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怀疑
梁胤坐在上首,罩着一件宽松的外袍,领口袖口皆绣着流云纹滚边,眉眼相较傅承安显得柔和一些。
阿尔桑知晓此人身份不凡,说话便更加胆怯,手脚皆不知往哪儿放,直挨着傅承安呆呆地低头站在一边。
梁胤揽袖落笔,将信纸叠好放在一旁,抬眸望了一眼下位二人,正要说话,胸膛却一阵激荡,他掩面咳嗽了几声,再抬首时面色苍白了几许。
“承安,我不过是小伤,要不了几日便会痊愈,你请这位姑娘回去吧。”
傅承安还未来得及说句话,身旁的人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着实把二人都惊着了。
她情真意切,如泣如诉地哀求道:“大人,我不愿再沦为他人玩物,求求大人将我留下,我愿做牛做马报答,做什么都可以!”
梁胤怔愣,眼神撇向傅承安,好似在说你惹的风流事自己解决。傅承安一脸无奈,再次冲梁胤挤了挤眉,殿下帮帮忙。
二人眼神交汇,阿尔桑跪坐在地上,小声抽泣着拉了拉傅承安的下摆,“将军…”
傅承安无法视而不见,抱拳奏禀道:“殿下,眼下时局动荡,您又身受重伤,军中到处都是男子,难免有照顾不周之处。不如便留下她照顾您,我与冯远也好放心些。”
“殿下…”阿尔桑喃喃道,倏地抬起头,“莫非是派遣来鄞州的那位二皇子殿下梁胤?”
梁胤抬眸:“不错,你认得我?”
她眼神躲闪,看起来似乎像是女儿家的羞赧之情,却未见梁胤神色划过一抹异样。与此同时,她拽着傅承安的下摆也忘了放下。
“不、民女只是听说,”她结结巴巴道:“听说皇上派您亲征,有您和…和将军在,必能大胜归朝。”
傅承安傲然一笑:“那是自然!”
梁胤听她一番话似乎也非常受用,半晌,终于点了头:“好,既如此,那你便留下。”
闻言,阿尔桑一脸惶恐,伏低了身子拜道:“奴婢多谢殿下、多谢将军收留!”
傅承安见此,心中终于放下了一块石头,想起还有事要去找冯远商量,这下便要告退了。
阿尔桑拉住他,模样可怜:“将军难道不留在府中?”
傅承安只好打着马哈哈解释道:“府宅乃是殿下居所,我平时习惯与冯远宿在军帐中。”他以为阿尔桑有所顾虑,便再出言沉声道:“二皇子殿下是个好人,不会如你所想那般,你只需悉心照料即可。一如你我先前所说,待殿下伤好后随你自行离开。”
话到这份上,她也只好悻悻松手,亲眼见着傅承安挥袍离去。她转过身来,正对上梁胤温柔和煦的笑容。
后来几日果然如傅承安所说,阿尔桑几日都未曾再见过他,即使见面他也总是行色匆匆,见过梁胤商榷事宜后便又匆匆离开。
偏他们商议事宜之时是不让外人进去的,端茶送水也不行,阿尔桑只得在去往书房必经的长廊外远远看上一眼。
几月来,蛮族与北梁战事越来越频繁,蛮族频频败退,其首领为此焦头烂额,特派使节出使。谁知来使话里话外都不似求和,口出狂言让梁军后撤三十里、再将鄞州平分。
条件没谈拢自然又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傅承安冲在阵前,于万人之中厮杀免不得要受些伤,平时里他都自己擦些伤药便算。
今日冯远听闻陛下为二皇子的伤势特派了位太医过来,硬拽着傅承安去治治伤。
“我看你就爱瞎撑,”冯远扶着他,“有病早治的道理你是一点也不懂,亏得殿下交付你如此大任,你竟一点也不爱惜身体。你若是死了殿下再上哪儿找个更好使的人去?”
傅承安同他勾肩搭背,听得这话语分明是关心他,出口却有些扎心,不禁不满道:“会不会说话你,不过一点小伤,用不着宫里的太医。”
冯远好容易将人拖来,哪里肯叫人跑了,指着长廊尽头的院子,道:“殿下高贵之躯可是亲自等你来呢,别废话,走走走。”
他从前跟随梁胤时便是腥风血雨里来去,来鄞州后大小伤不断,太医解开傅承安上衣,胸腹后背的伤口纵横交错、深浅不一。
有些是过去留的,有些则是近几天的新伤。
阿尔桑端茶来时便见得这样一副光景,心中不禁骇然大惊,可那伤的主人此刻却与梁胤谈笑风生,好似浑不在意。
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立场,便见傅承安上过药后同冯远一道离开。
太医从房内出来,手里提着包好的伤药,望了一圈不见傅将军,便派随行药童送去,阿尔桑见状,自告奋勇道:“奴婢恰好要去一趟前院,不如奴婢带去给傅将军。”
太医没意见,倒是梁胤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阿尔桑匆匆追上去:“将军——”
前方二人转过身来,冯远没见过她,疑惑道:“你是?”
