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大内地牢
丞相府内主院里，耒丞相满头大汗在内室外来回踱步，院子里的婆子婢子一个比一个手忙脚乱，端着开水、参汤、醋等等妇人生产的一应器具，齐齐向内室涌去，而内室涌出来的，只有妇人凄厉的惨叫，听地耒丞相六神无主，贴着墙腿软软地跪地
里外煎熬了两个时辰之后，丞相府终于有了一声婴儿啼哭，耒丞相为之一振，拔腿冲进内室，不承想内室浓浓的醋熏之下也掩盖不住血腥味，闻之欲呕，更有婆子跑来劝阻，满口男子见女子临盆是为不吉，耒丞相一把挥开她们，不管不顾上前，两手分别握住妻儿的手
长公主筋疲力尽瘫倒在床上，模样几乎不成人形，却对他欣慰一笑
耒丞相热泪盈眶，这才看向自己第一个孩儿，哪怕还没来得及洗去胎脂胎粪，在他眼中也是熠熠生辉
耒丞相看着妻儿，心中幸福洋溢
更没想到，那孩子陡然睁开眼睛，对着他们夫妇二人笑的开怀，耒丞相没留意古怪之处，只大喜过望，脸上也堆满了笑意，不料，下一瞬那孩子张口便唤他
“父亲！父亲！”
那孩儿的声音与耒大公子如出一辙，耒丞相瞬时惊醒过来，吓地脑中直嗡嗡作响，他揩去眼角的湿润后，干脆闭着眼靠着墙坐起身，心里默念数遍：不是在丞相府，是在大内地牢……是在地牢，是在地牢！
可偏偏那几声父亲还在他耳边缭绕，耒丞相魂惊魄落，赶忙捂住头，充耳不闻，嘴里念念叨叨
不想那声音还是挥之不去
“父亲！父亲！？父亲……唉”
牢外唤了耒丞相许久的两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叹息一声
“这……劳烦大人把门打开，我同父亲说几句话就出来，耽误不了大人办事！您看…毕竟是太子口谕……不敢不传达到位”
大理寺卿想起太子就要登基，迟疑一阵，终是点了点头道
“嗯，不过请同知大…大公子……尽快些”
耒大公子‘嗯’一声，转身隐进暗黑的地牢里
此时耒小公子却直面火热的阳光，正坐在车前板子上驾车，好端端地没由来打了个喷嚏，他满腹怨怼地看向车顶悠哉游哉的煅狼，耒小公子原以为煅狼是好心把安全的位置让与他，没想到分明就是为了差遣他驾车！同是做属下的！怎么差距这么大？
煅狼醒目的很，对着耒小公子挑挑眉，问道
“还要多久？”
耒小公子气闷道
“一天！”
“……天黑了换我驾车”
耒小公子面上浮现一丝动容，瞬间释怀了，看来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也不坏嘛！
终于熬到旁晚时，耒小公子眼看着天色渐渐变化，想着终于可以歇歇了，当即伸了伸胳膊松了松肩膀，这时候济苍敲了敲前窗吩咐道
“沿途有驿店就停下，仔细别错过了！”
耒小公子听罢，自知被煅狼耍了，抽了抽嘴角，怏怏回应道
“是……”
天黑之前，耒小公子驾着马车进了涟都，几人找地方落脚时发现，不管到哪里都能听见议论太子的话题，想不到，介国要易主之事在有官方告示前，市井之间先一步流传开了，从众人口中的话语听来，太子得了皇位不说，还博了个孝子的美名
赵冉只觉得心惊，皇城到涟都他们走了一天一夜，太子的消息同样是从皇城到涟都，竟这么快就能散布开，到如今已经沸沸扬扬
夜间，赵冉好容易等到与济苍独处，缠着问他
“……这样严谨的事竟然闹地人尽皆知，眼下看来太子的手段不容小觑，你助他…不怕他反咬一口？”
济苍正就着给赵冉擦脸的水洗漱，顿了顿道
“反咬？我身上早无利可图！毕竟我手中精锐都交了出去，如今又还免着职，何况太子忌惮我暗中的势力，更不会轻易动手！”
赵冉只觉得疑窦丛生
“太子为何不等到皇帝驾崩？反正皇帝必死无疑！何以无端端要欠你一个人情？”
“我也有求于他，我跟太子谁也没欠谁的情，事成之前便两清了，至于太子为何不等皇帝驾崩嘛……一来，皇帝神志恍惚，心思难以捉摸，太子怕皇帝立遗嘱时众目睽睽之下临时变卦，二来，太子要卖给别人一个人情！自然是越快登基越稳妥！这三……确实，太子也想救皇帝一命，做儿子的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老子去死”
赵冉听不进去这许多，只问
