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同国公府交锋(五)
话语说得简洁、明了、果敢!
全然不给对方留半分挣扎的机会。
白寰这是要直接把事情闹大,全然不给对方颜面了。
“你当真如此想?”黄宗师微微地眯着眼睛,眼神中写满了危险的意味。
想当初他可是看在昭平候府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了。
现在若再闹开,恐难堪的是昭平候府才对!
没错,从始至终他都不曾怀疑他做错了事,更不觉得他有可能害错了人。
“没错!”白寰毅然决然地回应着,抬手拿出一份状书,道:“状书,我已经拟好了,随时可以带去大理寺,若是官老爷说我家宋礼白有错,我绝不会姑息他!无论是下狱,还是流放,我们昭平候府都甘之如饴。”
闹……闹这么大……
原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明明昭平候府把此事咽下去便可了。
可偏现在要闹成这般……
“好好好!你非要如此闹是吧!”黄宗师的眼中藏着抹不掉的愤怒,怒道:“既是如此,我们便把人证物证都喊来,便在这狩猎场审一场官司吧!”
狩猎场审官司?
要知,这里是皇家的地点,若把事情闹开,等同是汇报给皇上无异了。
昭平候府,只要不是疯了,定然是不会在此处闹事的。
“自然可以!”白寰不退让半步地说道。
“昭平候府人,这事您一人说了,可算话否?”一旁的五品官员皱了皱眉头,劝解道:“你要知,这事若没上官府前,可以算成是小打小闹,可若是见了官,那便是另外一层含义了。”
昭平候府的子嗣出现欺压百姓之人,那么全家子嗣,男则仕途有阻碍,女则出嫁都难了。
此等难堪之事,都是家家户户隐藏而为的,其目的就是怕影响家中其余子女了。
“我说了,若家中有此等子女,定然是家人无法姑息的,我想侯府的子女,都愿意支持我如此行事的。”白寰毅然决然地说出决断。
“昭平候府的大少爷和二少爷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所有人的视线看向不远处,只见昭平候府的大少爷宋林赋带着二少爷宋礼白前来,想必,应当是听见这边的动静了。
‘哗啦--’
人群不自觉地让开个缝隙,给两位少爷留出一条路来。
“呼——”黄宗师瞧见大少爷来时,暗中松了一口气。
“宋大少爷,你来了!”五品官员叫嚷一声,亦没有刚才那般的紧张了,快步上前,低声道:“快来,劝劝你母亲,她想把你弟弟的事情闹大。”
说完话的时候,他还若有所思地看了宋二少爷一眼,似乎是有所暗示。
也是……
这世上无人不自私!谁都会为自身筹谋的。
现听闻宋家大少爷要走科举的路途。
如此一来,定然要注意家人的名声了,定然是不愿意闹出事情的。
“儿子参见母亲。”宋林赋恭恭敬敬地上前,作揖行礼。
此举的态度超出继子对待继母,更似是待亲生母亲。
这……
昭平候府的家事有些令人看不懂了。
“无需多礼。”白寰抬了抬手,视线落在跟在他身侧头低的似是鹌鹑的宋礼白,道:“此番,我是为你弟弟一事,听闻他当街纵马,撞伤百姓,还意图行凶,幸亏黄宗师路过出手了。”
“这事儿子也有所耳闻……”宋林赋未曾隐瞒地说着,这事起初是听人说过几句,后这事蔓延开是在狩猎场,各家少爷都把这事当笑话说来听。
当时他觉得事情有怪异之处,便去寻宋礼白一问真相。
后者原本是想隐瞒的。
可后续瞧着事情实在闹得太大了,适才坦白此事,当中也包括六子把事情禀告给母亲一事。
……
“若按照母亲的性子,此事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快去打听一下母亲去向!”
当机立断作出决定。
并安排身侧小厮出去调查,但凡是主母稍有动向,便前来禀告。
然。
谁承想,没过一会儿便打探到,主母已然来到狩猎场前方了,好似是同黄宗师闹起来了。
这……
闻言,两位少爷哪里还管得了其他了,紧赶慢赶地前来。
刚到达,便看见眼前的一幕了。
……
“大少爷,这事……你是怎么想的?”五品官员给其递过去一个眼神,拼命地探查他得心意。
其实按照他心中所想,便是把这事压下来了,一来能卖得大少爷一个面子,二来还能让黄宗师记得他的人情。
“我全听母亲的!”宋林赋孝顺无比地说着,“母亲是侯府的主母,自父亲过世以后,她便又当爹有当娘支撑府邸,故而侯府的一切大小事宜,都是母亲说了算决断的。”
这……
这是疯了不成?
