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疑窦丛生
秦语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似乎有打斗，有挣扎，但所有的景象都十分模糊，她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画面立即如烟雾般飘散，脑海中却蹦出一个极为清晰的面孔。
“……肖井！”
傍晚的夕阳照进屋子里，在秦语的床边洒下一地金黄，晚风带来青草的芳香，同时也勾起了她胃里的馋虫。孟湉正坐在床尾替她削梨，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喊叫吓得抖了抖，手里的水果刀随之“啪嗒”掉在地上。
“我的小姑奶奶，你总算醒来了！”
客厅里听到响动的关默文立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秦语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眼神茫然无措，此刻正被孟湉按在怀里好一顿蹂躏。关默文有一肚子话要问，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开口，他看了眼秦语上身套着的男式衬衣，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饿醒了？外卖刚送来不久，我给你热一下吧。”
“学长！”
关默文刚迈出的步子又顿住了，秦语扒开缠在身上的孟湉，有些急切地掀了被子下床，“学长，你要跟我说实话，我到底怎么了？”
“哎，你小心点儿！”孟湉见她动作过大，连忙过来扶住她，“你这小车祸虽然没什么大碍，好歹也要静养啊，脖子不疼啦？”
秦语下床的动作瞬间一滞，她不可思议地望着孟湉道：“你、你说什么？”
“什么我说什么，你这丫头，莫不是给撞傻了？”
孟湉手脚麻利地将她又塞回被窝里，转身对关默文道：“关学长，你说小语这算不算撞伤的后遗症？对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啊？”
关默文没有答话，他沉吟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开口，“小语，我问你，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还记得多少，不要有顾虑，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我……”
秦语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努力让脑子转动起来。今天早上确实出门了，然后在门口碰到了肖井，他说要跟自己一起出去，之后就搭了他的顺风车，路上堵车很严重，再然后……
“想不起来？或者你想到哪里了？”
见秦语仍是皱着眉头的样子，关默文再一次问道：“今天上午预约了医生看病的事情，你还记不记得？”
“啊，医大的医生！”
秦语仿若如梦初醒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记得的！你还叫我不要迟到，说那个医生脾气很古怪，我记得这个！”
“那你今天出门后到底有没有去医大？还是说去了其他地方？”
记忆再一次被堵死，任凭秦语如何回想，都无法回忆出自己出门之后的事情。关默文无声地叹了口气，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那你想不想听听我们被告知的版本？”
“你跟那位肖先生一同出门后，两人约好先去听戏，半路上遇到小型交通事故，肖先生没什么要紧，但是你的脖子和手腕有轻微扭伤，身上衣服被划破，他便把衬衣脱下来给你。周末不好叫急诊，他喊了自己的私人医生过来替你治疗，你可能是惊吓过度，接连昏迷了六七个小时。至于有没有去医大，他倒是只字未提。”
关默文冷静地说完，看了一眼仍未回过神来的秦语，“医大那边，我已经替你道过歉了，你想再预约恐怕很难，不过他下个月就会来市医院正式入职，你要是还想做个检查，到时候再挂他的专家号吧。”
“学长，我……”
“不管事情到底如何，你脖子和手腕受伤是事实，我也替你看过了，好在伤得不重。”关默文冲秦语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言，“如果你是想说找那位肖先生过来问话，那也很不巧，他将你送回来后接到电话，公司要他去A市出差一周，现在大概已经在去的路上了。”、
秦语眼睛里的光彩瞬间黯淡了下去，她抬手摸了摸后颈的位置，确实只有一点点酸痛，至于手腕，似乎已经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了。
“你好好休息吧，公司那边如果能准假，你就在家多歇几天。听说下个月还要去外面采风，多注意身体吧。”
关默文说着，拿起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也不多留了，外卖在微波炉里，湉湉你一会儿给她热热。”
“好嘞，学长你放心吧。”
天色擦黑，窗外的路灯接连亮了起来。秦语捧着饭坐在床上，有些出神地望着渐渐没入地平线的夕阳，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竟是肖井那张微笑的、带着好闻香气的温柔的面孔。
肖井啊……
秦语低头吃了口饭，眸子里揉入几分耐人寻味的深思。
一周后，肖井果然如关默文所言从A市出差回来，而此时秦语的伤也已经完全恢复了。他大概舟车劳顿很是辛苦，回来后直接去了经理办公室汇报工作，跟秦语也只是匆匆点头算作问好。秦语心里还惦记着上次所谓的“车祸”，本想逮着他好好询问一番，只是看他面上疲惫的神色，不知怎么又心软了。
