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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石夏的初中一直在吊儿郎当中度过,直到最后一学期才奋发图强,冲刺了三个月,奇迹般地在中考中以吊车尾的成绩考进了重点高中。

        这三个月的努力,引发了石夏很多思考,所有的游戏、娱乐、人情世故,都随着考试成绩的退步化为乌有,成绩倒数的时候,打游戏也不快乐,出去玩也不踏实,亲戚朋友都在比学习成绩,自己恨不得绕着走,直到三个月后才扬眉吐气。

        石同伟打听了石夏的分班,班主任张关生是个老资格教师,手底下年年出重本生,他今年被校领导刻意调离了重点班,分配到了普通班,就是为了带动学习气氛和成绩。

        石同伟一听这前因,心里美不得了,他有三个孩子,前两个都因为前几年家里经济条件不允许没办法念书,终于债务还的差不多了,能喘口气了,最小的孩子也上了高中了,他欣慰地看着石夏,心里暗暗使劲,无论如何他也要把这个孩子供上大学。

        高中的第一天,是石同伟特意从工地请假回来送的。那年的夏天特别热,高温让他们俩人就跟刚从煤堆里头扒拉出来似的。石同伟拎着箱子,石夏背着书包拿着雨伞水壶,在烈日下气喘如牛,总算见着人山人海围拢的校门。

        七中那时候的校门可没有现在这么气派,整个一监狱大门。铁栏杆一条一条的,学生们在里头进进出出还特别得意。

        上过七中的人都晓得,那是个名副其实的监狱,在这里头经过“劳改”过的人,出来都是精英。

        石同伟拎着行李,石夏跟在后头,看见公示栏里头石夏被分在一年12班,俩人就蹬蹬噔跑教学楼里头去找地方缴费。

        彼时俩人到达班级的时候,屋里还有很多等待缴费的人,他们就靠着风扇站着,一直站到人都没了,汗也消了,这才慢悠悠地去报名缴费。

        缴费处的老师是后来石夏的政治老师胡宪成。那天石同伟把钱递给他得时候,他伸出食指和拇指在舌尖上舔个来回,数了一遍又一遍,一直数到石夏又开始冒汗了才算完。

        交代完一概事项,胡宪成才告诉俩人说让去寝室认个床位。

        石夏和石同伟赶紧下楼去了寝室。

        石夏记得,从教学楼到女生寝室走路15分钟还多。石夏很纳闷,这学校是每天早上锻炼学生竞走素质还是希望多培养几个体育特长生吗,把寝室建的这么远。

        一进了寝室的大门,石夏就觉得一阵凉风吹脑门上了。

        寝室的地是水泥的,窗户是木头的,墙壁是掉皮的,空气都是潮湿的,完全可以实景重拍《咒怨》。

        石同伟啧啧道:“这房子有年头了。”可不,那大厅的灯泡都黄了。

        站在回弯的楼道里,你可以看见,不远处的火葬场还袅袅的冒着轻烟。那个火葬场没少为七中做贡献,每年的春季,秋季长跑都以火葬场作为折中点,再折回学校。

        第一天任务繁重,不仅一千多人要分班,还要分发学习书籍资料,班主任挨个同学做了张表,根据考试成绩暂时分配了课代表,班长暂无,说要等军训完投票选举。

        石夏被分到了高一12班,高一一共14个班,分两层,1-8班在一楼,9-14班在二楼,二楼有教导处和校长室,让这一层楼的学生格外老实。

        她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耐心地等老师点她的名字。

        果不其然,叫到她的时候,她一起立,全班女生都有点惊讶。

        石夏被她爸按着剃了个男生头,碍于她的性别,她爸宽容的给她多留了几公分,她稍微收拾了下,还算能看。

        用她爸的话就是:英气十足,俊秀不减。

        她爸的意思,为了上学,就不要留长头发,会分散注意力。这个观点正是她初中校长的教学理念中的一条,她爸深以为然,认为她初中没好好学习就是因为臭美。正好石夏也并不很在意外貌,她这次算是幡然醒悟了,学习才是正道,虽然自己资质差点,但是相信勤能补拙。

        这副模样有个缺陷就是,军训的时候,她遭了不少罪。

        为期两周的军训,一开始大家伙都只看过大阅兵,啥时候穿过军装啊,作训服一发下来都兴奋的不行。

        教官也帅,操场也大,作训服也酷,体验很特殊。

        就是太累了。

        第一天军训完以后,那股兴奋劲散了,一个两个都倒地不起,哀嚎遍野。

        一想到还有十多天的军训,石夏瘫在操场上一动不能动,脑子发昏。

        这时候几个教官走过来,他们手里捧着一摞一摞的床单。其中一个教官指了石夏几个人过去,“你们几个过来。”

        这一天的军训下来,别的他们没学会,听指令却已经条件反射,石夏一听命令,一骨碌爬起来:

        “到!”

