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诡计多端的白眼狼皇帝
人总会走散,贵在相处时分,不在于是否长久,女鬼一向这么想。所以低头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邵昱,怜惜地抚平她秀丽的长眉,药下的多,她今夜醒不过来了。因着邵昱一人在这深宫中,孤苦伶仃,女鬼迟迟没有行动,拖到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该暂时离开了。
随意换了一身行头,头发高高束起,依旧一身黑色夜行衣,电光火石般留下几道鬼魅残影,女鬼闪现到了静安寺,悄无声息潜入夜色中,稳稳停于屋内,做一位梁上君子。
李太后与邵八的假死本子写得烂俗,打算让李太后死于静安寺的大火之中,变成一具面目模糊的枯焦女尸,女鬼不感兴趣,毫无看戏的欲望,只是心里暗暗评判,若是儿子足够配合,够孝顺,想全了老娘心愿,即便是这样蹩脚本子,配合演下去,骗骗众人也足够了。可皇帝不想,欠邵家的恩情他毫不放在心上,受邵家半点掣肘他却耿耿于怀,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别人不清楚,女鬼晓得,皇帝就是一个白眼狼。北风皇室是祁家的天下,先帝儿子很多,和皇后感情和睦,自然早就立好太子,不过祁家靠着邵家打下了天下,但祁氏满族,没一个是守天下的材料,邵昱爽利锋芒地评价过,她也算官任两朝,清楚明白的很。
江春月走的那天,邵昱还没来得及忧伤愤懑,邵八的加急书信紧随其后地传到,军营布置一番,留下副将照料后事,来不及告别,她便带着五万邵家军回京,不同的是,去时为了平乱,回来却要作乱了。
自家哥哥坚持不懈,终于成功与李才人暗通款曲,先帝前朝政事是一塌糊涂,不堪入目,后宫龙争虎斗,你死我活,已至水火不容之势,邵八有所耳闻,可面对李才人,凡此种种,一律皆是可以抛诸脑后的耳旁风,义无反顾掺和进去,顺便将邵昱拖下水,打定决心助她扶摇而上青云,爱屋及乌,李太后的儿子祁信渔翁得利。
先帝年事已高,即将撒手人寰,是兵变夺权的最佳时机,邵八本想按兵不动,等着邵昱与自己里应外合,架不住先帝短命,皇后太子欢天喜地准备登基,不忘下旨让李太后等人殉葬,邵八完全不能置之不理,或者说他拍案而起,半点性子都按捺不住,将李太后母子护在身后,直言这是矫诏,凭着一把剑拉着二人杀出大殿,第二天便披甲挂帅,起兵造反了,只是时局动荡,没有邵家军在,军队内自有不同派系将领,投鼠忌器,只有一少部分兵士跟着他,勉力支撑几天后,邵昱班师回朝了。
刚刚杀到京城,邵昱以为有一场恶战,太子和王丞相的党羽等人确是不堪一击,禁军内部的将领也不知为何,步调一致地尽数归降,兵不血刃为贵。一身铠甲,提着太子和王丞相的两个人头,窃窃人声中,她走入满是文武百官的朝堂之上,一片血气飘零,将大臣们平日的高谈阔论尽数吞噬干净,大家都倏然间打算明哲保身,邵八拎着诏书,宣布新帝登基。
新帝祁信,雄心壮志,却忘了这皇位从何而来,受着邵八恩惠,却又放不□□面正统,立刻便娶了已故王丞相的独女为后,以示圣上体恤。祁信治事本领不强,登基之初,把心思多放在君臣关系上,整日辗转反侧,想着如何讨好邵八,不久就盯上了邵昱。
皇帝的讨好突如其来,但最让邵昱诧异的是皇帝的相貌,他的长相酷似江春月,姿态却低微,花着时间精力死缠烂打地讨好自己,她一时迷失在他的示好中,看着祁信,就仿佛看着江春月,失而复得,自然也不会计较太多,内心又抗拒找寻他们的不同,将错就错,也是一种方法,邵昱很快就被皇帝求亲,起初她和她哥都是不乐意,邵八就是看不上皇帝,觉得他没本事没见识没良心,邵昱是女孩,天天被软磨硬泡,苦苦央告,磨叽烦了,也就答应了,毕竟三年前的邵昱,怎么能明白三年后的邵昱为何悔恨万分呢。
夫妻做久了,即便原本年少两相欢喜,也难免落得兰因絮果,何况是邵昱,她原本就没爱上过祁信,三年的朝夕相处,更是能让她认清祁信,认清那不过是自己的寄托,是自己骗自己的幻影琦梦,不过是一场荒唐梦,只是她不愿醒。
腻烦一如蔓草,如使其滋蔓,必不可除。她厌恶极了祁信,厌恶他的所有,他糟糕的执政本领,狭小阴暗的心胸,猜忌多疑的性格,无时无刻,只要与这个男人的气息共处在一个宫室之中,她就会莫名的不安,烦躁,之前她骗过自己,所以现在,她更不想再骗。邵昱渴求李太后假死之事早日成就,这样她便能自请出宫,再无牵挂了,她们邵家战功赫赫,军士颇多,是堵不住的悠悠众口,她想走,自有人为她上书恳请,她再也不想待在这深宫中,守着一个虚伪薄情见识浅薄的男人,忍着这宫中嫔妃的尔虞我诈,邵昱觉得不值,阿七也这么认为。
阿七疼惜邵昱,像年过半百的母亲疼惜自己刚得的幺女,小女孩总归简单些,哪里懂那么多的手段算计,她看透了祁信,却又没全看干净,比如这皇帝恩将仇报,比如这皇帝口蜜腹剑,打算反戈一击,灭邵家满门。邵家父母双亲都是开国功臣,按理说,且不说邵家助他夺位、功臣良将,怎么也不该赶尽杀绝,但祁信是可以干出来的,人无信不立,祁信就是人如其名,无信,自然也立不起君主典范的样子,阿七瞅他,只觉得他是抱着牌坊名节成了精的牌坊精,对自己的母亲如此苛待,真是可恨这样的牌坊精,对女子名节体面如此在乎,偏偏倒不是女人,多么可惜!
