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重业轻报
自从找到裴玉珊那天开始，裴书君知道这事儿有了结果，就再也不过问，也不想起。
她一门心思回归自己的生活轨道。
营地后山的工程正常开工，裴书君被这些事情绊住的日子，都是芳楠去帮忙看着。她毕竟怀孕了，裴书君回到营地就开始面试招聘分管的店长。
另外第一阶段的投放数据，以及之前赵峤事件的公关数据都有了反馈，她白天和易绫拉了一个电话会议，大致梳理清楚了方向。心里也算有个数。
裴钧行这天有事，其实是在河边告别了大伯，要送自己爸爸回家，所以没来接她下班。
裴书君搭老郑的车回家——他每天都来接芳楠。
到家的时候，裴钧行打来电话，说不用等他，让家里早点吃饭吧。
饭后她洗漱好了，裴钧行才回来。
她在三楼的落地玻璃边上，看见他的车停了好一会儿，人才从车上下来。
她知道他心烦的时候，会坐在车里狠命抽烟，只不过现在戒烟了，却还没戒掉这个习惯。
她看着他穿过院子，院子里的感应灯一盏盏亮起，他朝楼上来了。
嘉宝跟外婆在二楼的游戏区玩，裴书君听见裴钧行打招呼的声音，却没停下来抱抱嘉宝，就更加确定他今天心情八成不好。
可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给他泡了一杯茶。
裴钧行脱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看到了茶几上的茶，说了句：“我先洗个澡，等会喝。”
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她就是察觉到了。
她趁着他洗澡的时候，去楼下陪嘉宝玩了一会儿，和妈妈说，今天让嘉宝跟外公外婆睡吧。
妈妈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再上来打扰过他们。
等裴钧行洗澡出来，坐在沙发上，看着那杯绿茶并没有喝。
裴书君看到他发梢是湿的，只是擦了擦，没有吹干，于是主动拿了吹风机走过去，轻轻给他吹头发。
裴钧行躲了一下，伸手要拿吹风机：“我自己来吧。你休息。”
她没松手，手掌轻轻按在他潮湿坚硬的头发上，手指拨开，疏通。
裴钧行于是坐着没有动，任由她摆弄。
这还是裴书君第一次给他吹头发——他从前倒是给她吹过两次，一次是孕晚期，一次是月子里，他帮她洗头。
裴钧行感受着头皮上传来的微烫触感，双手垂在膝盖上，背微微弓着，默不作声。
几分钟后，吹风机停了。
裴书君挨着他坐下，问他：“今天你爸爸约你去，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怕她多想，于是说：“没事，只是大伯一家要搬走了，道个别。”
“搬走了？搬去哪里？”
“暂时先去隔壁县，他们租房子，也许和还会再换地方。”
裴书君有些疑惑：“是上回你推荐给彭建的那个景区小铺面没有了吗？”
她是告诉过裴玉珊的，可以用还债剩下的钱去做生意。
“不是，是他们想换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了。裴玉珊心气高，换个地方，没人知道，她才能重新振作起来，要是继续留在这里，大伯怕她承受不了流言蜚语。”
她感叹说：“大伯真的对她挺好的。”
裴钧行闷声点了点头，看起来并不开心。
他当然不可能舍不得裴玉珊，可想到那天裴爸爸和大伯的态度，说到底，他们是有血缘的亲兄弟。
“大伯挺不容易的。”裴书君试探着问。
“嗯。”他轻轻点了头，“一把年纪了，说是以后不会再回来了。就只有一个心愿。”
“什么心愿？”
“他希望他死以后，我能去接他回来安葬。”
裴书君也陷入沉默。
她明白这个话的分量有多重——他们裴家的三个男人，今天一聚，既是生离，也是死别了。
老一辈看重落叶归根，这基本是遗言了，大伯没有儿子，裴钧行就是他半个儿子。
这是传承下来的血脉亲缘，纵使人生中有了冲突矛盾，事到此时，回头看过往点滴，恩仇参半，说好不动容，是假的。
裴书君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看起来情绪不佳。
她没说太多安慰他的话，只是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腰，把头枕在他肩膀上。