“你……就…为了女将一事？”
实则济苍只是为了这个，但太子逼宫也不失为打开多方局面的妙棋，他怕赵冉心里觉得负担，想了想道
“也不尽然，皇帝从不信我忠心，他细思之后，去晋国的使团中必定不会有我！太子这一关要疏通也是必经之路，总的来说，助太子逼宫这件事看起来是我吃亏，可实际上我们俩都达到了目的，只不过太子所求比我多一点罢了”
赵冉松了松眉头，天真道
“我还一直以为…太子被你掌控着呢…”
济苍笑道
“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太子藏的深罢了”
济苍也从来没想过操控太子，捧他做太子，不过是当初要毅铁铉钢的筹码之一，兜一个贪污军饷的底还不足以，几经交手，更明确对方是聪明人，更愿意打交道罢了
赵冉不解问
“对了，太子要卖人情给什么人？”
济苍看着水面，若有所思道
“……看好你身边那人！”
赵冉脊背一凉，她身边那人……耒小公子！耒家！这么说来，只要太子当政，他们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赵冉转了转眼珠子道
“耒家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的……你放心”
赵冉又振奋道
“不过，耒家要对付予旸的话…你也不能撇清干系，我看太子不可能把皇帝留在宫中，若能将皇帝找到，我们才算有恃无恐！”
济苍两步并一步走到床边，敲了敲赵冉脑袋
“鬼丫头，你把身体养好才是紧要，这事我已经拜托国师去做了！”
赵冉甩了甩头，怪嗔道
“公主没几月就要生产了，你少麻烦他！”
济苍埋怨赵冉偏心眼
“你这话就没道理了，那可是他岳父！他本该上心，才好叫公主安心！”
赵冉撇撇嘴，侧了个身面对着墙，自知理亏，道
“行吧行吧，我困了，你也赶紧去睡吧”
济苍嘴里敷衍一声，吹了灯，内室登时黑蒙蒙地，赵冉下意识睁开眼睛，只见济苍自顾躺下将她揽进怀里，赵冉叹一声，心虚问
“…你真不觉得厌烦吗？我动弹不得，劳你抱的时候多着呢……”
济苍故意压低了声音打趣道
“你这身量轻飘飘小孩子似的，谈不上厌烦不厌烦，没多大感觉就是了”
赵冉气的嘴角抖了抖，一板一眼道
“那还真是得罪了！”
济苍乐不可支，又玩笑道
“傻丫头，我怎么会厌烦……你在马车里昏昏欲睡的时候最是可爱，别说手脚，连嘴皮子也动不了！”
赵冉跟着脊背发凉，额角竟淌出几滴冷汗，讷讷道
“……你这话说的我毛骨悚然”
济苍见赵冉面色变幻莫测，在他怀里越发僵硬，他忍不住扑哧一笑，轻轻将赵冉扶坐起来，手掌贴着她后背开始渡真气
赵冉后知后觉，松了口气道
“你逗我玩呢？”
济苍抽空道
“我最希望你万事顺遂，自然也希望你活蹦乱跳、能说会道！”
说着，他手上不停，输入的真气一触碰到赵冉的丹田，很快就被弹回了来
济苍不住感慨道
“真是万幸，你体内真气还在，虽然稀薄了不少，但运行起来疏通筋骨还是可行的。马车颠簸，不方便运行真气。你就先忍忍…明日去马车上睡吧，今晚我帮你将真气活跃起来，一晚上若能运行五六个周期下来…明早手脚必能动弹”
赵冉一听来劲了，就算要求她等到明早再运行真气，她也会激动地一晚不睡，当下忙点头答应
济苍则有些心不在焉，那两句他虽说的是玩笑话，可说完才恍然，里头或许也有几分当真。一直以来，赵冉难得乖巧的样子他总觉得很喜欢，几乎爱不释手
他又有些丧气，原以为自己对赵冉已经到了不能自私的地步，可其实还是想据为己有，彼时尤凌轩那样的虎狼行径他倒是有几分理解，只不过他能控制自己绝不会强求
说起尤凌轩……保不齐他海阔天空的路上还是觉得不甘心，又回都城骚扰赵冉该如何是好！？还有那耒小公子，自己都没顾着吃上饭，就巴巴端着吃食要先喂赵冉，若不是有上下级之外的心思，至于这么上心吗？
怪不得他草木皆兵，待赵冉言明自己是女将就更不得了了！要惹得多少都城内外的男子趋之若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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