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神雕侠侣
走出房门,悬在墙壁上的灯火轻轻摇曳。昏暗的走廊尽头静静地伫立着一道身影,看不清是何人。叶雨抿了下嘴唇,走了过去。
雨诗一言不发,跟上叶雨,还是那样面无表情,目光中没有一丝神采,叶雨如同没看见一般,也不责问。回到凌云阁大厅,厅里有二十余名佩剑侍卫整装待命。叶雨步伐稍稍一缓,略作停顿,随后大步走出凌云阁。
远处的楼阁因为光线昏暗已经有些朦胧,划过一道闪电,方能看清出建筑的高度。叶雨静立,伸出手,有一点点湿润。很静,能听见身后的细微的兵甲声和风声。几息后,兵甲摩擦的声音消失,只留下风的声音。
叶雨闭上眼,随后雷声滚滚。待雷声过后,叶雨缓缓睁开眼,空气潮湿,呼吸起来很难受。叶雨收回手,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踏了,一切就该结束了吧。
......
叶雨看到前方那座仅有一层的宽大建筑,侍女阁。侍女阁里灯火通明,在阴暗中如同一座灯炉。距离有些远,只能隐隐听到那里飘来的一个轻缓温婉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叶雨的脚步也越来越慢。到了门前,已经可以看到跪坐在文案前的女子。若如初见,还是那身橘红色锦袍,在灯光下有些暗淡,呈现出淡淡的血色。案下同样跪坐着数十个侍女,在认真倾听女子的言语。叶雨的脚步很轻,可身后的声音还是惊扰了里面的人,不时有侍女偷偷回头看过来。
“今日安排到此为止,诸位请回吧。”女子微笑着站起来。众位侍女默然起身,低着头分两列有序地走出侍女阁。叶雨身后又传来一阵响动,向中央集中了些。
待众侍女离开,空荡的大殿只剩橘袍女子一人,不时打下的闪电掩盖过灯火的光亮,将殿内映照的如同白昼。借着电光,能看见那女子依然面带着淡淡的笑容。
身后的侍卫慢慢进入侍女阁,而大门显得有些狭窄,不时有人碰撞到自己,叶雨身形微晃,差点站立不稳。未过许久,侍卫已经分两排全部进入阁内。叶雨感觉到身侧无声无息地站定了一人,是雨诗。
橘袍女子缓步从案前走来,叶雨一言不发。待到已经可以伸手抚到女子脸庞的距离时,女子停了下来。身后雷声滚滚,叶雨感觉自己有些失聪。
“怜溪,我这次来——”
“先生不必说了,能找到这里,说明先生已经准备好了。”
叶雨沉默了一下,“其实——”
怜溪摇了摇头,随后莞尔,”输了就是输了,我也有我的尊严,没必要死皮赖脸。“
叶雨将审问怜溪的话收了回去。他明白,怜溪这个态度,凭自己是问不出什么的。
身侧的雨诗眼中闪过一道厉光,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恨意,“拿下!带走!”
“请等一下。”怜溪并没有看雨诗,而是盯着叶雨。
准备靠近的侍卫停了下来,雨诗眼中恨意不减,但并没有言语,微微转向叶雨。
“跟我来吧。”叶雨转身离开侍女阁。
.......
侍女阁外不远处,凉亭。亭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微冷。
“先生您果然不凡,怜溪还是没能逃掉。”怜溪为叶雨斟上茶,动作娴熟优雅,如同那日在天音坊一样。
叶雨低下头盯着手中的茶杯,半晌,没有抬头,低声说到:”怜溪,如果好好配合,我会尽力帮你的。“
怜溪轻步绕到叶雨前,双手收了下裙摆,坐在叶雨身旁,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以袖掩面,轻抿了一口,随后缓缓将茶杯放下。“先生,我可是一直把你当作知音的。”
叶雨喟然一叹,“有没有后悔,后悔那天没有杀了我。”
怜溪掩面轻笑,“当时我认为先生只是个招摇撞骗的人,所以心生玩弄之意,一念之差便没有把事情做绝。”
叶雨抬起头,看着怜溪。怜溪站起身,走到亭边,背向叶雨,向亭外伸出白皙的玉臂,“先生你可知道我为何把你当作知音吗?”
叶雨思索了下,说到:“因为我看出了你的乡愁。”
“先生错了,我没有乡愁,我从来不回忆往昔的事。”看不到怜溪的表情,“先生太好骗了,那些眼泪并不真实。先生有所不知,您向往自由逍遥,这一点和我才是一样。不怕笑话,我最欣赏先生的放荡不羁了。”
怜溪回到叶雨身旁,双手放在石桌上,”其实先生给花影讲的故事,我也偷偷地听了好些。我最喜欢的就是那小龙女了,您说,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不在乎一个女子的过去,全心全意爱她,即使杳无音讯,也苦等十六年吗?”
