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宿命（九）
秦语不清楚自己如今是生是死，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像沸腾了一般烫的惊人，每个细胞都叫嚣着需要更多能量，四肢百骸没有一处不痛，脑袋更像要炸开一般，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究竟怎么回事，自己明明只有脖颈处受了伤啊？
豆大的汗珠伴随着痛苦的嘤咛，肖井连忙推开门冲到她的床边，只见她的额头上时隐时现一条暗紫色的经络，双手的指甲更是呈现不正常的青灰，脖颈处的伤口逐渐变得通红，他心里一阵后怕，拿不准眼前的情况。
“怎么样，小秦是醒了吗？”
高德祥他们闻声也连忙赶来，却被秦语的样子吓得止住了步子，孙仲芳看了眼她额头上的暗紫色经络，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现在怕是她体内的血液在互相争夺，谁输谁赢还不一定，但是也不排除异变的可能，还是早作打算比较好。”
“早作打算？孙婆婆，您的意思是……”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防止她变成怪物，提前做好准备了！”阿索洛芙不屑地冷哼一声，斜眼瞥见肖井似乎有些不快，“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这件事谁都不敢打包票，而且还是你咬了她——要是一般的纯血也就算了，可是你……”
“够了，都给我闭嘴！”
肖井有些暴躁地扫了她一眼，眉宇间是隐忍的怒火，“你怕她变成怪物大可以现在就走，走得越远越好，省得在这担惊受怕，做准备也不劳你大驾，我们自然有我们的办法。”
“得了便宜还卖乖，肖井，我真是没见过比你更不要脸的人了……”
“唔……呃——啊！”
阿索洛芙话没说完，只见床上的秦语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发出了一声凄厉的低吼，所有人均是一惊，只有肖井二话不说跑上去抱住她的身体，在她耳边焦急地呼喊：“小语，小语，你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
其余人不敢上前，斯凛将高德祥护在身后，紧张地盯着秦语的情况。她仍旧双眼紧闭，只是额头上的经络颜色恢复了正常，肖井喊了好几遍也得不到回应，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只见秦语的身子忽然一个激灵，接着倏地睁大双眼，“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来。
那血喷在地板上，瞬间泛起了几个不正常的泡泡，不一会儿便逐渐消失，肖井仔细一看，那地板上竟然被生生灼出一块凹陷，秦语吐出的血是有腐蚀性的？
“退后，退后！”斯凛大概也发现了，他护着高德祥和孙仲芳退到门口，跟秦语保持安全的距离。
秦语虽然睁着眼睛，眼里却没有一点神采，肖井搂着她，轻声唤着：“小语，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她微微动了下身子，就在大家以为她要开口答话的时候，只见她的左眼突然开始泛红，这跟之前感染毒素的泛红完全不一样，等到整只眼睛都变得一片赤红时，肖井这才猛然反应过来，他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惊喜，在秦语的耳边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
“难道说真的成功变成半血了吗……”
孙仲芳话音刚落，秦语那边忽然有了反应，她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眼里瞬间有了光彩，只是当她发现自己被肖井搂在怀里时，还是像以前一样狠狠推了他一把，“你放开我！”
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肖井竟然被她一把甩到了旁边的桌上，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他居然将桌子生生撞出一条裂缝！
众人都愣住了，秦语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
“我……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肖井撑着桌沿站起来，三两步走到床前，紧张地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我记得我伤到了大动脉，竟然……活下来了？”
她一边说着，抬手摸到了脖颈处受伤的位置，那刀伤似乎已经结痂，指尖向旁边移动，两个不正常的凹陷让她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伤，谁给我补刀了？”
“没有谁给你补刀，这只是……”
“还藏着掖着干嘛啊？要不是你咬她一口，她如今早就去下面报道了！”
阿索洛芙尖利的话语一字不落地传进秦语的耳里，她愣了一下，随即像是陡然反应过来一般，“咬？你咬了我？！”
“不是，你听我说，当时是……”
秦语没等肖井把话说完，转身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镜子，两个指甲盖大小的血洞如狰狞的恶鬼一般出现在镜面上，她惊惧地抖了一下，镜面上移，一道骇人的赤红生生挤入她的视线！
