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道观男弟子
时光荏苒，转瞬夜幕已降临。
咕……咕……咕……
一阵儿奇艺的声响打破了三人的斗诗。
李季兰抿唇微笑道：“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疵儿还同儿时那般贪吃。大师莫要笑话疵弟！他啊，打小就这样。疵儿，你且先陪大师斗诗，姐姐去去就回。”
原来那声响是陆羽肚子发出的。
皎然大师只是摆手道：“去吧去吧！你与老衲是多年好友，而老衲又是出家人，这些繁文缛节的，就免了吧！”
说罢，李季兰站了起来，掸了掸因久坐而微皱的道服。这时，站在不远处的小道童，看见李季兰起身了，小跑过来，问道：“师父，您这是要去哪儿？可是饿了？徒儿已给您与那两位施主，备好了斋饭。适才看你们正热闹，才没去搅扰。师父若是饿了，我这就去庖厨把吃食端来……”
李季兰看着对面这一股脑儿说话的弟子，说道：“莫急，莫急！”
心中却想道：疵儿幼时也这般爱说话，这般关心自己。真是没白收这个弟子。
这小道童也是可怜人，全村人都染了瘟疫，父母也没能躲过瘟疫的魔掌，不幸过世。全村几百口人，唯他一人幸活。他也不记得自己究竟爬了多少里路。只恍惚记得看见一片湖，他精疲力竭，再也无法前行，只好躺在河岸上，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看见一个相貌与娘亲极其相似、穿着淡青色道服的大姐姐走了过来，一直盯着他看……
尚在龆年的他瘦骨嶙峋，鹑衣百结，颜貌憔悴，却将一只绣有玉兰的手帕小心翼翼地藏在怀里，不时拿出来端详……单薄的衣着无法抵御早春的寒冷，又饿又冷的小身板不时瑟瑟发抖。
李季兰动了恻隐之心，破例将那幼童带回观中，悉心照料。数日后，幼童身子有所康复，李季兰便问他：“你可愿拜我为师，远离世事纷扰、恩怨情仇，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
只见那幼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慷慨激昂说道：“弟子陆蓝，若非师父相救，早就去了那阎罗殿。哪还能苟活在这世间？师父大恩大德又我为徒，弟子无以为报。愿终生伴师父左右。不过，师父可否容弟子每日携带家母之遗物？弟子本不该再有奢求，可此事，弟子不得不恳求师父……”说到最后，陆蓝竟声若蚊蝇，一幅犯了滔天大错的模样。
李季兰说：“可是之前你藏在怀中那只绣有玉兰的手帕？”
陆蓝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李季兰接着道：“罢了罢了，那手帕你就带着吧，师父也不给你起法号了，你就用你俗世中的名字吧！以后观中办诗会的时候你就跟在我周边，虚心向那些在观中吟诗赋句的人学习吧！最好将你认为好的诗句记录下来，仔细研读。其他时间，你若有兴致，便去观中的藏经阁，藏经阁进门左转，转动从上数第五个、从右数第八个花瓶，你会看见一个内室，那房间里存了好些俗世书册……”
从那时起，陆蓝就一直在藏经阁的学习，不时也走出暗室，看文人墨客吟诗作对，在这期间他记录的诗句不胜枚举，李季兰的大部分诗句都是被他整理出来的。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陆蓝在观赏吟诗作对的同时，时时惦念着他师父。这不就有了刚刚急切问李季兰是否要吃些斋食的那一幕。
看着眼前的陆蓝，胸前那因奔跑而半露出的玉兰手帕，李季兰霎时间有些出神。
儿时，她的疵儿也曾画了一幅那样的玉兰送给她，说道：“兰姐姐，你同这玉兰一样,洁白无瑕，雍容尔雅，芳香馥郁，婀娜多姿。以后疵儿长大了，定要娶你为妻。兰姐姐，你可一定要等我长大啊……”
“疵儿，你曾说过要娶我。如今，你可还记得？可有妻室？”，李季兰在心中说道。
李季兰还记得在与疵弟分离时，疵儿悄悄在她耳边说：“兰姐姐，你一定要等我长大。纵使现在李爹爹要带你回乌程了。但无论疵儿以后住在哪里，都会在窗前种一株玉兰花，那样疵儿时刻就能看见兰姐姐了……”
“疵儿，你现在的住处，窗前是否真有一株玉兰呢？”。
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师父，陆蓝习以为常地晃了晃李季兰的胳膊道：“师父，您可是又想起那位故人了？还有，师父，时辰不早了，你还是食些斋饭吧！拖垮了身子，可该如何是好？”
小陆蓝心里时常在好奇，究竟是怎样的故人，能够让师父如此念念不忘？
李季兰敛了敛心神，亲切地对小陆蓝说：“小蓝，你去师父房中，把珍藏多年的茶具取来。再去取些观中刚刚采制的新茶，一并送到皎然大师落座的那张桌子上去。”
小陆蓝是最善察言观色的，得到师父命令后，他就一路小跑去李季兰房间。
一边跑一边嘀咕道：“师父今天心情可真是好！以前皎然大师来，也没见师父舍得拿出那套茶具来。莫非同皎然大师一起坐着的那人，正是师父时常提起的故人？”
在小陆蓝离开后，李季兰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道：“李季兰，醒醒吧！你进过烟花柳巷，虽最后争取到只作诗妓。可进过青楼的姑娘，谁还信得她是清白之躯？如今你又遁入空门，你与他陆鸿渐之间可是世俗空门，两相隔绝啊！纵使疵儿尚未成亲，你李季兰也不配与疵儿相携终老了。更何况，分离这么久，疵儿也许，早已有了妻儿……”
想到这里，李季兰心中不由自主地又伤感了起来，强忍着泪水，去亲手为陆羽做他幼时喜爱的吃食了。
在小陆蓝取完茶叶、茶具归来时，看见李季兰从庖厨方向走来，手里还拎着一只食盒。
小陆蓝见状，便晓得许是自己猜对了。于是乎，乖巧地将东西一应摆好在桌上后，便退下去酬唱吟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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