虽然只是无声地相拥，但是裴钧行领会了她的温柔。拍了拍她的后背：“我没事，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从前这些，就翻篇吧，一切向前看。我们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嗯。”
裴书君看他情绪好一点了，于是立即换话题，想把他负面的情绪转移掉：“我有个好消息想要告诉你。”
“你说。”
“今天我和易绫开了视频会议。我们营地的数据跑的很不错。所以她邀请我们五月份去上海，参加公司的营销理念分享会。到时候会有很多行业的成功案例到场，我们可以互相学到很多东西，也可以互相交流产品。”
“那挺好的。我们一起去。”
她笑着摇摇头：“最好的还不是这个，是会议结束的第二天，她邀请我们，在上海，参加她和秦海的婚礼。”
她拿出手机，翻出请柬，送到他面前。
裴钧行阅览后，神色终于轻松了不少，笑着骂了句秦海：“居然没给我发。”
“易绫给我发了呀。”
他划到邀请文案里，写的是，邀请裴钧行、裴书君夫妇二人。
“还挺讲究。”
她笑着合上手机，双手握住他的右手，认真说：“你看，人生兜兜转转，但总会有个好结果的。距离婚礼还有好几个月，在此之前，我们专心搞事业吧。认真赚钱，你提前完成今年的公司目标，我努力把营地的生意类目扩大，让服务的传媒公司也能多赚点服务费。这就是给他们最好的新婚礼物了。”
裴钧行知道她是在鼓励自己，心里是暖的，更不想让她失望，认真点头：“当然。都会实现的。我也会努力赚钱，今年只能送二十万的珠宝，以后努力送二百万的。”
裴书君觉得好夸张，笑着掐了一下他的手背：“那太奢侈啦。不过呀，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毕竟我已经去普陀山帮你求过了。你看芳楠回来就怀孕了，你也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嗯。”
她又伸手抹了抹掐过他的手背位置：“裴钧行，我这么说，或许你觉得太迷信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从我怀嘉宝，祈祷菩萨保佑他平平安安开始，我就想，只要孩子平安，我就愿意虔诚信奉。
我们普陀山回来之后，确实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但是每当我难过的时候，我都会想，这或许只是一个关口罢了。
举个例子，有个人去拜佛，结果刚出来就狠狠摔了一跤，他很不理解，为什么菩萨不保佑他，于是他就去问和尚，和尚告诉他，这叫做，重业轻报。正是因为冥冥之中庇佑着他，才让他原本要重伤不治的劫数，只是摔一跤就了结了。
你看，嘉宝和我，大家都有惊无险，裴玉珊虽然被扒了一层皮，但好在终于摆脱了彭建，也终于和你做了切割。我不想一直被这些事情重创，所以我想，一定是菩萨保佑，我们熬过去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所以啊，你不要难过，老话说开枝散叶，散开去，才有获得更多的光照和养分。
我们也好，秦海和易绫也好，你大伯也好，大家都会越来越好的。”
裴钧行原本心头还有些阴霾，想要自行消化，可被她这么一说，哪还有什么伤感。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俯身下来，问她：“你怎么这么会哄人？”
她嘻嘻一笑：“你忘了，我是学文学的。所以现在知道古时候为什么文官比武将地位高了吧。”
“嗯，你说什么，我都信。”
这天夜里，俩人单独在三楼的休闲区，煮了一壶茶。
裴书君翻出了长久不用的投影，准备放电影。
她心想，今天就选他爱看的吧。
“你想看什么？”
裴钧行想了想说：“都行。”
“不行，今天只看你想看的。”
“我怕我看的你没兴趣。”
“你先说，不说怎么知道我有没有兴趣。”
“百家讲坛，或者乡村爱情故事，看吗？”
“额……”倒不是裴书君不喜欢经典，主要是她想过他会选喜剧片，或好莱坞大片，又或者文艺片，就是没想到他……
“我就说你没兴趣。”
裴书君憋着笑驳他：“你怎么不说走近科学呢？还有刘老根大舞台。”
“走近科学我看过了，不行。我只是觉得北方的风土人情很有意思，南北的文化差异也很有趣。乡爱宇宙的文创周边也开发得很不错，紧跟时事，是很成功的商业案例。”
