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褚岩被嘈杂的电话铃声吵醒时，已是早上七点。
他刚醒，意识还不是很清醒，大掌一把捞过手机，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揉了揉额头，从床上坐起来，将手机放在耳边接听。
声音带着半梦半醒特有的低迷与磁性，如同老旧的唱片机。
“喂。”
再看向身旁，床边空了。
那女人在他醒来之前就已经走了，将衣服和随身物品全部带走，完全没有来过的痕迹。
如果不是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女人留在他肩膀上的咬痕以及背上的抓痕，他真的要怀疑昨晚上带个女人回来只是一场了无痕的春梦了。
褚岩久居国外，外国女人的开放主动他不是没见识过，但昨天他带回来那个女人，醉酒后带出了她最原始的本性，她那个主动，比起他在国外遇到的那些用来泄欲的女人过尤之而无不及。
昨晚上她用的几个姿势，选的全是最疼的，似乎也是在发泄情绪和压力，一边哭一边咬着他的肩膀的动，十分带劲。
褚岩对这种事并不是十分热衷，一忙起工作来什么都能抛之脑后，素了很长时间，回国褚画的事情给他带来的压力很大，急于找个发泄口，于是一晚上连着做了好几次。
那女人也不知是疼得还是爽的，全程一直在哭。
女人长着一张清纯的脸，一身两条细长腿的白裙子，头发没有经过任何烫染，保留着原始的黑长直。
很符合国内人对初恋脸的形象定位。
虽然长着一张令人感到清新的初恋脸，可她却不是处|女。
褚岩还记得昨晚上进入时的感觉，紧致归紧致，也并不是畅通无阻，可他没有感觉到那层膜的存在。
他为了确认什么，再次看向洁白的床单，昨天她躺过的地方，除了褶皱的痕迹以外，确实没有看到一丝血迹。
他试探着另外半边床的温度，女人应该刚走不久，还有着她留下来的余温。
褚岩想出了神，根本没有听到电话内容。
电话那头火急火燎说了很久，却迟迟等不来褚岩的回复，对面一片寂静，对方也急了，抬高音量询问他，“喂，褚先生？褚先生请问您还在听吗？”
褚岩这才回过神来，“我在听，你说。”
对方只得又将刚才的说辞重复了一遍，“您的弟弟褚画现在正在我们医院，麻烦您过来一趟。”
褚岩眉头一拧，攥紧了手机，眼神变得有些骇人，“你说什么？”
医院的工作人员简洁的说明了一下情况，“病人昨晚上在家中自杀，现在刚度过危险期。”
“我马上过来。”褚岩挂了电话，赶紧从床上掀开被子起来，套上衣服，开车赶去了医院。
医院是通过患者手机联系人上的直系亲属打给他褚岩的，褚岩赶到褚画的病房时，在走廊看到一个女人低着头正坐在褚画的病房外不远地方的长椅上。
他关心着褚画的病情，并没有将注意力过多投放在女人身上，只是匆匆瞥去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慌慌张张从女人身旁擦肩而过。
江漪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只听到跟前划过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并没有抬头去看。
病房门被推开，拒绝护士的好心帮助正靠着一只手费力将画架抬到墙角边靠好的褚画听到动静，侧头望过去，看到门口出现的高大男人时，脸上立刻挂起了笑容，“哥。”
褚岩并未理会他这声“哥”，站在门口不动，既不进来，也不打算出去，只是一脸阴晴不定的站在那里。
见他冷淡的反应和周遭渐冷的气场，褚画心里不太有底，他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惹褚画生气，他放下画架，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主动走上去拉着他的手，怯懦又讨好的再次喊了声，“哥。”
褚岩的手很大，很冰凉，他的语气更加冰凉，“松开。”
褚岩从未用这种语气同自己说过话，褚画心里十分酸涩，抬头时猛不丁撞进了褚岩的眼。
褚岩漆黑的眼深如寒潭，望着他的视线带着冷漠以及恨意。
哥哥果然是对自己感到失望透顶。
褚画听话的松开了手，心里很难过。
没有什么是能比和自己相依为命的亲人对自己失望更令人难受的事情了。
褚画站在褚岩跟前，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双手垂在腿侧，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生怕一言不合又惹他生气，到时候哥哥走了，就真的没人管他了。
褚岩看向他的右手腕，上面裹着一层层的厚消毒纱布，如同一个肥大的粽子，心中的怒火更甚了几分。
褚画察觉到自己哥哥看过来的视线以及面部的表情变化，只觉得被他灼热的视线盯着的手腕像是被火烧一般，又疼又烫，如芒在背，他忍不住将手腕悄悄往身后缩了缩。
褚岩见了他这个动作，想起昨晚上他在褚画的公寓里见到他时，他也是这样将手往后身后藏的。
只不过那次割的是皮肉，这次割的是动脉。
好在这次抢救及时，那下次呢？
岂不是直接瞄准颈动脉？
褚画听到头上传来褚岩凉薄的话语，“早知道你这么想死，你九岁那年，母亲想将我们俩烧死的时候，我就不该冒着生命危险先将你救出去。”
九岁的褚画印象里，还记得那个用一张湿透了的床单将他浑身裹的密不透风，让他踩着自己瘦小的脊背从通风口爬出去的十三岁的褚岩的。
