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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这座肮脏的城池 五...


易庄雄——一个活生生的人死了,就在他的眼前。[燃^文^书库][www].[774][buy].[com]

        怜生觉得自己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体温的下降,看得到他唇色的流失,感受到他对世界的眷恋和后悔。

        再怎么浓厚的眷恋和后悔,也躲不过死亡的洗刷。

        爷爷说的没错,死亡真的是一堵高墙,一堵比流韵城的城墙高无数倍的墙壁,左右绵延,没有边界,上下求索,不见尽头。

        死者的一切都会留在这边,而死者本人却去了那边。

        ……所以人一死,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怜生站起身子,一步一步走过满是死人的席间,走上那个小梯,走到观月楼的天台上。

        浓墨似的夜色在他头顶展开,一轮玉盘似的皎月契合着时而窜天而起,肆意绽放的烟花,将流韵城照得透亮。

        狼千蜂站在一处红木勾栏上,展了展蝠翼,最后调试着蝠衣的细节,他第一次使用这种传世量极少的衣服,难免有些不放心。

        此时他心中那种杀死渔鼓帮所有人后的惘然渐渐消退,整个人又变得有些阴鸷,好像真的如一只直立在夜空中的蝙蝠。

        他看也不看走上来的怜生,展翼欲飞,随口嘲讽道:“别以为我怕了你……多管闲事的小孩子,以后有时间,我有的是机会好好收拾你。”

        “我不喜欢你的做法。”怜生身子忽然紧绷起来,稍稍半蹲。“我要把你的脸打扁。”

        我不喜欢你的做法?我要把你的脸打扁?

        这种孩子气的狠话本该让人感觉十分好笑,特别是出自这样一个只会挨揍的少年人口中。然而今天怜生说话的语气,却让狼千蜂后脑涌上一股寒气。

        这样笃定的语气,这样压抑的愤怒,仿佛那两句话并不是气话,而是准确无误的预言。

        狼千蜂双眼一眯,决定还是不要节外生枝,早早离开。

        他横跳出勾栏,双脚借力红木,迎着晚风在天台外沿的青砖瓦石上徐徐滑行出几丈远,就在要飞出观月楼如伞盖般的屋檐瓦沿的时候,身后突然传出一阵暴响。

        什么东西?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左边蝠翼便一沉,竟是被一只手给扯住了!

        再低头看,不知何时欺近的怜生在砖片上急速摩擦着,堪堪刹住了身形,身后砖瓦被犁出一道石渣铺成的线路。

        他什么时候靠近的,两人刚刚的距离至少还有二十步!

        狼千蜂没有时间惊讶了,他的左腿被怜生另一只手抓住。

        已经握住两个着力点的怜生身形一拧,如抛山石般将半空中的狼千蜂往回抛向天台。

        狼千蜂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仿佛那把自己抛出的不是一个及冠之龄的少年,而是古书上记载的远古巨兽!

        他的身体往回飞坠,再次掉入了勾栏内的青砖地板上,然后继续在地面上滑行,直至撞到另一边的红木勾栏才止住。

        “嘭”,他靠着的木栏瞬间变形,似乎稍一用力就会破碎散架。

        “咳咳,”狼千蜂的嘴角涌出血丝,意识陷入短暂的模糊,但是多年的江湖经验让他强行护主头脑的清明,睁开眼睛望去。

        原本怜生站立位置的石板已经被踩的爆裂,似乎那个少年借着踩碎石板的反冲击力纵身飞跃而出,拦住了即将离开的他。

        那得是多么夸张的脚力,又是多么夸张的速度?

        他勉力站起身来,左右检查着自己的衣服,左边那可任普通刀剑劈砍都无法划开一道缝的蝠翼竟然被扯出一道巨口,已经完全不能用了。他一皱眉头,索性将两片蝠翼的锁扣解开,脱下套在腰间属于蝠衣风布部分的挂衫。

        他的动作刚完,远在高楼边缘的怜生已经几步跳回勾栏内,高大的身子站的笔直,仿佛一个审判官一般居高临下似的审视着他。

        弯腰站着的狼千蜂一怔,他从怜生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多东西。

        有愤怒,有不耻,有敌视,还有一丝……怜悯?

        为什么会有怜悯?他狼千蜂哪里需要怜悯?

        他忽然“咯咯”地笑开了,笑得十分阴森,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事实上他本就是江湖中有名的“鬼毒士”,因为早年如丧家犬般逃避仇家追杀的落魄生涯,他立下决心在流韵城这个被某人一手笼下的江湖中重出时,一定要攀上那棵招揽到自己的巨树,借势而上好一雪那些仇家带给他的耻辱。

        这有什么不对吗?

        攀附势力,借势寻仇。

        为投名状,杀无辜人。

        江湖上所有人都是如此行事。不,不止这个江湖,整个天下也是这样的黑吃白,人吃人,又有何处例外了?

        这有什么值得可怜的,这片大陆三国十邦,数不尽的山门帮派,你怜悯的过来么?

        狼千蜂的笑容越来越恐怖,似是被怜生的眼神刺激到了莫名痛处,他终于大声朝那个少年咆哮道:“你以为你是谁,我渔鼓帮内部清理和你有何干系?!”

        “自以为有一副根骨极好的身体就可以什么事都看不惯,什么事都要管了?!”