裴书君快憋不住了：“噗~哈哈哈哈，那我问你，如果王小蒙把谢永强脑袋薅秃了，谢永强的台词是什么？”
“什么？”他竟然真的一脸疑惑地思考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裴书君捧腹大笑，“那啥，我果园有点事儿，我先走了。哈哈哈哈哈哈。”
裴钧行也笑了：“你还笑我，原来你才是资深观众。”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几分钟，愣是没决定究竟看什么。
此时裴钧行的手机亮起来，他看了一眼，是郑一枫发来了一个烧烤摊定位，就是上回裴书君和芳楠去旅行，他俩去吃过的那家。
“出来宵夜了。”
裴钧行把手机递给裴书君，让她决定去不去。
裴书君第一反应是：“你和老郑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芳楠都还没给她发消息，老郑居然给他发：“你问问老郑，是找你单独吃，还是芳楠也在。”
他倒没想到这一层，回问他：“几个人？”
“四个。”
裴书君这就明白了。睡衣外头裹了羽绒服，拉着裴钧行就朝外面走：“我们打车去，你要是想喝酒，可以和郑一枫喝点儿，回来芳楠会开车的。”
她是想让他高兴。
裴钧行还是拿了自己的车钥匙：“不了，我不喝，也别让老郑喝了，他还有孕妇要照顾，我明天也有事。”
“那行。”
还是上回那个街边的深夜烧烤摊，等他们到了，老郑点的菜都快上齐了。
芳楠馋得直流口水，老郑让她先吃，她愣是忍着，说要等阿君一起才好吃。
终于看见人来了，她喜出望外地去拉她坐在自己身边：“慢死啦，我等了好久。”
“你出来的时候不告诉我。不然不就一起过来了？”
“我也是临时路过才说来吃的。”芳楠解释说，“本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想散步，我跟他散步路过这里，就肚子饿了。然后才想起来叫你们。”
老郑冷笑一声，戳穿她：“嗯，对，一切都是天意的安排。提醒这个小孕妇，该吃点烧烤补补了，绝对不是她有预谋把我骗来的。”
裴书君立马就明白了，一定是让她孕期忌口，她馋虫上来了。
“哎呀，偶尔吃一顿也没什么嘛，老郑，你不要这么严格啦。孕妇的心情也很重要，会直接影响宝宝的性格哦。再说了，说不定芳楠马上就会开始孕吐，现在不多吃点，她哪有东西吐，人都皮包骨了。”
芳楠立即附和：“对呀对呀，这事儿阿君有经验，你得信她。”
老郑摇摇头，叹气，看了裴钧行一眼说：“好好好，你们都有道理。就我是恶人。”
裴钧行开了一瓶可乐，给他满了一杯：“来吧，现在不用备孕了，你也解放了，今天敞开吃。”
老郑很给面子，拿起可乐，跟他碰了个杯，俩人仰头先干了半杯。
芳楠立即拿起羊肉串，和裴书君一人一串开撸。
裴书君本身对烧烤的瘾头并不大，也就只能吃几串羊肉串。芳楠见她慢条斯理，催促说：“阿君，你放开吃，不然显得我吃相很难看。这还有这么多呢。”
“她口味淡，吃不了太多这个。”裴钧行替她回答。
裴书君也苦恼说：“好吃是好吃，可是重油重盐，我感觉自己代谢起来好累，负担太大了。我意思意思吧，你别管我，你是特殊时期。”
老郑见缝插针来了一句：“听见没有，你也快30了，代谢慢了，能少吃少吃。”
芳楠才不听，眉毛挑了挑反驳他：“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我和阿君什么身材，我们俩保持的不要太好。倒是你们，三十好几的男人了，还深夜喝可乐，糖分太高，到时候秃顶又大肚子，花期短的可怕。到时候站在我们俩边上，任谁看了都得感叹一句，这男的一定很有钱，不然怎么能找到这么漂亮的老婆。但是，老裴是真有钱，你呢？”
她这是把最近监督他饮食的怨气全发泄出来了。
老郑再一次叹息，把可乐换成了茶，给了裴钧行一个眼神：“你来吧，我是管不了了。”
裴钧行只觉得这对欢喜冤家真有意思，偷偷瞄了一眼裴书君：“想吃就吃吧，阿君怀孕的时候，我们还去吃过三文鱼刺身。”
芳楠眼睛都亮了。
裴书君大喊：“打住打住！我要纠正，去了，但是没吃，吃的都是熟的。”
老郑眼神如刀，已经杀过来了：“陈芳楠，你狗命不要了？”
芳楠又泄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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