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主权
凉亭诡异般冷了下来，外边候着的婢女，急步进来，擦了桌面，收拾地上，小南阳王甩绣起身踏出凉亭。
苏云岚走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而小南阳王的近侍此时折了回来，他拱手转述：“姑娘请入座，王爷去更衣。”言罢颔首扬长而去。
婢女已送上干净的碗碟、酒杯、筷子和拭手的帕子，她们对苏云岚客气友好地福了福身，浅笑：“奴婢在外候着，有差遣唤一声即可，姑娘慢用。”言罢，毕恭毕敬地退下。
小南阳王不在，苏云岚反倒自在许多，看着桌案上的琉璃玉碗，金辉下透亮光泽，和小南阳王和二皇子的是一样的，这可比她送的礼还要贵上几倍，虽说带不走，可也不亏了。
奏乐声响，琴音绕梁，喜鹊环飞，新人礼开始。
顺着声音看去，左侧新郎手执牵红，红绸系着的花球轻轻摆动，另一段牵着头纱下的新娘，她由人搀着，略带鱼尾的裙摆铺上满地的花瓣，唯美大气。
除了刺绣上苏云岚做了功夫，还加了后世流行的鱼尾裙，好在首辅大臣这层层院落宽敞，才有了类似红毯的壮观。
“郡主的喜袍绝伦别致。”
“是啊，我们走近些看。”
凉亭周围的几桌上的贵女相邀携行，朝新人礼方向过去。
苏云岚看人头攒动的身影越来越多，又瞧那些女子们惊喜、羡慕和期待的神色，不禁莞尔，她沉醉在如何低调的让贵女们知道，这绣袍是出自她手，没注意凉亭外施施然走来一人。
“姑娘怎不去观礼？”
她才觉，一名扮相雍容华贵的女子已进了凉亭，其身后跟着好几名婢女，观其头饰、华丽衣衫、谈吐和气韵，想来身份颇高，按规矩起身福一下，含笑摇头：“民女不爱热闹。”
华贵女子红唇轻扯，慵懒抬手：“不必拘礼，坐吧。”
这般不着痕迹地暗示主位，苏云岚猜想女子定是首辅大臣的千金，顾南姝，来前她已大概了解首辅大臣的家庭成员，为随机应变。
首辅大臣只有一位亡妻，无妾室，名下一对子女。
长子顾南晔已位居户部侍郎，前途不可限量。幺女是名号响当当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连天子都赞其才学不熟男郎。
“谢顾小姐。”苏云岚浅笑。
顾南姝眉梢微扬，视线落在苏云岚桌前的琉璃玉碗，心弦一紧，但很快平复下去，待婢女们奉好茶盏那些，她慢条斯理地举杯品了一口，缓放桌案，掀眸看向新人礼。
“王爷重礼，特地升起竹帘，以示高洁风骨，无遮无掩，却还会叫旁人多想，所以总有些存了不该有的心思的人，靠近，但无一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尾音落，含笑的美目也看向苏云岚，可她闻到浓浓的酸味，傻子也听出来了，这女子是来宣誓主权，因碍于身份和女儿家名节，所以拐弯抹角。
但有一点是说对了，小南阳王若不升竹帘，传言会更乱七八糟。
苏云岚秉持事业为上，男人谁爱抢拿走，因此她有些瞧不上顾南姝，才情卓然也不过如此，可一想时代，罢了。对方言语柔善，她也以礼相回。
“顾小姐说是，民女谨记。”
此言，顾南姝并不愉悦。
她准备了一肚子话，要和这人理论比较一番，且本来这结束语当是她说的，用以警戒对方，却被对方给先用了？可她还不能追着不放，那会显得很小家子气。
为扳回一局，便唤婢女：“和‘霍氏’知会一声，就说我要重金预定今日喜袍的那位秀娘。”
婢女心领神会，走前还朝苏云岚得瑟翻白眼。
莫名要被重金砸的苏云岚，因为喜从天降的太突然，她有些难以自控地笑了，即刻端起杯掩盖。
这好事她巴不得，只担心，顾南姝若知道喜袍出自她手，不会出尔反尔不要了？
其实顾南姝心思也被她看了个七七八八。
顾南姝和高仪郡主，一个矜贵清高，另一个跋扈目中无人，实同为一类人，都对争取的抱有幻想，沉静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事实却总是视而不见。
感慨完古女子思想，苏云岚望向观礼处，宾客们回了席，礼成，宴席开始。
送菜人一个接着一个出入凉亭，桌案上摆满琳琅满目，秀色可餐的琉璃玉盘，有鲍鱼人参、燕窝雪蛤、鱼翅银鱼、雪兔莲芝……