傅承安拍拍他的肩膀,介绍道:“这便是我那日救下的姑娘,殿下恰好需人照顾,她又无处可去,便做主将她遣来了。”
冯远恍然点头,端量了她一番,又道:“哦哦哦,那你这是?”
阿尔桑盈盈福身,呈上手中药包:“将军忘了拿药,殿下命我送来。”
傅承安接过,道了声便要走,阿尔桑忙叫住了他:“将军!”
他转过来:“还有事吗?”
阿尔桑一时嘴快叫住了他,现下倒有些不知所措,踌躇半晌,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战事苦累,将军要好好保重身体。”
说完她便有些后悔,傅承安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需要她的关心,她真是自作多情、不知礼数。
傅承安却难得笑了笑:“小伤罢了。”他晃了晃手中物什,“多谢你啊。”
而后便同冯远离开了。
他们越走越远,隐约能听见冯远唏嘘的声音:“什么情况啊你,这么漂亮一姑娘。”
“萍水相逢罢了,能有什么?”
阿尔桑神情有些落寞,垂头丧气地转过身,却见梁胤似笑非笑站在不远处,眸中神色不清。
她走近垂首行了个礼:“殿下。”
梁胤望了一眼傅承安离去的方向,声色柔和地叹息道:“承安向来不拘小节,便是受了伤也是拿绷带随意一裹,若不是今日强拉着他来,大概也会草草敷衍了事吧。”
阿尔桑不知他为何要说这样一番话,心里思忖该如何回应,想了半天只能从贫乏的词汇中挤出一句话:“傅将军舍身忘己,骁勇善战,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更是鄞州百姓之福。”
梁胤轻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身为鄞州军队主帅,不如傅承安?”
她猛地抬头,骤然提裙跪下,语气惧怕又慌乱:“奴婢绝无此意!”
梁胤失笑,单手将她扶起,终于说起了正事:“玩笑话。这几日事务繁杂,抽不开身,你替我去做一件事,可好?”
“殿下请说。”
他负手道:“我在城外有位故友,多年未见,你替我送一封信。”
不是她犹豫,而是如今城外两军交战,打得不可开交,寻常百姓更是躲在城内不敢轻易出去,梁胤的朋友为何不直接进城,既然要送信又为何不找位有武功的?
阿尔桑百思不得其解,又不好拒绝,便应了下来,毕竟她是奴婢,梁胤是主子。
见她答应的如此干脆,梁胤微微挑眉:“那好,时间地点三日后我再与你细说。”
阿尔桑走后,院子角落出来一人,单膝朝梁胤跪下:“殿下。”
梁胤:“查的如何?”
“果然不出殿下所料,鄞州城内查无此人。”
梁胤面上波澜不惊:“城外三百里处布置的如何?”
暗卫抱拳:“一切妥当,傅将军亲自出马必当凯旋。”顿了顿,他又犹豫道:“只是殿下,虽是试探,但让这位姑娘独身前往,是否太过危险?”
梁胤思忖片刻:“蛮族狡诈阴险,此事不容半点差错。若她是蛮族所派,傅承安自会亲手杀了她。”话到这里,便有些残忍:“若不是……便看命数。”
暗卫抬头,梁胤眸色深深。
三日后,天色沉沉,乌云蔽日。
她拿着梁胤所给的信,换了副流民扮相,摸着路往目的地去。
这一路人烟稀少,梁胤所说之人在城外三百里的烟山山脚。之所以叫烟山,是因山上终年云雾缭绕,叫人视物不清的缘故。
她走了一圈也未见人影,猜想或许人往山中走了,便硬着头皮往山上走。
林中除了鸟鸣安静地有些不同寻常,脚下踩碎枯枝的断裂声清晰又突兀。阿尔桑走了许久,再想往回走时早已找不到来时之路。
身后偶尔传来布料擦过灌木丛的簌簌声,她猛地回头,环视几圈,仍旧未见人影。
阿尔桑以为是错觉,回过头却忽然见着一行身穿蛮族军队制服的小队,他们神色警惕,似乎在搜寻什么人。
她瞳孔微缩,慌忙捂住了口鼻,生怕自己呼吸的动作也会引来人。她踉跄着往后,却一不小心踩在了枯枝上。
“吱嘎。”
前方小队立马警惕:“谁!”
阿尔桑猝然睁大眼,心知不妙,正要转身往回跑,却由人捂住嘴躲进了一个宽大坚硬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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