算了，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秦语默默叹了口气，自己给肖井开的例外是不是越来越多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被秦语放了一马的那人此时正在隔壁办公室里安静地工作着，大概是出差后积压的文件过多，肖井敲打键盘的手就没停下过。电脑屏幕的冷光反射到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他的眼底似乎带着一抹休息不足的青黑，下巴上也冒出了几颗淡青色的胡茬。
“小语姐，表格我弄好发给你了，我现在可以下班了吗？”
秦语被同事的问话提醒，她收回视线，打开邮箱看了看邮件，随即满意地点点头道：“可以了，你先回去吧，辛苦了。”
墙上的挂针指向六点，秦语抬眼看了看仍在工作的肖井，终于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门边轻轻敲了敲道：“下班了，你不回去吗？”
肖井抬头见是秦语，嘴边扬起一丝淡笑，他坐直了身子，揉了揉发酸的眉心，“嗯，暂时还不回去，还有点事情没做完。”
秦语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连带着声音都有些低沉，她默默转身带上门，心里竟然有几分怅然若失。
“……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会这么说吧。”
身后的大门被突然拉开，肖井清冽低沉的声音随之传来，秦语没来得及回头，转眼间就被拉入一个宽厚的怀抱。肖井牢牢箍住她的腰，下巴正好磕在她的头顶，趁着她愣神的空隙惬意地蹭了蹭她柔顺的头发，清澈明亮的眸子顿时弯成了一道满意的弧线。
“你、你……”
秦语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得语无伦次，她本想推开，但内心似乎又极度想念肖井的味道，几番挣扎过后，自己已经被转过身来，变成了两人额头相抵的姿势了。
“……肖井，这是在公司！”
秦语的两颊迅速升温，她躲闪着目光，不敢直视肖井的视线。某人却毫不在意地扬起得意的微笑，抱着她的力道丝毫没有减少，“公司怎么了，这都下班了，没人看见。“
“……公共场合，你不知道会有监控吗？”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肖井满不在乎地将脑袋搁在秦语的颈脖处，有些坏心眼地轻啄了一口她发烫的耳根，“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去车里……”
“……肖井！”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肖井将她挣扎着的双手按住，有些疲惫又有些安心地闭了闭眼，“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就好，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这简单的四个字仿佛魔咒一般，紧紧地箍住了秦语的身体。她安静下来，犹豫着抬起双手抚了抚肖井的后背，侧过脸闻到他发丝间洗发水的香气，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上个星期的车祸，你没事吗？”
“嗯，我没事。”肖井说着抬起头来，仔细看了看她后颈的位置，“看来你也恢复得很好，连淤青都没留下。手腕呢，还疼不疼？”
秦语乖乖地将双手递到他面前，关节处已经活动自如了，肖井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我的医生医术不错，下次考虑给他加薪。”
“肖井……”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肖井轻声打断了秦语的话，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你想问我，为什么自己不记得车祸的事了，又为什么会忘记预约看病？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我和你的心情一样，也想快点找到你失忆的根源。不过好在你只是缺失了某一段记忆，也许过段时间就能恢复，要是你醒来连我都不记得了，那我这个未婚夫岂不是要哭死在厕所了。”
“……所以兜兜转转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想占个名分上的便宜咯。”
听完肖井这番话，不知怎么，秦语心中突然释然了。尽管刚刚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她自己也极力怀疑过，备忘录里写的清清楚楚，自己又怎么会是爽约的人？可是身上的伤又做不得假，除了车祸，一般情况下也很难伤到这些位置。至于肖井，他也是当事人之一，刚刚那些话真挚恳切，秦语找不到不信任他的理由。
眼见秦语似乎已经做出选择，肖井淡笑着，一手牵起她，一手拿出手机，“下班啰，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今晚我们定哪家酒店比较好呢？”
“……肖井！”秦语瞬间又红了脸，伸手就要去夺他的手机。
“好啦，逗你呢，我定了位子去吃饭，徐秘书在楼下等着了。”
夕阳西沉，暮色渐浓，宽阔绵长的马路上熙熙攘攘，行人们面带倦意，却掩饰不住归途的喜悦。两人面上带笑并肩出了公司，徐秘书等在一侧，恭恭敬敬地替他们拉开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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