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南下
一行人马顺利到达余杭，阳春的江南已是花花绿绿的世界。整日里我带着叶石和隐者徜徉在西子湖畔，雷峰夕照，曲院风荷，九溪曲水，我们像那勤劳的彩蝶步凉这世间的美景。
他们初次来到这里，行走在苏堤断桥，不禁赞叹自然的鬼斧神工和设计者的匠心独具，流连处不免引起别人的关注。两个人的精力旺盛，吵着我带他们去品味十八井的雨前茶。新鲜的嫩芽绚烂在枝头，我们选了一处僻静的茶园稍事休整。古人常云“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草长莺飞的季节有这浓荫遮蔽，也是清风徐来，别有一番情味。
踏上这熟悉的土地，往事种种浮上心头，没有来由，没有结果。不由自主的沿着林荫小路前行，抬头时才发现早已荒废的桃园伫立眼前。推开破落的门扉，熟悉的脚步将自己带进
曾夜夜笙歌的地方，只是岁月淡忘了昔时繁华。青苔满布台阶，蛛丝斜垂，偶尔挂住几只误入的蝇头小虫。桃园的牌匾落满灰尘，轻轻擦拭，便露出鎏金的大字。
“喂，什么人？”两个衙役模样的人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说！你和这里是什么关系？”
“两位大人，我只是想看看这里。”
“仅仅是看看，这人迹罕至处？招，你究竟是何人！”
“大人，夫人在这里！”来者正是崔隐者，牙白的长衫行走起来仿佛是一尊圣像，“两位大人，我们从京城过来祭祖，不知是否有冒犯的地方？”
叶石一溜小跑过来，额上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娘子，怎生一个人乱跑，找的我好苦。”他突然望见两个官差，忙上前客套，“多谢两位官差，怕是我家娘子贪恋余杭美景迷了路，给两位添麻烦了。”他这一招倒是受用，两个衙役听见京城来的人，又是对着他们一顿吹捧，原来的戾气没有了，反倒是谦虚了很多。“娘子，快谢谢两位大人。”
“多谢两位大人，刚贪恋精致，误入禁地，多谢大人提点。”
“哪里哪里，误会嘛。这宅子是贼人聚首的地方，年初已经被评定了。虽然贼人已散，但是妄不可进出。”
“哦，那是的，多谢告诫。我们这就离开，娘子，快过来。”
娘啊，我赶紧小跑过去，还要装出一副怕怕的样子拍着胸口。崔隐者上前赏了碎银，两个官差屁颠屁颠的远去了，我这才放下手中的绢帕。
“这还有半边脸的汗没擦呢”，叶石自己抢过帕子胡乱擦了一通，“我跑得满身大汗容易吗？”
“谁叫你非要装那白面书生，九华玉露丸吃着爽吧。”
“你，你......"叶石苍白的脸上不断渗出汗珠，真担心他突然倒地，“现在蛮横，刚才装什么小娇羞~”
“人家本来就是嘛，相公。”
"隐者，快扶我，公子我要吐血了。"
桃园檐角的铜铃颤抖了一下，接收到叶石的信息，我搀扶着他返回茶馆。夕阳西下，我们才离开龙井。路上只有风儿吟唱着属于这里的古调，青山埋忠骨，不想彭将军就这样离开了。晚饭的时候谁也没有说话，叶石不小心打碎了三个杯子，我知道那是他自己的祭奠方式。由于身份问题，彭将军的骨灰暂存在六和塔中，由僧侣超渡。后面的几天里我们继续
游走在西子湖畔，逐一欣赏各个角度的美。我知道，狂风暴雨即将拉开帷幕，而开始前各方都在积蓄能量，等待爆发的抗衡。
突然发现，自己觉得窝心想找人聊天的时候，却不敢再想起你，那种感觉比窝心更心疼。只是这疼痛让我清醒，没有你的时候要更加坚强。别人常说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只有两个选择，在一起或不想见，两个极端却最合理的组合。相逢，相见，相知，相爱，相忘，怕是我们组后的结果，既然不能在一起，那么请静静的转身离去吧。再不相见。
