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男未娶女未嫁
陆羽来到玉兰林，只见雪白的玉兰林间，有一妙龄女子，上穿淡青色短襦，下着藕粉色高腰长裙，腰间系带颜色与上衣相呼应，纤纤细腰盈盈可握，曼妙身姿玲珑有致；长发绾成堕马髻，青翠色鬓唇斜插发间，愁眉妆和啼妆衬得这女子更加妩媚动人，超凡脱俗，眉黛青山、双瞳剪水更是神来之笔……
见此美景，陆羽在心中默念：昨日见兰姐姐穿道袍，都那般惊艳。今日褪下道服，穿起襦裙来竟这般……
陆羽竟霎时间词穷，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李季兰的美。
“兰儿，我……”
陆羽不由自主地，将那在心中呼了千次、唤了万次的爱称脱口而出。
李季兰本全神贯注于晨露，蓦然被那一声“兰儿”，惊得乱了手脚……
李季兰的反应有些惊到了陆羽，他忙过去接过李季兰手里略微有些倾斜的瓷罐，温声细语道：“你且去休息，这种粗活，以后都由我来做。”
说罢，陆羽看了看罐中的露水，便晓得李季兰哪里是寅时敛晨露。目不转睛盯着李季兰的容颜，端详后才发现，杏眼下那胭脂水粉难以掩盖的乌青。这无疑将李季兰一夜无眠的事实，暴露无遗。
想到李季兰这般不爱惜自己身子，陆羽不免略微有些懊恼，便搀起李季兰的藕臂，朝着旁边的凉亭走去，严厉道：“以后莫要再敛晨露了，这更深露重的，当心寒气入体。你且在这等我，待我集好这晨露，你我一同回观中，在途中我们亦可叙旧……”没有喊李季兰“兰姐姐”，更没有唤她“兰儿”。他怒了，怒他的兰儿这般作践自己的身子。
说罢，陆羽拿着瓷罐，小心翼翼地去收集露珠了。
她可知，她的身子不只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她可知，在我心里她如珍宝……
陆羽悄悄在心中如是说道。
面对陆羽突然的气愤，有种幸福之感钻进李季兰心头。
李季兰呆呆望着穿梭在花丛中的陆羽，陆羽在收集晨露中时时偷看几眼李季兰。时间仿佛格外眷恋陆、李二人。当陆羽集好那两罐晨露，也不过才卯时一刻。
陆羽双手捧着那两只瓷罐，一步一个脚印，似要跨过千万阻隔，迈过万里长河那般沉重，连带着空气都被凝固了……
“兰儿，时辰尚早，可否给我一刻钟的时间，让我……”
陆羽来到李季兰身边后，反反复复，吞吞吐吐，欲语还休，终于开口了。
可还未待陆羽说完，李季兰便打断了陆羽，说道：“疵儿，我的心性你还不晓得吗？有什么话，你说便是。”
李季兰想了一宿，倒也看通透了：若疵儿还未婚娶，我便向疵儿诉衷肠；若疵儿早有红袖添香在侧，那我便像儿时那般，与疵儿无话不说，将那份爱意、眷恋深埋心底。无论如何，自己是进过青楼的，如今又是道姑，配不得疵儿这风华正茂的翩翩公子。
早在陆羽敛晨露时，李季兰在心中如是打算好了。故而当陆羽刚启齿，她便先一步开口说。她晓得陆羽接下来要说的，便是她梦寐以求、迫切要知道的。
儿时的默契如今还在，可儿时诺言，他可是当做玩笑，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李季兰心中蓦地闪过这样的念头。
“兰儿，昨日我只告诉你，师父要为我剃度，我逃了出来。但你可知我为何不肯参禅悟道吗？那是因为我早就心有所属。倘若真出了家，那我便犯了那色戒。师父定要逐我出师门。更何况，我剃度了，我心中的娇人可怎么是好？与其惶恐不安，担忧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不如直接反抗，决不出家来的实在。为此，我宁愿被贬为寺奴，沦作伶人，遭遇战乱，背乡离井。我何尝不向往‘红袖添香’、‘娇儿绕膝’？只是我与她被迫分离多年……”
听到这儿，纵有多年清修道行的李季兰，也为之动容了。她想要逃走，决不能让疵儿看见她的泪珠，绝不能让疵儿知道她玷污了那份纯洁的姐弟情……
李季兰是个容易钻牛角尖的人，她听到陆羽说早心有所属时，觉得自己犯了罪，毁坏了她和陆羽的亲情。她花了数个时辰伪装起来的坚强一瞬间崩塌了……
陆羽就是再榆木疙瘩，这一刻他也是看的明了了。
原来兰儿是以为我的意中人另有他人，难怪昨夜她突然那般失落。兰儿竟是爱我的，她就为我醋着了……
思虑到此，陆羽竟笑了起来，这可气坏了李季兰。
在李季兰刚要暴走前，陆羽如获至宝一般，一把紧紧将李季兰抱在怀中，尖颔抵在李季兰的堕马髻上，伴着李季兰秀发中的檀香，柔情似水道：“我的傻兰儿，你就是那令我魂牵梦绕的美娇娘，这么些年，我形单影只，孑然一身，也全是你的缘故。兰儿啊兰儿，我曾说过要娶你为妻的，那可并非谑语。此生我季疵非你兰儿不娶……”
听到这儿，李季兰这才抛下顾虑，也抱住了陆羽，哽咽道：“我原以为我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原以为你……”一向聪慧的李季兰竟口不择言了……
突然，一阵疼痛从后背传来。李季兰下意识喊了一声。
见李季兰吃痛，陆羽急忙放开了她。
急切问道：“兰儿，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原来适才陆羽一时激动，居然捧着瓷罐抱着李季兰。
“嘿嘿嘿……”李季兰笑的合不拢嘴。陆羽顾不得欣赏李季兰笑靥如花，一门儿心思全在担忧李季兰的娇躯了。
“疵儿，你这呆子，你看看你手里拿着什么？两个大瓷罐在我背后，能不硌的痛吗？”。
我与疵儿是情投意合的，我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二十载光阴，双亲亡故，卖身为婢，陷入烟花柳巷……历经坎坷磨难，其间各种酸楚在这一刻都是值得的，我的疵儿多年未娶只为等我……
经过暗自在内心中的鼓励后，李季兰复杂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终于开口道：“疵儿，我亦是钟情你的。我如今在这道观，多半是买我的富商垂涎我的美貌造成的。当年，我拿了钱财安葬母亲后，便去富商家做粗使丫鬟。哪里晓得他是动了歪心思。他要纳我我为妾，可我心心念念的是我的疵儿。自然是拒绝了他。可恨他一气之下将我卖到了青楼。后来……历经千辛万苦，我才能到这开元观躲个清净……”
陆羽心疼地望着李季兰，除了爱恋，更多了一份责任。呵护这个身世坎坷的弱女子竟成了他最重要的责任。
陆羽不愿李季兰再提这些个伤心事，便岔开话题说：“兰儿，我有些饿了，那玉兰粥甚是好喝，能不能再熬一次啊？”
李季兰笑道：“你想吃，我定做给你。容我先采些玉兰，稍后我们便回道馆罢！正好用了这刚集来的晨露。”
陆羽跟随李季兰一同采好了玉兰花后，两人便一同回开元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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