五品官员茫然地眨了眨眼,未曾想宋家大少爷竟疯癫至此,对于比他年纪还小的继母,居然一句句母亲唤的顺口,而且还言听计从的。
世上哪有这样的事……
“你……你就不怕夫人判断错误,到时候连累整个侯府了吗?”五品官员忍不住问出口,声音都忍不住颤抖了。
“母亲从未判断错误过,而且哪怕是错了,我也愿共同承担。”宋林赋坚定不移地说着。
这便是家人吧。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互相信任不怀疑。
“哎,罢了,随便你吧!”
五品官员自认为自己仁至义尽,也不再继续多言了,反正他该做的也做了,到时候黄宗师也能领他的人情。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确实是没有退步的余地了。
黄宗师的脸上挂着愠怒的表情,冷声道:“好好,既然宋家大少爷也已经想好,那便如此办吧!”
语毕后,他大手一挥安排道:“来人,去把国公府的三少爷请来,还有当日在街上的证人也全部请来。”
“是。”
其周围的小厮在第一时间去办此事了,并且还有聪明人前去通报上武学院的院长。
要知,黄宗师行事冲动乃是闻名的,现碰上昭平候府一家人,切莫在不该错的地方吃了闷亏了。
事情如此一闹,已然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现在调查的阶段,双方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故而都相互沉默着,久久不曾言语一声。
“礼白,你去请大理寺卿来一趟,就说有案子需要他查明。”白寰平静的吩咐一声,她的声音淡淡的听出不来喜怒。
“是,儿子明白了。”宋礼白难得的乖巧,拱了拱手后,快步离开此处是非之地。
待其一走,空间又恢复了安静。
在场的官员们都觉得有些尴尬了……
然白寰并不这么想,原是闺阁中的女子,走了一段路有些累了,伸手拍了拍裙角的泥土。
宋林赋当即明了,其不知从哪里搬来个椅子,道:“母亲,您快坐下休息一下吧,奔波一路,您累坏了。”
“你有心了。”白寰浅笑一声,淡淡地坐下了下来,她原本就生得漂亮,似是画卷中出来的女子一般,同自然的景色完美融合了。
“……”莫名被拿走椅子的黄宗师吹胡子瞪眼睛,那小子手太快,直接把椅子夺走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现在椅子已经被抢走了,他也不能同妇人抢夺吧,好生憋气。
……
大约是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该寻找的人员,便搜寻得差不多了。
其中有大理寺少卿、街道的痞子、周围的百姓、雍思乐。
这事闹大太大,惹得皇上都惊动了,索性等待狩猎归来没意思,便召集全员到殿前问话,有亲自审理着官司的意味了。
如此一来,国公府的老国公还有上武学院的院长,亦是全部都得到消息了。
事情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所有人都想感叹一句,无缘无故地招惹昭平候府家的疯妇干什么!
上得殿前,那是一处高台,当今天子高坐在那里,其身侧还跟着皇后和妃嫔等人。
白寰径直跪在前端的空地上面,道:“昭平候府女眷,给圣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给圣上请安。”后面昭平候府的少爷也跪了下去。
“给圣上请安。”其余人等也皆都下跪,全都是恭恭敬敬的态度。
皇权在前,谁人胆敢放肆呀。
皇上似是心情很好,侧边的贵妃给他添置一杯酒水,端起来抿了一口,道:“诸位平身吧——”
“谢主隆恩。”
下面的诸位回应一句。
皇上把酒杯放置在桌面上面,平声说:“昭平候夫人,又是你家闹事了?”
这话是意有所指了,上一回是昭平候叛国的传言,当时昭平候府夫人还带全府滚了钉板。
此事闹开以后,按照他的本心是佩服昭平候府夫人的,不过作为掌权者,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若所有臣子的家眷都如此肆意妄为,那朝堂便是永无宁日了。
“陛下,臣妇也是无奈为之。”白寰恭敬地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地说着:“我儿,当街纵马欺压百姓,黄宗师为民除害,这事闹得尽人皆知,昭平候府是侯门,亦要以身作则,故而臣妇决定不包庇此子,此事若为真,便把此子交于官府处置。”
铿锵有力的话语落在地上。
其说法还是大义灭亲的!