夜晚是漫长的，我坐在阁楼山数星星，没有你消息的时候才发现安静是多残忍的恩赐。我悔过，恨过，而现在却只想遗忘，就像那些星星，朝夕之间便会忘却着世间冷暖。余杭的一切还是那样宜人，这几天晚上我都会溜出去走走，静谧的西子湖畔，我抚摸着曾经促膝长谈的石凳；九溪流觞，我回忆着曾经吟诵的词曲。这里有太多的回忆，那些只属于我们二人的喜怒哀乐。它们在我的记忆中深深扎根，顽固的无法清除。我想忘记，越想就越多思念。
叶石给我披了件外衣，在我对面吹响竹箫。静谧的夜里，箫声低沉吟诵着主人的心绪，仿佛要掏空我所有感受，一点点刺激着我的回忆。“别吹了。”
“还是放不下？”
“嗯。”
“我想你以后会放下的。”
“可能吧。我很过分吧，现在还在想着别的男人。”
“残忍，确切的说。你不想我，还要我知道是在想别人，呵呵，我心痛欲绝。”说着他还装出一副心疼的样子，“愧疚了吧。”
“本来有点，看见你之后就没有了。”接过热茶，我背靠在他身上，单纯呼吸着他燃气的安魂香。“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城？”
“不着急，崔隐者要去岳阳看看老友，我们两个一起去吧。”
“岳阳？想不到他在那里还有老朋友。我没有去过那里，你带我好好走走吧。”
“哦，遵命，呵呵~~”
两个人继续天南海北的聊着，好久没有这样畅快的说过话了，好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挚交，我们一直聊到天明。待我睡醒的时候发现我们已经离开余杭，向岳阳出发。
是不是离开才是正确的选择，或者说是最无奈的选择。但是生活的千丝万缕总让我们联系到一起，在梦中我也想乞讨一碗孟婆汤，我等不到下一世再去遗忘。现在的煎熬苦过所有经历的困难。阳光有时照进我灰暗的生活，但是我发现，仅是一瞬间的幻象，一瞬间之后阴霾再次侵袭，我无路可退，只得感受身体发肤的痛楚，直到它们同伤疤在我的身上烙下印痕，直到，我们无法分割。
岳阳的春景很美，我们安歇在萧岚小筑，这里依山傍水，宛如生活在丹青之中。这里的人对隐者都很恭敬，我一直以为他是北方人，没想到在这里还有一处宅子，看来这家伙还真是藏的很深。几日下来，对小筑的环境有所熟悉，发现这小筑的主人应该是一名女子，温婉的精致不像是崔隐者的风格。原来这小筑是李萧岚所有的，因隐者与她熟识，所以我们才可以来去自由。叶石虽然没有直说，想必这两个人之间不止是以武会友这么简单。
第六日上小筑的主人回来了，虽然长相温婉，但是不难看出也是一个使剑的好手。李姑娘及腰长发，杨柳细腰，一张笑脸，说起话来干净利落，估计也在江湖上行走多时。晚饭比以往丰盛，席间大家无话不谈，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触。饭后叶石拉着我出去散步，残阳似血，湖面上洒满了红金色，耀的人脸上也是红火火的。叶石知道我好奇隐者的事情，所以把我拖出来，以免我一会弄出什么狗血的事情。当年隐者南下求学，刚好与李姑娘同门，因李姑娘入门早，所以隐者一直称她师姐。四年的朝夕相处，两个人萌生情愫。本想学有所成的时候求师傅主婚，未曾想隐者一时气盛，当街与人争斗，虽胜却因违背师规被逐出师门。后来经历种种，两人变成了知己，每次路过都要来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李姑娘也会抽时间来会会老友。叶石指着对面的竹林，我才注意到他们。牙白和湖蓝，前后相随，没有言语，只是静默相守。看着他们，我不自觉的想到了自己，曾经也是这样死心塌地的跟着别人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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