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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温柔与婚姻


日近黄昏,月光很快代替阳光为大地披上银装。

        天都黑了,九阿哥怎么还没来?就算是留下来用晚膳,这会儿也该出来了吧!我到底要跪到什么时候?我有些受不了了,心情越发烦躁。

        我胡乱地抓扯着石子路旁的小草,发泄着心中的不愉快:“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九阿哥,混蛋!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来?我也是一个有脾气的人,把我惹急了,我.......”

        “在宫里,最重要的便是忍,苦了不言,累了不语。”

        语气责备之中略带温柔,听着还有些耳熟。我好奇地转过头,八阿哥?昨天一直站在门外不出声的人,还真是八阿哥。怎么就他一个人,九阿哥呢?我都跪了一天,不会还想让我多跪一个晚上吧!知道他坏,没知道他居然会坏到不知怜香惜玉的地步。

        “跪了一天了,起来吧!”八阿哥一面说,一面朝我走近。

        这算是同意我起身了?

        见我犹豫,八阿哥道:“是九弟允了的。”

        “宜心谢过八阿哥。”我慢慢地挪动腿,才觉然双腿已经酸麻,根本无力站起身来。

        我迟迟未起,八阿哥问:“站不起来?”

        我觉得尴尬地点了点头。

        八阿哥微笑着走上前来扶我站起身,搀扶着我走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后,又蹲下身细心的帮我揉着膝盖。碰到了痛处,我忍不住“吱”一声,他抱歉地看着我:“很疼吗?”

        我害羞地将腿移向一边,自己用手轻轻地揉着:“多谢八阿哥。”

        他说:“你别怪九弟,他向来就喜欢胡闹。”

        “九阿哥是主子,宜心是奴才,触怒了主子,被罚跪是应该的,怪不得谁。”我低着头,口是心非地说道。

        他微微一笑:“那你方才大呼小叫的,语气里又满是埋怨,作何解释?”

        “我.......我.......”我抬起头,与他双目对视,心里的气愤顿时消逝,一丝紧张感袭上心头,我连忙别开脸:“是,我承认我怪九阿哥,想把他撕碎了的心都有,谁叫他让我跪在石子路上,还一跪就是一天。奴才也有奴才的尊严,是主子就能随意处罚奴才?再说了,我又没犯什么大错,至于罚得那么重吗?”

        他等了一会儿,语气淡淡道:“凡事百忍成金。”

        我自想自乐道:那都是骗人的,如果学会忍就会有金子,岂不是人人都学着忍了?世上哪还会有穷人。

        他站起身子,将手搭到我的肩上。我不敢抬头看他,所以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只听到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的性子过于直率,甚至有些莽撞。宫深似海,若想安然的生存,光有聪明和意气是远远不够的,还得学会忍,受了委屈不言,苦了累了不语。”他顿了顿,又继续道:“若你刚刚那番话,是被九弟听了去,你少不了又是一顿惩罚。”

        我傲道:“我才不怕他。”

        他反问道:“是吗?”

        “当然。”我抬起头,再次对上八阿哥那温柔的眼神,僵持了几秒钟,还是我先紧张地避开。

        感觉八阿哥并非野史上的记载,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表面心存仁厚,内心却阴谋诡计甚多的笑面虎。成王败寇,或许真的是为了讨好雍正,一些史官刻意隐瞒了事实。本来一直对八阿哥没什么好感,可这一分钟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细细地看八阿哥,玉树临风,清秀俊美,眼神温柔,言语亲切.......突然间觉得董佳宜心冲动的跑去告白,也算不上是什么蠢事,面对八阿哥这种集好脾气、好身家、好模样于一身的帅哥,一时爱情荷尔蒙分泌过甚实在是正常。

        那团光圈说我会在三百年前遇见我的意中人,是他吗?

        他嘴角带笑地看着我:“其他奴才若是遭了主子的处罚,无非逆来顺受,而你.......不知道该说你胆大妄为,还是该赞你不畏强权。”

        我说:“都不是,奴婢只是想占一个‘理’字。”

        他笑着摇了摇头。

        我岔开话题道:“八阿哥,你可曾向往过田园风光的旖旎?可曾羡慕过陶渊明归隐田居的悠闲自得?”

