上门来自取其辱。”
为首的人叫百辛,乃是蛟族旁系的一名子弟,也是在赤陵宫长大的。他自小便对明景山打心眼儿里瞧不上,欺辱霸凌明景山的手段明里暗里的不知繁几。明景山幼时不谙世事、生性单纯,很是吃过几回亏,等年纪大了方才好了些。
而这瞧不上、看不起的原因不为别的,皆因明景山的身体中流淌了一半人族的血液。
想它蛟族血统何其珍贵,寿命绵长可比苍天,妖身强横可堪金石,如此尊贵的血脉,却被人族生生的污染,甚至还生下了一个半人半妖的杂种!
这杂种若是在他见不到的地方晃荡倒也罢了,他百辛还也可以忍这一时之气,但这杂种不仅成天的在他眼前大摇大摆,还甚得赤陵宫上上下下长辈的疼爱,抢去了不知多少的风头和修行资源——呵……还不都是因为他投了一个好胎!有一个好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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