这是谁的眼睛？为什么会长在自己的脸上，为什么跟肖井发怒时的眼睛一模一样？
“秦语，接受现实吧。”阿索洛芙不屑地冷哼一声，“你该庆幸自己命大，大动脉被割破还能活下来，又恰好这么走运变成了半血而不是其他怪物，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这可就说不准了！”
“你闭嘴！”
秦语颤抖着双手，隐忍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我问你了？谁要你给我科普了？宋思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好手好脚的自己不会找房子住吗？！”
“呵，还把我当宋思凌呢？我看你重活一次，智商还是没见长！”
阿索洛芙鄙夷地扫了她一眼，转身推门离去，似乎不愿再多费口舌，其余人站在门口沉默了几秒，也都带上门出去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秦语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无关人士还是先撤再说，交给肖井处理吧。
宽敞的卧室里一时间只剩下秦语和肖井二人，夏风将棉布窗帘高高吹起，继而又无声地落下。
沉默了几分钟，秦语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将镜子反扣，低声开口道：“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
肖井闭了闭眼，“刚刚阿索洛芙……宋思凌说的是真的，我确实咬了你，当时你命悬一线，只有这个办法或许能救你。你刚刚看到自己眼睛变红，这是半血的征兆，你只要不动怒，眼睛会慢慢变回正常的样子。”
“宋思凌……也是吸血鬼吗。”
“是，她的本名是阿索洛芙，她的本体和人形几乎没有差异。”
问完这个问题，秦语忽然沉默了，过了好半天才继而问道：“我其实已经死了对吧。”
肖井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刚刚说的‘半血’……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你可以理解为‘半个吸血鬼’，因为你体内还有人类的血液，但是你又出现吸血鬼的体征，我们一般称这种情况叫做半血。”
“既是人类，又是吸血鬼吗。”秦语喃喃念着，忽然扯开嘴角笑了，“肖井，我还有可能变回人类吗，就像代谢毒素一样，体内的吸血鬼的血液可以代谢掉吗？”
肖井垂下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小语，忘掉以前的生活吧。”
“从你睁开眼睛的这一刻起，你就要和之前的日子告别了，成为半血，就意味着你要开始成为我们的同类，你会渐渐丧失人类的习性，如果能抗住这期间的不适和磨砺，你最终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吸血鬼。我不敢说当时那一口咬下去是对是错，我只知道你能活下来，我所做的就是正确的。”
一颗硕大的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缓缓滚落，秦语目视前方，毫无表情地问道：“丧失人类的习性是什么意思。”
“吸血鬼不会流汗，流泪，也没有味觉，你会渐渐失去这些能力，取而代之的是超常的速度和力量，还可以运用自己的灵力使用一些法术。”
“那所谓的不适和磨砺又是什么。”
“你现在是半血，距离你成为真正的‘纯血’还要花费一些时间，你需要不断地磨合、适应。”
“如果我……无法磨合，无法适应呢？”
肖井默默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无法磨合的半血，会在适应期间暴毙而亡。”
“……我知道了。”
秦语抬起手抹了一把眼角，“可不可以让我单独待一会儿，我想给湉湉打个电话。”
“……好。”
肖井退了出去，轻轻地关上房门，等在客厅里的众人见他出来，立马紧张地围上来，“怎么样，有没有暴走迹象，一切还顺利吧？”
“看起来是挺顺利的，关于半血的事似乎是接受了，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孙仲芳想了想道：“你还是早些为她第一次换血做准备吧。”
“换血只会在被咬的那天进行，这样算来还要等上一年，何必这么早就准备？”斯凛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毕竟是特殊情况，谁敢保证她就一定是一年后才发作？现在我们的行踪也暴露了，小秦变成半血的事情估计很快也会被发现，不得不提高警惕啊。”
肖井拧着眉头，扭头对斯凛道：“那三人的底细可查出来了？”
“主人恕罪，您将那三人带回来时他们已经奄奄一息，等到我去审的时候，他们已经……”
肖井烦躁地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孙仲芳道：“等小秦的状况稳定了再问问她，毕竟她是当事人，总会有些线索的。”
一旁沉默的高德祥却突然开了口：“我倒是觉得还有一个人可以问问。”
心念电转间，肖井似乎猛然明白过来，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不错，确实还有一个人可问，那麻烦舅舅，陪我去一趟医大实验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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