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邂逅
在塞外的第十一日,傍晚下起了绵绵细雨,小雨点如一个个跳动的音符,在营帐外奏起一首首动人的情歌。
我与水碧闲来无事,一起在帐中跟着喜慧学刺绣,不过,我只有三分钟热度,光是穿了几分钟的线就没什么兴趣了,想着一会儿还得在纯色绣布上绣出花样,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于是果断选择放弃。水碧倒极有兴趣,学得不亦乐乎。我看着她二人绣了一会儿,还是提不起兴趣,外面下着细雨,又不能出帐去走走,转头瞟见喜慧的右手边有本茶经,想着可以用来打发这无聊的时间,便伸手去拿了起来。可刚翻开第一页,不禁被那弯弯扭扭的大篆书体弄得头晕眼花找不着北,我揉着额头叹了声气,还是简体字看着舒服!
喜慧和水碧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朝我看过来,水碧问我:“姐姐,你怎么了?”
我直摇头:“没怎么。”我将茶经往喜慧面前递进少许,指着上面的字问她:“这些你都能看明白?”
喜慧回说:“喜慧愚笨,只能识得几个简单的,看到不明白处,还得抽空问莫姐姐,这书也是莫姐姐给喜慧的。”
莫荷?
什么古代女子无才便是德,依我看,紫禁城里的才女多了去了,就我目前知道的有:榴芳姑姑,莫荷,温宪公主。温宪公主是德妃娘娘所生,与四阿哥是亲兄妹,也是康熙最疼爱的女儿,虽然出了嫁,康熙和皇太后聊天时,仍会时不时地提起她,且夸她聪明伶俐。而那晚作诗会上,莫荷诗中那句“愿伴君生亦君死,愿执君手共白头”,不仅得到了康熙的大力夸赞,就连一向狂妄自大的太子爷也极是喜欢,没想到她比起榴芳姑姑有过之而无不及,若用一句话来形容她,那便是: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在塞外的第十二日,阳光明媚,空气一阵清新。
康熙与众位阿哥骑完马后,一齐走进大帐喝茶吃点心。父慈子孝,有说有笑,大帐内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不一会儿,我见康熙又动了即兴作诗的念头,忙找了个有关膳食方面的借口先行退下,免得又想出什么歪诗,引得康熙说一些我听不明白的话,那晚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都还没想明白呢!后来,我从水碧的口中得知,康熙果然又命众人作诗了,依旧是十三阿哥的诗最得他的意。
夜深人静,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我白天吃太多,导致晚上怎么睡也睡不着,又不想不停地翻身惊动了帐中其她熟睡的人,只好侧躺在床榻上,看着帐壁发呆。突然,我听到有人摸索着下床的声音,忙闭上眼睛,感觉那人走出营帐后,才睁开眼睛,动作极轻的从床榻上坐起来。
我四处看了看。
此时的水碧睡得正香,她揉了揉自己的鼻头,无意识地翻了翻身,跟着打起呼噜来。我掩嘴轻笑了两声,水碧的睡相还真是可爱!今晚轮到喜慧留夜,她床榻上的被褥折叠得很整齐。莫荷的床榻上无人,这么晚了,她去哪儿?是去上厕所吗?我突然觉得肚子有些痛,于是跟了出去。
今晚的夜空没有月光,只有几丝微弱的星光,虽然有些暗,却还是能看见走在前面的莫荷。我本来打算出声叫住她,让她等我一起走,但见她一面警惕地四处扫视,一面小心翼翼地朝树林那边走去,遂打消了念头。莫荷上个厕所怎么显得鬼鬼祟祟的?而且厕所也不在树林那边啊!我好奇心上头,轻手轻脚地跟在她的身后,不敢跟得太近,也不敢跟得太远。
凉凉的夜风吹得我浑身瑟瑟发抖,我下意识地紧了紧披风,等抬起头,发现莫荷不见了。我十分惊讶,也觉得有些害怕,她消失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我站在原地四处看了看,仍不见莫荷的身影,到底走哪儿去了?
约莫过了两分钟,我一回过身,便看见莫荷站在我的身后。我被吓了一跳,连往后跳开两步,心砰砰地乱跳起来,像受了惊的小鹿。
莫荷柳眉倒弯,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带着质问的语气问道:“宜心?你怎么在这儿?”
