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玻璃
裴钧行头也没回，走进房间，闭眼仰头长长吐了一口气。
他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笑自己荒谬，真是昏头了，同她呛什么？
裴钧行收拾了自己的行李，下午泡的水确实冷，就算他身强体壮，这个时候也觉得身体里有股寒气。
要是在这个紧要关头感冒了，接下来的旅途就麻烦了。
他平复了心绪，提着行李箱去了隔壁的房间。
隔壁的房间也是大落地窗，拉开，外头庭院里和亲子套间的设施相差无几，有休闲的长廊还有一口小温泉。
裴钧行打算先冲个澡，在此之前，他开门对餐厅的裴书君说：“晚饭和厨余垃圾不用管，明天保洁来收拾。”
裴书君应了声，觉得奇怪，他这人怎么这么快又变脸了，刚才明明和自己赌气，转眼就烟消云散。
房门关上，裴钧行洗澡后，原本是想泡温泉的，但想到裴书君还在照顾嘉宝，他只看了小庭院一眼，就离开房间。
裴书君归置了厨余垃圾，放进水池里，抱着嘉宝回房间洗澡。
他站在亲子套间的门口，举手想要敲门，指节距离门还有两公分，到底没敲下去。
他垂着眼睛，想到今天被裴书君推门撞破的尴尬场面，心底是异样的感受，像一只手，撩拨过湖面，留下褶皱。
细细听辩，里面传来水声，分不清是谁在洗澡。
他驻足不知多久，偌大的别墅里，隔着一扇门，空荡荡的，他个人的空间没有意义。
手还是扣下去，敲了三声：“阿君，要帮忙吗？”
没人应声，说明俩人都不在套间客厅里，听不见。
裴钧行于是开门进去，走到套间的客厅里，嘉宝正在游戏区玩积木，而另一侧，水雾弥漫的玻璃后，裴书君正仰着头，在莲蓬头下，闭着眼睛淋浴！！！
他真是昏了头！竟然忘了！套间的浴室是透明玻璃！
白天的时候百叶窗还是放下遮挡的，裴书君八成是不放心嘉宝一个人，将百叶窗拉了上去——那块大玻璃，磨砂部分，只到裴书君的腰际，上面是纯透明的！
此刻水汽弥漫，原本将透明的半块也蒙了雾，可裴书君偏用手刮出一片透视区域来关注嘉宝。
嘉宝矮小，仰头也只能看见个模糊轮廓，可裴钧行长得高，透过那片区域，什么都看得清！
他定在原地，瞳孔中意外的惊骇逐渐变成深色的欲海，飞溅的水珠，快速将透视的区域侵占，看不清的，也被从前的记忆填补！
真实的触感，视觉，听觉…想复活的野兽猛攻他的心脏！
“爸爸！”
嘉宝拿着积木邀请他一起，裴钧行干咳着后退几步，抱起嘉宝，快步走出房间。
裴书君洗头的泡沫被水冲了满身，她仰头，双手梳理着头发，好不容易才冲洗干净。
睁开眼，雾气弥漫了整块大玻璃，已经看不清外面的情景，她又伸手一擦，外头的游戏区已不见嘉宝。
她又擦去一大片水雾，嘉宝不在房间里。
跑出去了？
裴钧行说要泡温泉来着，孩子一个人在客厅？
她赶紧穿了内衣浴袍，头发擦了半干，开门出去找。
“嘉宝？”
客厅里，裴钧行抱着孩子正在看动物世界，非洲大草原上的交配季节，大到飞禽猛兽，小至蛇虫鼠蚁，生物旺盛的繁衍本能，在草原上空蒸腾狂舞，生机勃勃！
“我带他，你先吹头。”裴钧行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声音却比刚才软了很多，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生气了。
这反倒让裴书君有些惭愧，说到底，他出钱出力，事事周全，情绪稳定，反观自己，明明心里已经决定，让一切过去，可今天想起从前的不快，却还是迁怒了他。
