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高门情凉
“喂喂……冷小姐，醒醒，醒醒……”
昏昏沉沉之中，冷月凰觉得有人在推自己，她挣扎了几下想要起来，却是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丝毫力气。
头，昏昏沉沉的，眼皮更似有千斤重，任她怎般努力都睁不开半点。
此时的她只觉得自己身子不断地往下沉去，沉去……落入了一片无底的火海，受着无尽的焦灼烤炙……任她怎般挣扎，终究徒劳，眼前的最后一抹光明消失，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遥远……
“再过会儿就要升堂了，现下她烧得这般神志不清，你说这该咋整？”
“还是先去与大人禀告一声。”
……
为何总有人喜欢用金钱将自己的地位堆得高不可及，身受万众仰视，却又总是寂寞得喜欢去挑战凡人禁忌的道德底线，在那无尽的堕落中享受毒品一样让人疯狂的快感？
她从小对豪门就没有半点好感，为何呢，她记不得原因了……
恍然再见好久好久之前的初遇。
那年，风卷起一地的枯叶，夜色沉醉，星子迷离，月色朦胧，黑夜也盖不过人心欲望的渊壑，那繁华深处糜烂的生活肮脏得虫鼠不顾。
黑色的长筒军靴一步一步走在大理石地板上，踩在枯黄的落叶上，留下一地萧条。
黑色风衣和长及腰身的黑发在风中张狂地飞扬，有些突兀，破坏了这夜的和谐。
那一双冰冷得如同魔鬼的黑眸，高贵得就似俯视这渺小苍生的修罗王。就似有无边的魅惑一般，门口的侍者被那散发着鬼域魔尊一般气势的人吸引了心神，久久不能自拔，待发现时，女子已经走了好久。
视若无物，她从那些打量着她的人身边穿过，停在舞池尽头。忍受着一室的荒唐堕落，她只为了寻找那抹一眼便能觑见的干净。
“阿薰，过来。”
灯光下，修长如玉的手指，任何一个画家都画不出那样的优雅，连那亮润的指甲都完美得不像话。
“九姐！”
被一众少爷们欺负得眼红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甩开一切禁锢飞奔入她的怀抱，浑身发抖地寻求着她的庇护。
“九姐……”
“阿薰，不怕，姐姐在这里。”
女子将男孩好好地搂在怀里，温柔又坚定的话语，像有魔力一般，不光很快驱散了男孩满心的恐惧，也让在座之人拂开满室的喧嚣，心情莫名平静了下来，像落入了一片温暖的湖水，没有窒息的恐惧，只有让人踏实的寂静安宁。
“阿九？”
在那群公子哥儿中，有一个人，从她的出现开始，睁大的眼里就全是嗜血的疯狂喜悦，只那一眼，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如火一般灼烧，极致的激动和喜悦让他本是英俊的面庞开始怪异地扭曲。
他找到了，找到了……他的……他的……
一句嚣张不屑的话语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安宁。
“我说夜薰，这就是你那引以为傲的法医姐姐？”
那三个拥有让无数年轻人为之疯狂的容貌、金钱和地位的男人，就如王者一般坐在别人不敢踏入的领地，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卑微老鼠。
“本少爷好心要你做情人，你倒找个跟死人打交道的女人来跟本少爷寻晦气，你是不是以为她向本少爷看几张解剖图就能将我们给吓跑了？”
那风家的公子满眼讥诮，看着女人就似她是马戏团逗人开心的小丑。
女子没有争辩什么，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垂眸看着怀里的人道：“阿薰，告诉姐姐这是怎么回事？谁让你跟他们在一起的？”
她不觉得经营小本生意的夜家有什么值得打个喷嚏都可以让整个兰城感冒的“苏、风、陆”三个商业大家看得起的。她夜家和这三大家族本该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该有什么交集。就算夜家曾经有过辉煌，那也是以前的事。
“是爸爸。”
“什么意思？”她一点不信，老爸怎会把阿薰往火坑里推？
“是爸爸跟风家签了笔单子，他跟爸爸说要我陪他玩儿……”有了姐姐在身旁，夜薰有了些底气，指着那双手搁在真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满是不屑地看着他们的风家少爷，这个刚才想占他便宜的男人，眼里燃起了少有的厌恶和恨意！
“夜薰，你可不知好歹，本少爷看上你，那是你和你夜家的福气！”
听到这里，她立马皱了眉头，呵，老爸那傻子怎么玩儿得过这些个人精，真是，儿子都快被自己卖了，还傻兮兮在那里帮人数钱。再不用多问什么，她自然是懂了个中那些不为人知的弯弯扭扭和那风家少爷怀揣的龌蹉心思。
冷笑一声，转身走到那不可一世的风家少爷面前，在所有人惊诧的视线中，她“嘭”地一声一脚踩在那满是酒瓶零落的茶几上，倾身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子直接将人拉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觉得你配？”
那人愣了一下，“怎么，本少爷还不配？”