        教官把床单交到他们手中,“这个是3栋101、102、103的”,又拿了另一摞给另外一个人,继续指派:“这个是104、105、201……”

        轮到石夏的时候,教官奇怪地看了石夏一眼:“这个是1栋301、302、303的,我会找个人带你去。”

        “是!”

        没多想,石夏就跟着一个桌子高的小教官后面去了1栋宿舍楼。

        由于石夏的家里住的离学校很远,为了学习方便,石夏申请了住宿,她也只是让她爸爸把行李给扔到了宿舍,准备吃了晚饭再去收拾,具体学校一共多少个宿舍楼,她并不知晓。

        跟着小教官后面进了1栋宿舍楼,门卫老师叫住了两人,“来登记!”

        饶是军训的教官,也躲不过登记,小教官笔直地走过去,连写字也很飒,他刷刷签了个看不出的鬼画符,写完了扔下笔让石夏写。

        石夏照着上面一栏一栏的填写,刚放下笔拿起东西要走。

        门卫老师把头伸出了窗户,大骂道:“怎么让一个小姑娘来男生宿舍!七中没人了!这写的什么玩意?!回来重写!!”

        小教官的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疾走几步拐个弯就上楼了,石夏手一抖,差点把床单扔了,只听小教官低声道:“快点!跟上!”

        石夏忙把门卫老师的话抛到了脑后,寻思着不乱看,放下东西就走。

        上了三楼,石夏才知道,不乱看,那是不可能的。满走廊都是人,白花花地肉,偶尔路过一个宿舍,还能闻到里面胶鞋的臭味,狐臭,汗臭……也没少被人参观,石夏自以为面无表情,实则耳根发热,脸皮发烧感觉头顶都要着了,只觉得作训服的帽子太碍事。

        走廊尽头就是305,最后一摞床单分发完毕,石夏抽身要走,小教官却被305的同学叫住了,“教官,你教我们叠军被吧!”

        另外几个男生也跟着嚷嚷想学,小教官哈哈笑了两声,很愿意展示一下:“可是你们的被子不合格啊,行吧,我试试。”

        石夏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呆,这一屋子男生没一个正经穿着衣服的,全光着膀子,让石夏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只一犹豫,抬脚就往外走,心说自己回去吧,又不是不认得路。

        孰料正撞到外面进来的人,胶皮鞋硬邦邦地踩在了五根白皙的脚趾上。

        来人闷哼一声:“……呃!”

        俩人一照面,都认出彼此了。

        眼前这个穿着大背心大裤衩,身材颀长高挑的大男孩,正是李爻,他这个人气质冷冷的不愿意搭理人,还有点小洁癖,此时刚军训完洗了澡,穿着拖鞋往屋里钻。

        石夏一直觉得自己挺高的,跟人面对面从来没费这么大劲抬头过,这个李爻不是一般的高。

        他肤色白净通透,眉目清隽,一副好皮囊套在一个沉稳英挺的壳子上,真可谓是相得益彰。

        “是你?”

        李爻有点惊讶男生宿舍石夏怎么跑这来了。

        石夏清清嗓子,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她虽跟李爻有过一面之缘,但是连交情都算不上,眼下根本不想多谈,一边道:“让开让开。”一边忙跟小教官知会道:“教官我先下去了啊。”

        小教官偏头答应了一声,“行吧,你先回去吧,别乱走啊。”

        李爻侧过身,给石夏让出了位置容她出门,等石夏走出去了,他才动了动脚指头,皱紧了眉头。

        “李爻你认识这个假小子?”

        “……不认识。”

        出了1号宿舍楼,石夏深呼一口气,嫌弃地拍打两下作训服。

        石夏回到了自己宿舍的时候,心里很是忐忑,这还是她第一次‘群居’生活,今天晚上就是她真正离开父母的第一天。

        打开419宿舍门的时候,里面的五人看见石夏的一瞬间真可谓是神色各异。

        好在石夏不是沉闷的人,以前经常和社会人混在一起,胡说胡侃,性格颇为爽朗,她找到了自己的床铺,指着上面的名字,“这是我床铺哈,我是女生。”

        她刻意强调了‘女生’两个字,其他人也不是瞎子,当下就反应过来了。

        她上铺位置是一个小个子黑头发圆脸的女生,也是第一个和她说话的,“你发型挺酷啊小哥。”

        她开了头,另一边走过来一个女生立刻接着打趣道:“男生都没女生帅,你贼有面儿!”