此言……
无论是拿到哪里,都是旁人说不出一个不字的。
皇上被这句话噎的说不出个不字,忍俊不禁一笑,道:“哈哈,好好好!不愧是昭平候府果然对得起忠勇二字。”
当今圣上出言了,侯府对得起忠勇二字,如此一来,无论孰是孰非,都需要好好查证了。
“大理寺卿,这事便交由你全权处理!”皇上再次出言了,此乃是命令,亦是让他秉公办理。
“是!”大理寺卿名为范俊楚,他上前一步拱了拱手,硬着头皮承下这并不好做的活计。
一面是昭平候府,一面是国公府和黄宗师……
还有当今天子监督着!
稍有不慎,陛下都会怀疑他的能力。
这等案子只有秉公处理了。
范俊楚回过头去,望向刚从地上起来的白寰,哀叹一声,这事若是被翻案,昭平候府将成为传奇!
视线巡视一圈,目光落在证人中间。
“哪位是被撞之人——”
冤有头债有主!
所寻者必须是当时的话事人。
这……
被撞男子名为狗剩子,原是街上的泼皮混混,哪里见过此等阵仗,现如今他得双腿都在打颤,道:“正是小人……”
“是你?”范俊楚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番,曾几何时,他也曾断过跟狗剩子有关的案子,自然知晓此人乃是京都有名的泼皮户了。
若是此人的话。
这事或许有所古怪。
陛下的面前必定要彰显真本事了。
“来人,把证人都带下去。”
大理寺办案有大理寺的规矩,范俊楚命令一出,无人敢抵抗。
全都带走了……
厅内就剩下狗剩子一人,现如今他哆嗦得更厉害了。
“你说是昭平候府的二少爷撞飞你的,先把过程讲述一番吧。”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狗剩子长出一口浊气,道:“启禀大人,草民原好好在街上走着,忽然冲出一辆马车给草民撞飞了,草民摔在地上身负重伤,这时候府的二少爷出来了,说草民挡了他的路,想要斩杀草民,幸亏国公府少爷和黄宗师路过救下草民,否则,草民怕是没了命了。”
“他,他胡说……”宋礼白再次被构陷,恼怒非常地瞪圆双目。
幸亏白寰和宋林赋在他身前,两人不约而同地抬手,算是一种无声的阻止。
“……”宋礼白憋屈地立在一边,恼怒地瞪着地上的泼皮。
“街道是何等形状的?”范俊楚询问着无关紧要的问题。
“这……就是十字路口。”
“那昭平候府的马车又是从哪边冲出的?”
“正前方。”
“当时驾车之人,可是昭平候府的二少爷。”
“不是,是车夫。”
两个人一来一回地问答着。
大致问得差不多了。
范俊楚平声道:“给证人们分批带上来吧。”
“是。”
话音落地以后,证人们陆续被带了上来。
范俊楚问出相同的问题。
“街道是何形状的?”
……
“是十字路口。”
“是川字路。”
“是双岔口。”
……
“那昭平候府的马车又是从哪边冲出的?”
“左侧。”
“右侧。”
“后端。”
……
“当时驾车之人,可是昭平候府的二少爷。”
“是马夫。”
“是宋二少爷!”
……
“你们是全程目睹吗?”
……
“是!”
……
“当时宋二少爷下车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
“昭平候府的马车也敢阻拦,简直是找死!”
“贱民也敢拦车,看小爷不弄死你。”
“草民命贱,不配苟活!”
……
所说的话语,确实是令人愤怒了。
然……
却是一句都对不上。
案件审理到这里孰是孰非早已明了了。
范俊楚朝着高台上面拱了拱手,道:“陛下,臣调查完毕了!”
案件的真相不需要说结果,便能够得知了。
高坐之上的皇上脸色越来越难看,手中的酒杯用力摔出,道:“大胆!!!”
‘扑通--’
顷刻之间,所有的臣子们都跪了一地。
其中黄宗师脸色难看无比,愤怒地望着一旁哆哆嗦嗦的雍思乐,事已至此,他哪里想不明白,他是被算计了。
“国公爷!那日你是知我出行计划的,莫不成是故意安排子孙算计我吗?”
不日前,他同老国公喝过酒,那时曾说过他接下来的安排,若是其记住行踪,然后再告诉子女部署,也并无可能。
“黄,黄宗师,你怎能冤枉老夫!”老国公岂能平白无故承担污名,抬手朝着圣上的方向,道:“陛下,老臣冤枉,冤枉……”
现下的情况,已经是摆在眼前了。
证人和证词对不上,所有的一切都成为虚假了,皇上若想要问责,国公府必定逃脱不了干系。
“这,这事不是假的……”雍思乐害怕地缩了缩脑袋,他不愿让这件事翻供,赶忙说:“当日的百姓太多,或许是记错了,没错,定然是记错了……”
这话说的。
若是记错,也不会出错这么多呀。
当着天子的面也敢撒谎,这是欺君之罪!