她勾唇一笑，突然又松开男人，从桌上扯过一张纸巾，将摸过男人的手细细地擦了一遍，顺手将之扔在了垃圾桶里，才不缓不急道：“我夜家的门槛可是高得很，风少爷你这种人可是高攀不起的。”
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那风家的公子一瞬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脸色黑了下来，眯眼危险道：“女人，你在侮辱我？”
“我侮辱你又怎样？你觉得你这种饥不择食，因开‘群啪’几次到警局做客的人……也配站在阿薰身边？”
她不歧视这个群体，本来爱情这东西就不分男女，但是，像这种丝毫无底线的人，他如何值得她夜九尊敬半点！
不，也许，她是有些根深蒂固的偏见……因为，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闺蜜从那20层的高楼跳下去……她在婚后才发现他的丈夫是同性恋，她不知不觉成了传说中的“同妻”……
这人追求的只是最原始的欲望和刺激，而阿薰，需要的是真正的爱情。
“女人，我看你今儿是来找死！”
明显的羞辱彻底惹恼了风家的少爷，愤怒几乎让他快要丢掉在英国十几年学下的绅士风度，忍不住就要将青筋直冒的拳头往她身上招呼去……
“找死？也得看你有那本事不！”
她夜家人何时向谁低过头？
那是一个再糟糕不过的开始，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一直不相信有这么一群朋友的苏唐疯子是个什么好东西！
那一天之后，她结束了她不到一年的法医生涯，兰城平静了许久的商海开始暗潮涌动，苏家、风家和陆家陆续和摇摇欲坠的夜家拉开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火序幕。
至于这中间夹杂多少家族恩怨，私人情仇，没人说得清。
……
“来人，给本官拿水来泼醒！”
脸上突然传来的冰凉让昏迷中的人一个激灵猛然从梦中惊醒，再次睁眼，已然隔世。
许是初醒，又许是身被病痛折磨，看着一屋子陌生的面孔和那门口黑压压的一群着古装打扮的人，冷月凰的面上闪现出了少有的脆弱和慌乱无助。
这个陌生的世界，一无所有的她不知何处安身立命，似无根飘零的浮萍。
身后响亮的惊堂木拍案之声，将她稍许拉回了现实。
“堂下可是被告冷月凰？”
甩了甩有些胀痛的脑袋，冷月凰微微眯眼，收敛了满眼的寞落，点头道：“是。”
“本官问你，原告白家小姐白渊告你与人通奸，还害她性命一事，你可承认？”
“无中生有之事，自然不承认。”
“人证物证俱在，你有何可狡辩之处？”
冷月凰只是冷笑一声，低头看了一眼被棍子夹得血肉模糊的十指，无奈叹了一口气，在她看来，这冷白两家如此行事，怕是早就弃了她这棋子，只要通奸之罪定下来，冷家必将她扫地出门。
如若再不好生医治这双手，怕是日后就废了，一个双手废了的女人，还是在古代，不知会活出怎般个心酸滋味？不说这十指，这身子如今也是一身大大小小的鞭伤，尤其是白逸那几鞭子，打坏了真皮层，就算日后怎么保养，也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疤痕……
她从来追求完美，若得了这么个残废身子，于她来说才是万般折磨，不如这般……
“敢问大人，若我承认，可否立即赐我毒酒一杯，以死谢罪？”
一语下来，当庭哗然。
众人本以为这冷家姑娘至少会多为自己狡辩几句，哪想她竟是出此言论，到底是公堂之上罪行昭昭，不容狡辩，还是她已生无可恋？
连坐在一旁听审的冷子墨和白逸两人都难得面上现了诧异和不解，这冷月凰到底在想些什么？
好在审案的官员手中惊堂木一出，一声“安静”断了围观之人的窃窃私语。
“堂下之人可是伏罪？”
“若大人给个痛快，民女便认罪。”
“放肆！我青云国律法在此，本官自当根据律法裁夺，岂由你随意决定！”
“那敢问大人，若我承认，该当何罪？”
“既犯通奸之罪，又故意谋害他人性命，判当庭去衣受杖八十，并受绞刑。”
我操/你妈了个蛋……想死都没个安生的，冷月凰难得地在心头爆了粗口，绞刑就算了，还脱了裤子挨打，莫说古人，连她这个现代人都纠结。
看着血肉模糊几乎快没知觉的手指，冷月凰陷入了沉默。
“冷月凰，本官再问你一次，你适才所诉，可是承认所犯之罪？”
“当然不承认。”
叹了一口气，她终于还是受不了这么大个女儿家家被人扒了裤子打屁股，打了屁股也就算了，在受绞刑之前，被白家放弃的她，在这男尊女卑的社会，岂会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狱里好过？
“大人，不如这般，吾以区区性命作诚意，以命为赌注，换一场自我辩护，若她白渊证词确实无懈可击，或是小女子理屈词穷，‘除衣受杖’也好，绞刑也罢，甘受任何处置，但是”，说到此处，她话语一转，“若我能推翻白大小姐的证词，并证明自己无罪，大人可否当堂判我无罪，这当与律法无悖才是”。
有些时候，人也只有去赌一场，才能寻得生机。
尽管于她来说，十赌九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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