        他避开我的眼神,朝远处望去:“陶渊明归园田居,不为五斗米折腰,着实令人钦佩,但我生来便在帝王家,就注定一生与权利相连,又哪敢去贪恋那种闲云野鹤的日子。况且,我也无法做到像陶渊明那般豁达,他那种‘采菊东离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对于我来说,可望而不可及。”

        我听出他的语气尽是无奈,天真道:“八阿哥从未试过,又怎会知道不行?既然向往,何不亲身一试?凡事都是要亲身试过,才能肯定它行不行的。”话还到嘴边,我便看见他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糟糕,他疑心那么重,不会是曲解了我的意思吧?误以为我是其他阿哥的人,特地来奉劝他退出帝位之争。

        “你为何执意要我归隐田园?你是何用意?”他盯着我问道。

        果然不出所料,他当真曲解了我的意思。我能有何用意?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难不成还真以为我是小人?我只不过是知道你的下场,知道最后是四阿哥继承大统,想劝你急早收手,或许还能安享晚年。

        我解释说:“宜心并非执意,只是方才听了八阿哥的一番话,自认为八阿哥也十分向往那种悠闲的田园生活,也就顺口一说,并无它意。”

        他看着我不出声。

        难道是我的解释还不够?

        我接着解释:“与其提心吊胆,低眉顺眼的过日子,宜心宁可过着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只可惜身不由己。”

        他终于开口了:“你的想法是一般女子都不会有的,究竟是我高估了你,还是你本身就有过人之处?”

        “自是八阿哥高估了奴婢,奴婢哪会有什么过人之处。”我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他狐疑地看着我,我竟觉得莫名的失落,我吃力地站起身子,行礼道:“八阿哥,奴婢跪了一天,有些乏了,请容奴婢先行退下。”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去吧!”

        “奴婢告退。”

        我转过身,一瘸一拐地离去。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我还是快点离开,免得一会儿不小心说漏了嘴,告诉八阿哥大清朝未来的主子是四阿哥,他半生辛苦都是枉费,大臣们的鼎力支持,只不过是把他一步一步的推到被康熙痛恨的风口浪尖处。试想一下,他会不会杀了我以解一时心头之气?还是保住小命要紧,活着至少还能找回去的办法,若是死了,运气好些,穿回现代;运气背些,去阎王爷那里报了到,那就真该后悔莫及了。我很不想生活在大清朝,但更不想去地狱。

        我知道八阿哥最后的结局,有心劝他远离那些是非,远离紫禁城无休止的帝位之争。他不但不明白,还误解了我的好心,我不禁在心里苦笑,我本一番好意,却被误以为是心怀不轨的小人。我看我还是寻个机会,想办法讨好四阿哥,不论是良嫔,还是八阿哥,终究是靠不住的。奇怪!八阿哥靠不靠得住,管我什么事,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是潜意识里还存有董佳宜心的丝丝想法?

        跪了一天,不但膝盖疼得厉害,还连着屁股一块疼。我不顾形象的,一只手扶着屁股,一只手撑着大腿的朝前走着。

        “站住。”八阿哥的声音又在我的身后响起。

        难道八阿哥越发捉摸我刚刚说的话,越发觉得不妥,所以忙来兴师问罪?真不知道我今天怎么会头脑发热的和他谈及退隐之事。

        我心虚地转过身,弯腰向他行礼:“宜心见过八阿哥。”

        他上前来扶我起身,柔声道:“你腿不方便,就不必行礼了,风寒才刚刚好,如今又伤了膝盖,回去记得好生休养,以免落下什么病根。”

        突然叫住我,只是想嘱咐我好生照顾自己?

        我说:“奴婢多谢八阿哥关心,天色已晚,若没什么事,八阿哥还是先行出宫吧!”

        他的嘴唇微微裂开,想说些什么,又没有开口,他转过身欲走,又突然转了回来:“宜心,总感觉经御河一事后,你对我就冷言冷语的,还在怨我那日拒绝了你?”

        怎么又扯到告白那个话题上了?究竟要我解释多少遍,那件事情才能真正的烟消云散?

        我矢口否认:“没有,奴婢自知配不上八阿哥,又怎敢埋怨八阿哥拒绝奴婢呢?”

        “实话?”