“你可知,你若是欺瞒朕便是欺君,此罪是满门抄斩的罪责!”
皇上面色挂着愠怒出口了,圣人一怒,底下的百姓只觉得双腿都打颤了。
“狗剩子,你还不说实话吗?”范俊楚朝着事情的始作俑者看去,冷漠道:“若有虚言是砍头的罪责,你甘愿承担吗?”
这,这……
谁的命都是只有一条,谁也不想平白无故丧命呀。
“圣上明鉴啊……”狗剩子用力磕头在地,声音都有些颤抖,道:“这事全是雍少爷逼迫小人的……”
说罢,他开始讲述前因后果,其中包括雍思乐如何威逼利诱,包括他欠下卖身契的事情,全都事无巨细地告知了。
这事他确实也是憋屈得很。
平白无故地招惹昭平候府家的少爷,这是他也不想的事情呀!
若是有选择……
他定然不会这般行事的。
事情讲述得清晰,前因后果都讲得清楚无比。
这回雍思乐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被卖了……
他居然被昔日最看不起的贱民给卖了。
“你,你胡说八道!圣人面前还敢撒谎,你,你……”
雍思乐拼命地颤抖着,甚至都有些口不择言了。
‘啪--’
用力地一掌打下来。
老国公愤怒无比地瞪着不肖子孙,道:“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你还有什么可以辩解的,圣人面前不得撒谎!”
自家的孙辈究竟是什么东西,他的心中是最有数的了。
而且……
这事确实也有他的手笔!
只可惜,动手太过心急了,忘记留有后手了。
这……
祖父是要放弃他了吗?
雍思乐呆滞在原地,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一行泪来,直至半晌后,适才一个头磕在地上,道:“圣人,是我错了……”
他不该陷害宋礼白,全都是他的错。
犯错之人已经认罪了,昭平候府沉冤昭雪。
“昭平候夫人,你是这件事的苦主,你觉得此事应该怎么办?”皇上平静地望着下面跪地的白寰。
一切的事情都是因她而起。
更不能让她逃脱这得罪人的活。
“这事一是国事,需圣上和官员决断,并不是我这女子可以干扰的,二是我是这事的苦主,若说如何决断,恐有报复之嫌。”白寰不卑不亢地说着,忽话锋一转,又补了一句,道:“不过,这事若想按照昭平候府的决断方法,定然是大义灭亲解决的!”
最后一句话落在地上的时候,所有的官员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昭平候府的夫人,当真是个狠人呀。
不光对自己狠,对待仇敌更狠!
“好!好好!”皇上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朗声大笑起来,道:“真怀念昭平候在世的时候,你夫君亦是生的不会拐弯的性子!亦是孤臣呀!”
孤臣……
昔日的昭平候手握重兵。
若非是如此,岂能得皇上的信任。
故而并不是他们昭平候府想孤,而是不得不孤!
“谢陛下称赞。”白寰叩头下去,有陛下的这句话,昭平候府似是得了免死金牌,她的子女们日后也多了广阔的出路。
然,只是必须当孤臣罢了!
不过,她早已投入九皇子的麾下!
演戏能获得保命符,还是很值当的。
“陛下,老臣惭愧啊……”老国公心中恨死白寰了,给其架在不上不下的位置,还被逼着必须大义灭亲,道:“此子被家中妇人惯坏了,居然做出如此错事,老臣心中愧疚,老臣对不起圣上,对不起昭平候府,老臣有错啊!!!”
“你治家不严确实是有错!”皇上皱了皱眉毛,冷声说:“这事便交给大理寺处置吧,一切都依照国法处置。”
“臣领旨。”范俊楚双手抱拳。
这事若处置下来,雍思乐不死,恐也是要蜕一层皮了。
“母亲当心。”昭平候府的二位少爷上前,一左一右搀扶白寰起身,当真是孝顺得不行。
然……
这位母亲也实在是太小了些。
“噗。”高台之上贵妃瞥了一眼下面的人儿,笑道:“这位昭平候夫人当真有趣,惹得臣妾都生出相交的念头了。”
这哪里是想要相交呀,分明是要给三皇子拉拢阵营了,出言亦是为了探查皇上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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