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6）
压垮冯里仁的最后一根稻草，来自《德城日报》的内参。得知调查组要进驻南山联社的消息后，冯里仁立即给解放去了电话。他还没开口说事，就被解放呵斥说不懂规矩，有些事情怎么能在电话里说？
当天晚上，冯里仁亲自开车来到解放老婆经营的私房菜馆。解放正和邱泽林喝酒谈事，见他进来，邱泽林干了杯中酒起身告辞。临出门时，他狠狠地指着冯里仁埋怨道：“瞧你干的好事，看你怎么收拾？”
见解放脸色不好，冯里仁在桌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先罚了自己三杯酒才开口说话：“想不到傅红霞这么快就过关了？”
“我是不是劝你别轻举妄动，你非不听，现在好了，惹火烧身了吧！”解放的声音比平时提高了八度，“你坚持要举报，也行。你倒是把材料准备充分呵，纪委是你家开的！你说什么他们都信？”
说着，他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冯里仁，继续说道：“纪委马上进驻南山联社，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消化。一方面要全力配合调查，不隐瞒事实、不回避问题，更重要的是你们内部要团结，主动自查，化解可能出现问题的风险点。”
冯里仁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住地点头，嘴里一个劲儿说“是”。
“外面没有‘小蜜’吧？”金融圈子的美女多，为了快速提升业绩或者调动岗位、升职加薪，有的女人玩起了“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把戏。像冯里仁这种“一肩挑”的干部，投怀送抱的佳丽肯定不在少数。
“没有，绝对没有！”冯里仁回答得非常干脆。
“‘小金库’呢？”
“留了一点自由资金以备不时之需，可以解释清楚。”冯里仁内心一紧，解放的两个问题直击他的要害，金钱美女是他一辈子都迈不过去的坎儿。他不蠢，绝不会在此时此刻主动承认自己在钱和女人上面有污点。何况操盘“小金库”的投资部副主任是他最喜欢的女人，听说调查组要来后，他就安排她到外省出差了。
解放盯着他，眼里写着一万个不相信。见他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解放强压着的火气瞬间爆发：“你他妈真是不知死活，火烧眉毛了你还不时之需，你给谁解释，谁又会听你的解释！赶快滚去，在屁股没有擦干净之前，不要来找我！”
冯里仁第一次见他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但他坚信以他们之间的交情，解放此时的态度充其量是一场“表演”，为将来拿捏他时“立此存照”。
“您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麻烦您。相信您也不想看到左怀山他们在德城一手遮天吧！”冯里仁腆着脸低声说道。
解放彻底被冯里仁激怒了。他明明知道作为“本土派”的核心，解放与“空降兵”的头头左怀山已生嫌隙，但谁也没有撕破脸。今天，冯里仁居然敢拿左怀山说事，他是在威胁我吗？
“你他妈的想说什么！”他“啪”的一掌拍在桌上，怒气冲冲地指向门口，“管好你们的嘴，别像只疯狗似的乱叫乱咬，滚！”
冯里仁讨了个没趣，悻悻地退出来。但他可不想就这样被解放抛弃， 和往常一样，他从车里搬出一箱“茅台”和一袋新发行的纪念金币，放进了解放老婆的包厢。
走出私房菜馆，冯里仁长吁了口气。
他回头看着座落在闹市边缘的菜馆，这里原来是一家小型水泥厂，因为污染大，离城市又近，新一轮环境治理时，水泥厂整体搬迁，解放的老婆一举拍下了旧厂房，重新装修成了德城最大的宫庭式私户菜馆。从拍卖时的举牌资金到装修款，都是从冯里仁手里放出去的，除了每年收点少得可怜的利息，500万本金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完。
仅凭着这层关系，冯里仁就笃定解放不会撒手不管，何况他手里还攥着更劲爆的玩意儿。
解放确实为他打了招呼，调查组正按着他们设计好的路径向前。然而，风平浪静并不意味着暴风雨已经远离，假相让人放松了警觉，造成的伤害往往更大。
那天刚到办公室，秘书一边将一份内参交给解放，一边汇报：“《德城日报》今天早上呈报过来的，反映南山信用联社潜在的金融风险问题，一个是信用社工作人员私自吸收存款，存在信用挤兑风险，二是主要负责人私设小金库、挪用巨额资金炒股、炒楼，三是主要负责人任人为亲，在单位内部蓄养‘后宫’。”
解放将内参重重地撂在茶几上，吩咐秘书请邱泽林过来。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邱泽林才从左怀山那儿转战到解放办公室。
秘书给邱泽林泡好茶，转身带上门出去。
解放指指内参，朝北抬了抬下巴，问道：“那边怎么说？”
“气炸了，手里的茶杯好几次险些被砸碎。”邱泽林说，“ 已经安排马成功对内参上的内容进一步核实，增派了调查组人手，要求不查清楚不撤兵。”
“冯里仁找过你？”
“没有，他可能也听说我要走，找我用处不大。”
“这个混蛋，死到临头了还分不清大小王。”解放站起来走到窗边点燃了香烟，过了好一会儿才扭头狠狠掐灭烟蒂说道，“你给他打个电话，要他马上去菜馆！我老婆会处理的。”
电话很快接通了，冯里仁在那头低声说：“我正在和红霞主任商量德城银行的机构设置和高管配备问题，稍后回您的电话？”
邱泽林没和他啰嗦，压低声音道：“解老板让你去一趟菜馆，把遗留问题解决了。”
挂了电话，邱泽林玩笑着说：“这小子倒沉得住气，火烧到眉毛了还有心思考虑别人的事。”
其实他俩都清楚，如果《内参》中所列的问题属实，冯里仁算是彻底毁了，还不知道牵出多少人和事来。两人默默地抽着烟，初秋的阳光洒进来，被树影摇得一晃一晃……
https://www.bqvvxg.cc/wenzhang/82048/82048511/49753217.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vvxg.cc。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m.bqvvx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