算算时间,祁信的兵马即刻就到,弯弓铜箭,箭头上早就淬好了毒,不能一击即中,也要万箭齐发,看架势是想把他们射成刺猬,所以下了死手,生怕他们死时不够利索,死相不够惨烈。
阿七从梁上飞身而下,飘逸轻巧如冬日雪花初飞,马上就是冬天了,她并不能陪着邵昱过冬天,因为她得管着眼前这两个人的死活。邵八和太后大惊失色,看着眼前的小宫女,平日只是瞧见她低眉顺眼跟在邵昱身旁,想不到她有这般神通,两个人都会武,却没察觉过一点她的气息,阿七却没空理会二人的惊讶,一柄长箭带着末秋的寒气尖啸划过长空,直破窗子,真如射石白羽,镞入寸馀,邵八变了脸色,察觉到时局已变,二人身陷险境。
阿七不慌不忙,从万能袋子里取出两捆稻草,信手扎出两个小小的稻草人,想着化形的咒语,将稻草娃娃掷于地面,娃娃以十倍的体格膨胀异化,最终变成邵八和太后样子的人型傀儡,相貌逼真,单单眼睛僵死,一动不动,扮演尸体,足够用了,她拍了拍手,已经打算草草了事。李太后和邵八是活见鬼的惊愕表情,却也清楚她是来搭救他们的。阿七淡淡然走到二人面前,从中将二人紧握的双手藕断丝连地慢慢分开,然后一手提起一个人,仿若拎着两个小鸡仔,瞬移而去,留下屋内两个稻草娃娃了无生气被射成仙人掌刺球。
瞬移并不能走远,三个人停在静安山的阴坡,古树乔嘉,藏人严丝合缝,不留痕迹,静观静安寺内风云变幻,不一会人声散落,士兵将领陆续撤走,阿七对着自己刚从刀下抢回的两条人命,终于如释重负,邵八已成乱臣贼子,太后明日也当寿终正寝,就留下邵昱一个人,邵家倒了,又是罪臣妹妹,生杀大权都由人裁夺。皇帝罗织了许多罪名,一盆脏水,势要浇到邵八身上,邵八能不能提起精神,还是关键。
“你们家被抄了,邵昱还在宫里,你要怎么办?”
阿七偏爱邵昱,没工夫照顾邵八的情绪,只想让他赶紧去越国,她的安排周密,希望邵八识相,不要忤逆。太后的儿子已是逆子典范,希望邵八有从谏如流的雅量,她才不枉费算计一通。
邵八怒火滔天,又忧心忡忡,一切发生的太快,万般的情绪皆化为了虚无,怔怔地坐在原处,不想说话,李太后同样如此,两个人加一起凑不出半点主见,顺着眼前的神婆,邵八喉头发苦,问“那你说怎么办?”
阿七笃定说,“我们去越国。”
两个瘫坐在地的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不久前越国边境来犯,邵八管的兵尽数在那,只有去越国,才有一线手刃仇敌的生机。山一程,水一程,不去搏一搏,难不成就甘心被人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尤其是北风国从未有过明君,靠着邵家起,靠着邵家生,却想要邵家死彻底,世上没有这便宜事,如果邵八和李太后不想对祁信赶尽杀绝,那阿七多少是要瞧不起他们的,但是不管怎么样,她得先像赶牛一样地把他们赶去越国,想做什么,不是他们说了全算的。
回头望了远处隐于白雾迷蒙中红砖乌瓦的皇宫,天光瞳朦,曙光欲拒还迎才显了一点身影,阿七挂念邵昱,她也相信邵昱从不是被狂风一吹便散了的云,而是无论怎样都会熬过长夜漫漫,拨开浓阴恶雨也要冲出来的一轮似火骄阳,一定要撑过去,撑到她来救她。
三人终究从山中出,黎明破晓,步履匆匆,一路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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