她话也软了，水渍聚集在发梢，滴落在燥热的地板上：“你不泡温泉吗？”
“我冲了个热水澡，不着急，你先收拾。”
裴书君想起下午，水倒灌进捕捞的衣服里，相当于他的身体一直被冰冷的湖水浸泡，湖面上的风还那么冷，他一声不吭，还坚持买完螃蟹。
那些螃蟹还都被自己给吃了……
她愈发内疚：“我头发吹干就没事了，你……晚上要不要和嘉宝睡？我是说，让他睡你那儿。”
说到底她是个心软的人，此刻，她觉得，让嘉宝跟他多亲近，也是一种补偿。
裴钧行斜眼看过来，电视里的光彩映在他眼眸里，变幻莫测：“好。”
裴书君回房间，用最快的速度吹干了头发，回到客厅：“裴钧行，你要不要去泡一下？”
“不用了，嘉宝揉眼睛了。”
“他今天也累了，是时候睡觉了。你想不想试着哄他入睡？这样以后，你带他出门过夜也方便。”
裴钧行没动，嘉宝坐在他腿上，枕在他胸口，已经开始迷糊，裴钧行看了一眼说：“应该不用费劲了。”
小孩子大脑，就像一块 U盘，每天摄入的信息过量，就需要入睡升级系统。
很显然，嘉宝今天一天的信息量，爆炸了啊！
裴书君轻松一笑，看来是她过度担心了。
她走到沙发边，也坐下来，和裴钧行保持着30公分的距离。
嘉宝眼珠转动，看看她，眼神光却已经没有了。
裴书君躬身凑到嘉宝身边，伸手替孩子理了额前的碎发，极温柔地哄着：“宝宝乖，想睡就睡吧，爸爸妈妈都在，会保护你的。”
嘉宝明显因为裴书君的到来放松了很多，原本一直挺着的眼皮，也终于放下去，浓密的睫毛缓缓下垂，终于合上了。
裴书君悄声对裴钧行说：“还不着急，你抱他再坐几分钟，睡熟了再抱回去，我先去帮你们铺床，你等我。”
她说话时带着潮气的发梢垂下，扫过裴钧行手背的皮肤，凉的，湿的，痒的……
她起身走开，一身芬芳弥散，哄孩子的样子，像阳光下水波潺潺的涓流，途经野花盛放的山谷，令人迷醉。
幽若的香气让裴钧行避无可避，索性贪婪地呼吸着，潮湿勾起玻璃后氤氲的朦胧的画面……
“阿君……”
她没听见，进了他的房间。
只点小夜灯，她从昏暗的房间里探出头来，轻声喊他：“好了，抱过来吧。”
裴钧行抱着嘉宝走进去，只看到裴书君忙前忙后，替嘉宝掖被子：“好了。”
“嗯。”
此时的房间里，只有小夜灯微弱的光，两人经过晚饭的不痛快，再一次面面相觑，气氛又有了变化。
裴书君挪步到房门边上，眼睛盯着门把手说：“睡熟了不需要管，你忙吧。我走了。”
“阿君。”身后的裴钧行开了口。
“怎么了？”她没回头，一心想走。
“今天是平安夜。”
她听见他走到床尾，翻找东西的声音，好奇地回过头，原来是出发前，他放在后备箱的那只纸箱。
只见他从箱子里拿出几个圣诞包装的礼盒，两个大的一个小的。
他把其中一个大礼盒放在嘉宝床头，没有要打开的意思，留了一个悬念惊喜。
把另外两个一大一小礼盒递给裴书君：”忘了说，圣诞快乐。”
裴书君此刻心情复杂极了，这一路上，她一门心思防着他，早把过节忘了——她也一直以为，裴钧行不过气找个由头而已。
回想今日一切，他确实很用心。
裴书君惭愧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无措地站在他面前。
裴钧行晚饭后始终和她保持着距离，此刻他退后一步，坐在床沿上，压出千般褶皱。
“不拆？”
“我没准备礼物。你的和嘉宝的，都没有。”
“先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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