叶雨想了想,认真地说:“有。”
“那小龙女为了心上人违背当初古墓师门重誓,违背礼法,也能被称道吗?”
叶雨呼出一口气,“能。”
“嗯。”怜溪双臂重叠,趴在桌上,声音低了一些,“先生,你说有来世吗?”
叶雨刚要回答,突然看到怜溪的嘴角淌下一道殷红,冲过去半跪在地上,一把扶住她,“怜溪!你这是何苦!”
怜溪身体一软,从石椅上滑下来,靠在叶雨怀里,”先生,你还没...没回答我呢。“
”有的,有的,相信我。不要这样,在这一世你也可以遇到杨过那样的人!“叶雨声音嘶哑,狠咬嘴唇。
”我...相信先生...先生是我的知音...不会骗我...“怜溪喘息已经有些费力,”来世...我不要遇见杨过...我要遇见先生...我想自由的和先生在一起....那时...我还要为先生弹一曲梁祝...您愿意吗...“
”好——好——来世,来世我一定做你的杨过!“叶雨眼前一片朦胧,害怕地抱紧了怜溪。
怜溪枕在叶雨的肩上,叶雨从颈间的温热中感觉出怀里人的呼吸渐渐微弱。怜溪静静地倚在叶雨怀中,身体微微颤抖。突然感到腹中剧痛,一口鲜血就要从胸中涌出。叶雨心中一惊,猛然把怜溪抱正,“为什么!”
怜溪的呼吸已经失去规律,双手用力抓住环绕着自己的臂膀,“让我...为先生最后上一课吧..永远..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叶雨感觉气血上涌,两人面对面仅仅几寸之距。亭外大雨已然如瓢泼,水雾缭绕,而两人也能看到彼此呼出的雾气。
再观怜溪,原本灵气十足的眼神略显涣散,微尖的下颌曾倚靠在叶雨肩上而抹上鲜血,强挤出的笑容也因此显出几分凄厉,竭尽全力的喘息使得胸口剧烈起伏。
怜溪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双手环到叶雨脖颈处,慢慢靠近,喃喃到:“先生...要好好活下去......”缓缓吻住叶雨。
叶雨神情呆滞,只感觉到嘴里一股清凉流入。还未回过神来,骤然间腹痛竟然减轻了。刚要说什么,突然唇间一凉,怀里的怜溪已经彻底失去力道,偎在叶雨胸前,再无一丝生机。
叶雨胸口如同压置了巨石,眼睛肿痛,想哭却流不下眼泪。叶雨张开嘴,想大叫几声,却发现喉咙竟然失声了,只有急促的气息发出微弱的声响,“啊...啊...啊...”
亭外,雨声将他最后的嘶喊淹没了。
......
...
.
逝者已矣,即使怜溪有再大的罪过,即使雨诗再恨怜溪,也不好将之挫骨扬灰。幽天溟从始至终也没有出面,想必已经知道了叶雨和怜溪最后的事,况且怜溪也不过是个棋子。在诸方的默许下,叶雨在第二日把怜溪安葬了。
幽落城外,荒山。
远处传来几声鸦叫,叶雨坐在一座新立的孤坟前,一只手臂直放在弓起的膝上,一手拿着坛酒,看着远方的斜阳。
”怜溪,你自由了,不用再陷入这些权势博弈之中了,可我还得努力。“
”怜溪,你弹的梁祝,真的很好听,我还想听。“
”怜溪,你知道吗,终南山古墓派还有后人呢,而且在另一个关于刀剑的故事里出现了,要不要我讲给你听?“
”怜溪,我没和你商量,就给咱们取了别号,喜欢吗?“
...
叶雨发现手中的酒有些苦,随手把酒坛扔向远处。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用袖子擦了把脸。再默默地看了看那座新坟一眼,尔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埋葬在这里的女子,在生命的最后得到了一个人一世的承诺,能否也算自由快乐过呢?叶雨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活多久,也不知道将来会遇见谁,又会有怎样的故事,可他知道,此生,他的心里已经永远为这个女子留下谁也无法代替的位置了。
...
远处似有歌声传来,几经辗转,最后隐于山峦之间。
...
伊人月下戴红妆
不知伊人为谁伤
鸟儿尚成双,相依对唱忙
怎奈伊人泪两行
伊人独唱伴月光
唯有孤影共徜徉
柳叶裙下躺,貌似心亦伤
与伊共叹晚风凉
人说两情若在永相望
奈何与君共聚梦一场
戏中人断肠,梦中暗思量
自问手中鸳鸯为谁纺
回望月下孤影渐苍茫
不解风情落花绕身旁
戏中两茫茫,梦中在心上
任君独赏伊红妆
...
那座孤坟前,立着一块简陋的墓碑。墓碑上铭刻着谁也看不懂的碑文:
龙女怜溪之墓——神雕大侠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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