        仨人笑起来,石夏忙自我介绍:“我叫石夏。”她问上铺的:“你呢?”

        上铺的小姑娘歪着头:“我叫张鑫。”

        张鑫笑起来有两个大酒窝,她指了指另一个,“你姓侯我记得,这个姓挺少见的。”

        “是是,我妈姓鞠,更少见。”姓侯的女生瘦高挑,往床边一倚靠,颇有点杨柳扶风林妹妹的姿态。

        张鑫追问侯姓的女孩道:“咱俩一个初中的,我见过你几次,没想到现在分一个班了。”

        “我也见过你,就记得你特别白,我们班男生可喜欢你了,给你起了外号叫张大白。”

        张大白有点害羞,“你们班男生太不像话了。”

        不多时,几个女生就聊开了,更是互相挽着手去吃饭,去打热水,回来坐床边烫脚的时候还要嘻嘻哈哈一阵才扛不住军训的疲惫睡了。

        之后的军训就没那么难熬了,大家都互相认识了,偶尔队列里还能聊聊天,冒着被教官训斥的危险,也要挤眉弄眼地闲扯,眼睛都像裁缝似的,每天丈量着各个军官的身高体格。

        唐悦有点小骚气,走路婀娜多姿,每天头发都要梳的一丝不苟,早晨吃完早饭的功夫,也要出去外面做个发型再匆匆赶回来军训。

        这天她就因为在外面卷头发的时候排队,军训的时候来的晚了点,被教官抓住做了惩罚,一百个蹲起对于一个从不锻炼的女生来说,很具挑战,虽然在教官看来这责罚已经从轻又从轻。

        唐悦撅着嘴跟教官撒娇:“能不能换别的呀教官,罚站,走正步都行。”

        她声音自带一股子娇媚,婉转若燕,听着让人身心舒畅,教官眨了眨眼,在武警大队待着久了,被小女生一撒娇,弄得他心软极了,想着或许一百个蹲起是有点为难,只好无奈的改了惩罚条件。

        “50个蹲起,一个不能少了。”

        50个也不少,做完了腿也要软一阵子。

        唐悦眼睛亮了亮,笑嘻嘻地:“教官,能不能军训完了再做啊,要不然我这两条腿就废了,还怎么走正步啊。”

        教官本就做了一次让步,怎么也不能一退再退,他立时脸就沉了下来,表示不再妥协。

        唐悦秀眉微蹙,也不好再求饶,又不愿做蹲起。

        这时候一个清亮的男声打破了沉默。

        “报告!”

        “说。”

        “我替她做吧,她今天身体不舒服。”

        石夏偏头看去,是她前面一排的男同学,看不见脸,但见他身姿挺拔,声音清亮很有一股正气。

        教官笑了笑,这种情况他见的多了,总有男生替女生出头,也不是多仗义,多半是俩人有点暧昧关系,他目光在俩人身上来回逡巡,“你俩……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队列里立时发出了一阵阵不怀好意地哄笑。

        那男生扬声道:“她是我姐。”

        笑声即刻变得索然无味。

        回了宿舍,五个人围着唐悦开始了猛烈地追问,“真是你弟弟?”

        唐悦瘫坐在床上,这一路上被拷问了太多次,有气无力地说:“是啊,是我表弟,我俩真的是亲戚。”

        石夏啧啧道:“那你们家基因真的让我好奇,长得南辕北辙。”

        张鑫还是有点不可置信:“彭有文是你弟弟?那你初中的时候怎么让彭有谦那么欺负你啊?彭有谦不是彭有文的堂兄弟吗?”

        对于唐悦和张鑫的初中,石夏一概不知,她是四中毕业的,和她们俩所在的二中隔着半个市区,能勉强认出来她们的校服就不错了。

        就这么偶尔听一句两句的,石夏知道了不少二中的事。

        比如在二中有三个打架的小巨头,彭有谦就是其中一个。彭有谦和彭有文虽说是堂兄弟,但是性格全然不同,彭有谦经常跟社会人混在一起,到处招摇撞骗,坏的招人烦。他唯一招人喜欢的,就是有个好看的脸蛋。

        这次军训,彭有谦根本没来,据传他家里有关系,说是过一阵子再入学,所以这位出了大名的同学,石夏还无缘得见‘尊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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