        “绝无半句虚言。”

        他轻叹了一声,道:“那日确是我的不对,我确实不想再纳福晋,如果你心里真有我,我也可以考虑纳了你。你阿玛是正五品云骑尉董佳巴郎,我若去向皇阿玛要你,想来绝非难事。”

        我苦笑:“想必八阿哥还未明白奴婢的意思,白天奴婢已经当着九阿哥和十阿哥的面,把话说得很明确了,奴婢并非爱慕八阿哥,也从未想过靠着八阿哥飞上枝头,更不想去维系一段没有真情实感的婚姻。”

        “我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了?你是在担心什么吗?还是.......”他打住不再往下说,过了一会儿,才看着我说道:“你是不是已经知晓你舅舅被降职一事了?”

        “啊?”我很惊讶。

        我舅舅,谁啊?官职很大吗?值得你这个阿哥关心。

        他说:“你阿玛与你三位兄长近几年战绩均不菲,皇阿玛虽然降了你舅舅的职位,但对你的父兄仍是重用,你真的无需为他们担忧,你若是嫁给了我,我也定会多向皇阿玛进言,找个好的时机,让他复了你舅舅两广总督的职位。当然,我也有私心,日后我也许还有用得着你父兄、你舅舅的地方。”

        怎么?这是让我为了舅舅的复职多谢你能答应我嫁给你,还是感激你帮我分析当中利害关系,不要为了父兄会不会被舅舅所连累而忧心?还以为他有多认真,敢情只是把我当他的政治筹码罢了。有意中人如此,不如去死。

        我没什么好语气道:“我从来不为任何人担心,我也不愿意嫁给你。”

        “你真不愿意?”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失望。

        我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冷笑着对他说:“八阿哥又何必失望呢?若是真觉得我阿玛和舅舅日后能助你一臂之力,干脆直接娶了他们俩,我想,那效果一定比娶了我还要好。”

        “你.......”他紧捏着我的下巴,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痛。”我条件反射的抓起他的手腕,想拉开他的手。

        他生气地看着我,没有放手的意思。

        该死!翻脸比翻书还快,就允许你利用我,还不准我发两句牢骚?真心觉得痛,眼泪有好几次都快流出来了,却被我硬逼在眼眶里打转。

        不一会儿,他用力地摔开手,怒斥道:“记住,仅此一次。”

        “你管不着。”我狠瞪他一眼,低下头不吭声,担心再说话,眼泪会不争气地流出来。

        枉我刚刚还对他还有些好感,在心里称赞他。

        他或许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过分了,伸手过来摸我的下巴,我不领情地挡开他的手,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

        他看着我问:“我真不明白你如今为何这般抗拒嫁给我?”

        “不是如今抗拒,而是从未想过。”

        “你那日说的一番深情话,只是南柯一梦?你也不记得以前曾跟我说过什么了吗?”他质问道。

        天知道以前的董佳宜心跟你说过什么?不过她是她,我是我,倒霉的穿越时空也就算了,没必要还得倒霉的替她背黑锅。

        我说:“那日的事大可当成是宜心的无理取闹,还请八阿哥从此后都别放于心上,八阿哥,没什么别的事,奴婢就先行退下了。”

        没等他应允,我抬步便走。

        我不想卷入九龙夺嫡的斗争,也不想利用那些我从未谋面过的家人。在我的认知里,皇室的婚姻都只是站在政治的立场。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时代,所以没必要顺应这个时代做牺牲品。别说我不喜欢八阿哥,就算是很喜欢,听了他今日这番话,我肯定也会心寒。即使是身处在帝王将相,男子三妻四妾的年代,我也乞求能有一段出自于真心实意的感情,哪怕我并非他此生最爱的人。

        假设我真嫁给了八阿哥,我知道继位的人会是四阿哥,于情于理,我定会劝他少争对四阿哥,不要与四阿哥争夺皇位。日久天长,他又怎能容忍一个一心只为自己死对头说话的人?我可不敢冒险。

        回到我和巧栀睡觉的房间,灯还没有点亮,屋子里黑漆漆一片。巧栀还没有回来,兴许是还在忙吧!