        怜生一语不发,只是用那种眼神继续看着他,仿佛听不见他的话语。

        狼千蜂的青筋暴起,细小的络腮胡子竟然肉眼可见的颤动了起来。

        他大声嘶吼着:“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这个小毛孩懂什么!这个世上到处都在死人,每天都会死人,你为了一些何你无关的死人就要出手与我为敌……”

        “与我为敌……“

        他一边将这话重复着,一边往腰间摸索到了什么,然后动作极快地戴上一只指虎。那指虎上的狼牙闪烁着幽绿的光,如同毒蝎的蝎针。

        “哈哈……与我为敌。看我不杀了你。”

        戴上那只指虎的狼千蜂骤然充满了自信,如疯如癫的话语重复着,显然是暴怒到了极点。

        他用戴指虎的那跟手指指着怜生,说道:“这次没有那个白衣公子帮你,你以为你还能打的到我?我现在就让你知道,兵道修的再高,与江湖主修的斗道相比还是无用,与杀人一事更是无补。”

        他因为愤怒至极点而扭曲的嗓子。甚至有了阴狠的沙哑之音:“我现在就让你知道……”

        没有繁星只有明月的夜空陷入了安静,不绝于耳的烟火也停了一段。自始至终都把话语权交给对方的怜生终于说了一句话。

        “说完了没有,要打就打。”

        这句话像点燃**的引火,狼千蜂眼中光芒大盛,如奔行的巨狼一般用一种极为怪异的身法朝怜生狂奔而来。

        怜生弓步微跨,伸手出拳。

        两人交拳。

        那拳只是看起来像交叠在一起,愤怒的狼千蜂并没有失去理智,他没有想着触碰怜生的拳头,而是化拳为散手,绕着怜生被拳风鼓荡飞起的袖臂如蛇缠上,指虎锋锐划破了臂上衣布,直刺怜生的臂膀。

        指虎上传来凝滞感,仿佛划上的是铁石而非人的**。狼千蜂眼中凶光一敛,一击不中,从怜生腋下闪出,反手为刀往怜生后颈切去。

        怜生察觉到他的目的,身体前倾借拳势扑出,在地上翻滚而出,躲过了那记可能附上狼牙尖刺的手刀。然后他头也不回,仿佛背后有眼般,反身朝扑来的方向撞去。果然一声沉重的闷响,狼千蜂再次攻来的身子被合腰撞飞,如断线风筝一般飞出,竟直接飞出勾栏,落到了砖瓦顶上。

        怜生知道这记撞击命中之前,狼千蜂又和白贝村时一样暂时防住了,虽然后者并不会好受。

        他合身跃出勾栏,继续追击伪装重伤在瓦片上翻滚的狼千蜂,两人一攻一躲,竟靠近了伞盖般铺开的砖瓦屋顶边缘。

        翻滚中的狼千蜂忽然用腿鬼魅般缠上了怜生的脚,起腰直拳打在了怜生的腹部,他这一拳倾力而出,又借了怜生前倾的力,十分凶猛。

        怜生被拳头轰中的腹部猛然传来一阵不弱的刺痛感,他紧接着打了个趔趄,往前翻出,狼千蜂趁势用胳膊锁住怜生的脖子,反手就要拿指虎划开怜生的动脉。

        这时候两人距离那屋顶边缘只有两步之远,动作剧烈下,一排瓦片全数脱出,两人背部失力间直接滑向了边缘!

        怜生危急之际一肘后击嵌入砖石之间,将身形卡在了边沿。而狼千蜂此时半边身子已经悬空,唯一的受力点是勒住怜生的两只胳膊。

        形势变化之下,两人都已在生死边缘。

        若是狼千蜂一发狠,或许就能拽着怜生一起坠下观月楼;而若是怜生松开卡在砖里的手肘,两人同样会一起坠楼。

        他们都停住了动作,狼千蜂紧咬的两排牙齿间还喘着粗气,被勒住脖子的怜生则用慎重的眼神看着他,脸丝毫不红,气息似乎也没有被堵住。

        在生死边缘下的对视中,狼千蜂终于先服了软。

        他从齿间挤出一句话:“你拉我上去,我就松开手。”

        怜生映着下方满城灯火的眼中显出犹豫,不过他很快上下一动,略点了下头。

        他腾出的左手提在狼千蜂的衣领,发力一轮空,狼千蜂的身子在空中轮出半道圆弧,落在了内侧。

        他没想到的是,在这个过程中狼千蜂松开了胳膊却握紧了拳头,准确点说是握紧了那只指虎,明显淬了毒的指虎狼牙借力在怜生脖子上一抹,划出一道血线。

        那道血线很浅,就像发丝一般微小难察,明显没伤到动脉和气管,怜生脖间的肌肤看来依然是坚硬如铁皮。

        但那毕竟见了血,狼千蜂冷笑着,沾了血便足以封喉了。

        将狼千蜂抛回内侧的怜生很快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喉间仿佛被什么东西锁紧,连最基本的呼吸动作都很难完成。

        他保持着单手将人抛回的动作,头部艰难地转向狼千蜂,后者已经冷笑着站起,理了理领子,俯视着他。

        “我说过会让你知道的。”

        渔鼓帮最后一名客卿狼千蜂提腿,将他眼中碍事了很久的少年直接踢向那冷风凛凛的高空。

        中毒在空中无法动弹的怜生先是看到那轮皎月,接着看到满城烟华,最后是再次升上天空,绽放如花的焰火。

        他只翻转了一圈,就往下坠落。

        ……

        远在西南区韵来客栈内酣醉的宋毅此刻睁开了眼,凌厉的眼神下,客栈那道掩上的门突然无风自开,转瞬间,趴在桌上的教书先生已失去了踪影。

        ……

        十几丈的流韵第一高楼,无论什么东西从顶层落下,都会摔成烂泥。

        狼千蜂看都不会去看那个不知死活的少年的下场,他先是得意地笑着,然后癫狂地笑着,最后如丧考妣一般不知是笑是哭。

        等到止住了那神经发作似的滥笑,他双腮一鼓,鄙夷地朝怜生落下的空中吐了一口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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