那你呢?你又在这儿干嘛?故意玩消失,然后一声不响的跑出来吓人?
我静了静心,将脸转向一边:“帐里太热了,没有什么睡意,所以出来逛一逛。”
“那你怎么没穿外衣?”莫荷继续问。
我以为是上厕所,嫌麻烦,出来时就顺手扯了一件披风披上,没想到反过来倒被她先猜忌了。
我说:“我琢磨着这会儿不会有什么人出现,本也只打算出来逛一会儿,吹吹夜风,散散热气,就没在意太多。你呢?这么晚没睡,也是因为热得睡不着?”
“我.......”莫荷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手,眼神不安地瞟了一眼树林方向,才道:“我跟你一样,不过眼下我要回去了,你自己慢慢逛吧!”说完,她先回了营帐。
一向镇定自若的她,今晚是怎么了?
黑夜席卷着整个草原,到处黑漆漆一片,只能听到些许虫鸣声,和风吹过树枝时发出的窸窣声。我没有睡意,不想回去继续对着帐壁发呆,所以踩着软软的草地四处逛。我的思绪不自觉地飞回现代,嘴里轻轻地哼起陈小春的歌。
“我共你不够熟
眼泪也比较浊
也没气质对你哭
不介意孤独
比爱你舒服
别离就当祝福
眼泪还是留给天抚慰
你是前度何必听我吠
再不走有今生无下世
你是否想我起这个毒誓
宁愿失恋亦不想失礼
难道要对着你力歇声嘶
即使不抵
都要眼闭
我这种身世有什么资格献世.......”
好久没听歌,心里特别怀念,那些熟悉的旋律,如今也只能这样回味,不能亲耳聆听了。不知道陈小春有没有出新歌,不知道东方神起有没有重新在一起。我来这个时代都已经快两年了,不知道现代如今是番什么景象,我原本的那具身体,现在又怎么样了。
我轻声道:“两年——”我真的回不去,真的要在大清朝过一辈子吗?
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我收起心思,回过头,马的嘴巴冷不防地凑到了我的脸前,还朝我打了一个喷嚏。我慌张地往后退了几步,两只手不停地擦着马喷到脸上的鼻涕,大概是被那臭味熏昏了头,一时没想起得先留意来者何人,就先张嘴抱怨道:“没瞧见前面有人吗?眼神不好使,还好意思骑马?”
马背上的人半天没有回应,我疑惑地抬起头,定睛一看,四阿哥?我.......我刚刚都说了什么?愣了半会儿,福身请安道:“四.......四阿哥吉祥。”都这么晚了,他怎么还在骑马?
四阿哥还是没有出声,脸色冰冷,一如今晚的夜风。
我不禁纳闷,就算我对他说了一些无礼的话,是罚是骂,好歹也出个声啊!这么僵着,是哪门子意思?后来,斜眼瞟见四阿哥正诧异地打量着我,我才想起自己此时穿的是里衣,外面仅披了一件披风。慌张之余,我不等四阿哥的首肯,站起身,用披风紧紧地裹着自己。四阿哥的嘴角轻轻一抿,动作敏捷地跳下马背,走到一旁,背对着我站着。我的脸颊微微泛红,心里满是羞愧。在现代时,夏天穿着裙子在街上走,都不曾觉得害羞,这会儿明明穿了很多,却觉得羞死人了,我是怎么了?
我不想继续和四阿哥玩心理战,等了一会儿,看他还是没说什么,温声道:“四阿哥,没什么事,奴婢就先退下了。”
四阿哥没有回头,冷声道:“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我把最近所发生的事,快速的在脑子里过滤一遍,没觉得有什么事情值得四阿哥一问,到底是我忽略了什么,还是我在什么事情上大意了?
我问:“四阿哥要问奴婢什么?”
他说:“你能在皇阿玛的身边当值,是因为我额娘从中帮了忙?”
原来是要问这事。
我松了一口气:“是。”
他问:“为什么?”
我不知道四阿哥为什么要这么问,也的确不知道德妃为什么要为我从中搭线。
我想了想,回说:“德妃娘娘帮奴婢,许是看在奴婢是故人之女的份上。”
“故人之女?”四阿哥回过头,冷冷地看着我。
我没有接话,只是点点头。
四阿哥突然想起什么,问我:“你很早以前就认识我了?”