        我身感疲惫地往床榻上躺去,鞋子也没脱,扯过厚重的被子胡乱盖上。先还不怎么觉得累,一躺到软绵绵的床榻上,立即觉得浑身酸痛不已。从小到大,今天还是第一次被罚跪,感觉比要我背一天的书,写一天的长篇文言文还要痛苦十倍。

        我嘟囔着嘴道:“为什么那些小说的女主角,穿越时命就那么好,要么是小姐,要么是公主,要么是宠妃,而我,偏偏穿成一名苦命丫头,还是在不受宠的娘娘宫里。当时要是穿到四阿哥的府上当丫环,我也就真认命了。我莫名其妙的来,只希望能莫名其妙的回去,这个时代不属于我,我也不想待在这个时代——”

        还没抱怨完,一阵睡意涌上心头,我便浅浅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朦胧中,我感觉有人推开门走进来,房间里的灯也跟着亮了起来。

        “就知道你早回来了,灯也不掌,房里黑漆漆的,你不怕吗?今儿个我去了院外,却没见着你,你去哪了?”巧栀将饭菜从食盒里取出后,径直朝床榻走来:“看你一副累坏了的模样,快些起来,再怎么累也不能忘了吃饭,我给你准备了些吃的带回来。”

        见我纹丝不动,巧栀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背。

        我累得都忘了饿,一点儿食欲都没有,更不想动。

        “宜心。”我不搭理巧栀,巧栀停了一会儿,又唤一声:“宜心。”

        我还是假装没听到。

        巧栀一把扯过我身上盖着的被子:“宜心,快些起来,吃了再睡。”

        巧栀怎么和老妈一样罗嗦,看来,今天的晚饭我是非吃不可了,不然她得闹到啥时候才肯消停。

        我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强挤出一个笑容:“好,知道你最好了,我吃了再睡。”

        巧栀很满意:“当然得吃了再睡。”

        我随意地吃着,免得浪费了巧栀的一番心意,在这个时代,她可是唯一一个关心我的人。我一面吃饭,一面揉着膝盖,巧栀见了,心生好奇地问:“宜心,你的膝盖怎么了?”

        我咽了咽嘴里的饭菜,回她:“白天被九阿哥罚跪于石子路上,怕是给跪伤了。”

        “九阿哥?九阿哥为什么要罚你跪?怪不得我今儿个没见着你,原来是在石子路上。”

        我无奈地笑了笑:“还能为什么?还不全都因为八阿哥。”

        巧栀惊道:“你又去向八阿哥表明心迹了?”

        听了巧栀的话,我差点被饭菜噎到,什么叫我又去啊?

        我哭笑不得:“不是,只是冤家路窄不小心撞见了,但跟上次那件事脱不了关系。”

        “宜心,我劝你日后还是别去向八阿哥表明心迹了,虽然八阿哥不跟你计较,但八阿哥的两位福晋可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若是给她们知道了,你铁定没好日子过。”巧栀表情严肃地劝道。

        我觉得好笑。

        就算他两位福晋的眼睛里能容得下沙子,我也不会去,我又不傻子,明知道这段历史的结局,还要奋不顾身的往火坑里跳,我可不相信我能改变历史,能让八阿哥替四阿哥继承大清皇位,让最后结局悲惨的人是四阿哥。况且,八阿哥今天这么对我,还和我说了那些话,我自是更不愿和他沾上丁点儿关系。

        我朝巧栀婉言一笑:“巧栀,你放一百个心,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去。”

        “你若真能令我放心就好了。”巧栀瞥了我一眼,继续道:“等一会儿你吃完了,我帮你看看膝盖,跪了一天,也不知伤成什么样子了。”

        我两眼含泪:“还是你心疼我。”

        “经此一事,看你日后还敢不敢去招惹八阿哥。”

        “谁去谁是小狗。”

        但是事实上,不是我不去招惹八阿哥,八阿哥就会忘记曾经有一个叫董佳宜心的宫女跟他表过白。想起昨天下午八阿哥跟我说的那句话,或许以前的董佳宜心听了,会高兴得睡觉都能笑醒来,而我未必能笑得出来。

        “那日是我太冲动了。”八阿哥看了看我的下巴,不经意伸手来摸。

        我第一时间挡开他的手:“奴婢都忘了。”

        八阿哥抿嘴一笑,很温柔,也很迷人。就在我差点又要沦陷在他动人的笑容里时,深刻的记忆立马把我拉回了现实,虚伪!

        我福身道:“八阿哥,没什么事奴婢就先退下了。”

        八阿哥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我:“外服,一日三次,切勿沾水。”

        我抬头看着他,当我是小浣熊,一会儿一个样?

        见我没打算接,他硬将小瓷瓶塞进我手里:“膝盖上的伤可大可小,都需悉心调理,不管你愿不愿意,我想娶你的心永不改。”

        你想娶,我可不想嫁。

        看着八阿哥远去的背影,我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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