那个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房间，褚岩因为蹲在下面给他当垫脚石，裤腿已经被火烧掉了一半，等他顺利爬进通风口时，房间里满是浓烟和火星子，褚岩沾满烟灰的脸在浓烟里若隐若现，他当时带着坚毅的表情，只跟他说了一句话。
“去找爸爸。”
褚岩这话，大概是对自己失望透顶了。
褚画耸高着肩膀，低着头咬着牙拼了命才没让自己眼泪流下来。
“你好自为之吧。”
见褚岩说完这句就要离开，褚画急忙伸手拉着褚岩的衣角，他想挽留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害怕自己一开口就带了哭腔会被褚岩识破。
不想自己的软弱再次暴露在褚岩面前。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衣角从自己手中划走。
褚画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眼角酸涩异常，到头来他身边还是一个人都没有，褚岩没能留住，江漪还被他赶走了。
对了，他还有江漪。
江漪接到褚画的电话时，是在晚上八点半。
那时她已经离开医院了，她当时确实因为褚画不愿意见她而感到十分难过，她在医院呆坐了一下午，心情好转一些后，想到褚画在医院可能需要换洗的衣物，便回到了褚画的公寓，打算帮他整理一些日常用品带去医院。
她原本还特别忐忑，生怕褚画还没生气，仍是不肯见她。
却没想到褚画会主动给她打电话。
她立刻暂停了手上的活，忙不迭按了通话键，“喂，褚画，你好些了吗？”
那头褚画似乎还在同她闹别扭，一声也不肯吭。
江漪也不生气，褚画能主动给她打电话，就代表他心里的气已经消了一大半了。
她继续跟他聊天，“我现在在你家，正在给你准备一些换洗衣物，准备待会儿给你带去医院。”
“对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听说医院伙食不太好，你想吃什么我马上给你做，做好了一起给你带过去。”
电话那头静的只剩褚画绵长的呼吸声。
褚画吝啬于给她哪怕一个人的回应，江漪一个人唱着独角戏，不免有些挫败感，便小心翼翼问道：“褚画你还在听吗？”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就连呼吸声也逐渐变得飘渺，就在江漪以为那头的褚画只是拨错电话或者睡着后，耳边突然传来褚画沮丧沙哑的嗓音，“我哥不要我了。”
江漪曾听褚画提起过他这个哥哥，只了解他这个哥哥常年定居国外，甚少回国，她和对方从没有见过面，褚画倒是提起过他哥哥的名字，江漪都记不起来。
现在如果不是褚画突然提起，她都忘了褚画在国外还有个哥哥的事实了。
江漪不知道他和他哥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却深知现在的褚画脆弱敏感，连忙安慰他，“没关系，还有我在你身边。”
褚画听完这句，似乎心情好了很多，过了会儿他浓重的鼻音又传了过来，“我想吃你做的清炒小白菜。”
褚画愿意冰释前嫌的意图很明显，江漪听完就笑了，这是褚画一贯的和好方式，“好好好，我现在就去超市买菜给你做，等着我。”
那头褚画嗯了两声，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
医院为了病人的健康着想，严格规定患者家属必须禁烟。
褚岩走出病房后一直待在医院的后花园里透气，脚底下全是烟头，他一直拧着眉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抽完最后一根烟，烟头掷在脚底下狠狠研灭，他也做好了决定。
他去医院附近的超市买了写男士的换洗衣服，褚画的个子和他差不多，只是要稍微瘦弱一些，他挑了比自己小一号的号码，带着那些日用品回到了褚画的病房。
褚夜色正浓，褚画已经入睡，正在给他换药的护士看到推门而入的褚岩，竖起食指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褚岩心领神会，减轻了步伐悄声走进去，他将手中的换洗衣物轻轻放在了桌子上，站在一旁看着护士给褚画换药。
护士拆掉了消毒纱布，褚画手腕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暴露在褚岩眼前。
伤口还没结痂，皮肉外翻，深得可以看到里面的粉色的嫩肉。
足以证明他当时确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褚岩目光灼灼，直到护士给伤口消毒，重新换了干净的消毒纱布包上，他才将视线从褚画的手腕上移开。
不偏不倚的，恰好看到褚画枕头旁的手机屏幕亮了。
休息前褚画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所以如果不是褚岩看到屏幕亮了，都不知道褚画有电话打进来了。
来电显示上显示的是“小阿姨”。
怕打扰褚画休息，褚岩抄起褚画的手机，去走廊外接了电话。
刚一接听，那头便传来一记活泼悦耳的女人声音，“褚画，我现在在超市，小白菜卖完了，大白菜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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