苏云岚吞咽了好几次，才忍住不流口水，早就饿的她看向凉亭外，感觉遥遥无期时，候着的婢女似看透她心思般，福了福身浅笑：“姑娘慢用。”
这就是不必等的意思了。
“替我谢王爷。”答话的是顾南姝。
苏云岚瞧顾南姝满脸知足，又瞧那婢女愣了一瞬，但很快收了讶容，规矩退回去，她也佯装不知，见对座的顾南姝落落大放笑了笑：“请。”自己含笑回应，这才动筷子。
饭间，顾南姝婢女回来答复：“小姐，喜袍并非出自‘霍氏’秀娘，他们也不知是谁。”
闻言，顾南姝顿下手中筷，咽下口里食物，明眸笑颜：“无妨，晚些我去问嫂嫂，她定知道。能绣出这么别致绝美的喜袍，我一定要最快找到此人。”
“小姐未雨绸缪。”婢女赞。
霍氏被抢了单子，自然不会告知秀娘是苏云岚，她吃着碗里的，想着却是如何把这茬给解开。
顾家的声望高，不少望族和权贵子弟都想和顾家缔结良缘，她若不说，指不定会被顾南姝认为故意隐瞒，不但要说，还得让对方不难堪才好。
此时，新郎和小南阳王一同进来。
“王爷，兄长。”
顾南姝美目盈盈一笑，望川秋水似的在小南阳王身上落了片刻，随即娇羞的挪开。
“王爷，顾公子。”
苏云岚问礼二人，却被顾南姝的青涩模样惹得想笑，敏着唇，殊不知她这神色让封霖捕捉。
衣袍沾了酒渍，只能穿顾南桦的，换上后他就觉得百般不适，他的私服虽不敌戎装威严，却从未有过这般……弱不禁风，就连近侍也憋笑调楷：王爷，好书生气。
苏云岚莫不是笑他着装？
他轻咳了声，面容素严，桃花眸直视苏云岚：“何事让苏姑娘开怀，不妨告知，我们同乐。”
顾南姝清亮的眸子刷的一下睨向苏云岚，因被临时发问，她果断将话题引向他这一身纤尘不染的着装，吹起彩虹屁。
“王爷这身有仙骨风貌，民女被衣衫惊艳。”
原本一直皱着眉的封霖，敛了敛眸，眉峰舒展，他是真不喜这身衣衫，文弱书生的样子，但他觉得苏云岚所言甚是。
“兄长，我就说这身适合你，仙骨风姿，多好——”顾南晔对自己眼光被认可，极为满意，喝了些许酒的他热情地唤大家快快入座。
四人环绕圆桌四个方位而坐，婢女匆匆将碗碟补全。
苏云岚左侧是小南阳王，右侧是新郎顾公子，他面红耳赤，看得出酒气微微上了头，顾公子举杯对着小南阳王先干为敬，他喝的猛，就吐真言，说着致谢兄长且承诺会待敏儿郡主始终如一。
敏儿郡主与顾家大公子是彼此倾心，不是盲婚哑嫁，这门亲还是首辅大臣与南阳王妃里应外合促成的。因为想和这两家联姻的太多。顾家世代无纳妾，敏儿郡主无后宅纷争，苏云岚感觉这婚还不错。
“苏姑娘。”顾南晔举杯面向苏云岚，眸光诚挚，微微迷散，他保留着清醒，一字一句道：“喜袍就一个字，绝！早知，我也退了那‘霍氏’秀娘。”
话音刚落，顾南姝震惊问道：“敏儿郡主的喜袍，是你绣的？”
苏云岚还来不及开口回应，顾南晔就爽朗替她答：“对啊。”
顾南姝的脸色瞬间黑凝下来，她咬着唇，眸子愤且不甘瞪视她，若不是小南阳王和顾公子在，苏云岚怀疑顾南姝会把桌上的酒倒她脑袋上。
侍奉顾南姝的婢女垂低了脑袋，脚往后退了几步。
瞧顾南姝又气又恨又堵的慌，苏云岚只想喊冤。你自打进来清高桀骜，自诩看透一切，一副不愿和我多说的样子，现当着婢女前出了糗，又因为心上人在，不想说只能憋着，还能怪她不成。
桌上两个男人感受到氛围不对。
封霖的桃花眸看向苏云岚，促狭一瞬，眸光在她和顾南姝之间流转，显而易见的询问何事。
苏云岚眨眨眼，杏眸忽闪，耸肩表示不知。
“怎么了？姝儿？”
桌下，顾南晔手覆上顾南姝小臂，轻拍了拍，他自是发现幺妹对苏云岚的敌意，这问并非真探是何事，而是暗示让幺妹忍过一时，毕竟苏云岚是封霖众目睽睽之下，请进亭子的。
顾南姝与兄长默契绝佳，她忍下了这口气，颔首示意兄长放心，而后对苏云岚笑若粲阳。
“没什么，姝儿正发愁要找这位秀娘，不想人近在眼前，既如此，我现和你预定一双喜袍。”言罢，清丽的眸子碎满了柔情蜜意，娇羞地望了眼小南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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