我不解地看向他,很早以前我只是知道历史上有他,对与他有关的历史有所了解,若说到认识,见到百福那一次才应该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认识他吧!
我问:“四阿哥怎么这么问?”
听到我这么问,他也不解地看着我,好似我不应该这么问。我一时又不知说些什么,只得等他出声。
他换了冷峻脸色,避开我的目光看向远处,沉默少许,声音再度响起:“这么晚了,为何不好生待在帐中休息?”
扼?我被四阿哥一会儿一个问题给弄懵了,好像掉进了一片大雾里。开了头又不说下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偷偷地白他一眼,在这个猫已惬意入睡,老鼠趁机出洞寻找食物的凌晨,你还不是也没有乖乖地待在帐中与周公下棋!还有,我在莫荷消失的地方遇见他,只是巧合而已?
“我.......”
“没想到四哥和宜心与十三一样,已是半夜,仍无心睡眠。”十三阿哥笑着朝我和四阿哥走来。
十三阿哥出现得真及时,我还正愁不知如何跟四阿哥解释呢!我松了一口气,弯腰向十三阿哥请安,他朝我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多礼,跟着对着四阿哥道:“四哥,十三今夜毫无睡意,若早知四哥也是如此,在此之前,就不用独自一人在房中自饮自酌了。”
四阿哥一面转身面朝十三阿哥站着,一面说:“我也只是一时兴起。”
十三阿哥道:“十三随口一说,四哥别往心里去,不过,十三觉得很是奇怪,四哥,你何时跟宜心的关系这般好了?”十三阿哥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四阿哥看了我一眼,说:“无意遇见的。”
十三阿哥不太相信地“哦”了一声,我觉得气氛不对,忙出声解释道:“宜心刚好也睡不着,出帐四下转悠时,巧遇的四阿哥。”
十三阿哥“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宜心,你紧张什么?”
我脸一红,否认道:“奴婢没有紧张。”
十三阿哥继续笑道:“瞧,还脸红了!”
我狠瞪十三阿哥一眼:“奴婢没有。”
“还说没.......”
“好了,十三弟。”四阿哥冷声打断十三阿哥的话。
十三阿哥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四哥都说话了,我也就不故意为难你了。”
我抿着嘴角,朝十三阿哥佯装一笑。认识他那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觉得他讨人厌。
这会儿,四阿哥的小厮苏培盛提了一盏灯缓缓而来,躬身向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请安道:“主子,十三阿哥。”
四阿哥挥手道:“起来吧!”
苏培盛应了一声,站起身子。
四阿哥说:“时辰不早了,该各自回去了,十三弟,你明日不是还得陪皇阿玛下棋吗?”
十三阿哥如梦初醒,摊开手道:“得,四哥若不提醒,十三还忘了有这么一回事了。”
我对着十三阿哥呲牙,你也有榆木脑袋的时候?
十三阿哥先是很不理解,跟着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四阿哥淡淡一笑,什么也没有说,转身朝自己的马走去。苏培盛向十三阿哥请了个安,也转身跟了过去,同牵着马的四阿哥一前一后的离去。
等走远后,十三阿哥开口问我:“宜心,我四哥今晚都跟你说了什么?”
我说:“什么也没说。”
他问:“真的?”
我笑:“宜心什么时候骗过十三阿哥?再说,十三阿哥若是不相信宜心,大可不必问宜心。”
他觉得过意不去地看着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相信你。”
我没想到十三阿哥会那么在意,顿时觉得自己的玩笑话说过头了,有些不好意思道:“十三阿哥,宜心只是开个玩笑。”
他点了点头,又说:“宜心,我觉得四哥待你与别人不一样。”
我说:“四阿哥对十三阿哥更不一样。”
他纳闷地看着我,我微笑着不说话。
四阿哥继承皇位后,众兄弟生不如死,只有你万千荣幸,与世长辞后,四阿哥还特意将你的名字由允祥改为胤祥,古往今来,也就你一人有此殊荣,这还不够证明他对你不一样?
“夜热依然午热同,开门小立月明中。竹深树宻虫鸣处,时有微凉只是风”,六月份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是月底。六月二十四日,康熙传圣意回京,说皇太后甚是想念和硕温宪公主,特命公主即日启程前往热河行宫侯驾。六月二十七日,康熙下令拔营启程,大队人马前往热河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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