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箭从西来
已过寅时，打发了青牛，风牛马也很是自觉的离开了井子院。
今天的王府格外的寂静，可能是因为小侯爷要离去的缘故，院中的丫鬟们无不黯然神伤。
小侯爷独自一人朝着听雨楼的方向走去，虽然今天在及冠礼上有匆匆一瞥，但为了礼貌，小侯爷还是决定去听风楼亲自跟那小娘皮道个别，毕竟这次一去真就不知何时能够再见了。
“都是骗自己的屁话！”小侯爷自嘲一声，脚步加快了几分。
听风楼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这也是小侯爷特意吩咐过的，苏涟漪喜静不喜闹，更是不习惯天天被人脚前脚后的服侍，连那片茂密的紫竹林也是苏涟漪自己打扫的，这个女人脾气很坏，坏到让人有些心疼。
小侯爷站在一根足有双臂粗细的紫竹下，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将苏涟漪惹恼，就是被她一脚挂在了这根紫竹上，当时自己细嫩的脊背被划破了一大片，雀儿更是在井子院暗骂了这个名义上的少奶奶好长时间。
苏涟漪在小侯爷见过的女子中能进三甲，甚至稳居第一，莫不是因为绾青阁的那个妙人儿长得着实像极了那个人，苏涟漪霸主的地位也绝不会动摇。
至于青牛说的那位师娘，小侯爷没见过也就不好做什么评判，在他看来，世间能够及得上苏涟漪的女子不一定会有几人，也许一个没有呢？
听雨楼高五层，小侯爷最多也只上过二楼，里面摆满了书，用汗牛充栋来形容也毫不为过，至于楼上他没去过也没胆走上去。
今天五层楼上闪着昏暗的烛光，一个坐在高楼之上一个坐在竹林之下，中间是那云泥之别，小侯爷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听雨楼，想着自己以前的糗事。
没有哪个男人不贪心，更不要提苏涟漪这样本应天上有的神女，小侯爷只是喜欢，但是否有感情他自己也不知，更可笑的是他从小到大可能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感情，只是上次得到她的承认，心里有些不悦，具体却也说不清。
“此去经年，定记当日良辰美景，望你珍重吧！”
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将被风吹散的三千青丝拢到脑后，最终小侯爷还是没鼓起勇气亲自去道声再见。
“明天启程？”声音缥缈却又字字清晰。
“是啊，明天启程，拿了你两瓶春露，却没帮上什么忙，怎么想也是我赚了，所以特地来跟你说声抱歉。”小侯爷尴尬的站在紫竹下，冲着听雨五层楼说到。
“……”
“我跟瞎眼儿说好了，明天你就可以离开这座听雨楼，没人会再拦你，其实这次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跟你把这事说了，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
说完小侯爷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听雨楼，虽然有些不舍，但总还是释然了。
————
天刚翻出鱼肚白，整个镇军王府内便忙做了一团，雀儿更是可怜兮兮的站在井子院的门口哭个不停。
“好了，雀儿，爷不是说了，这次去武昌，等爷安定了就将你接过去，总得有个帮爷揉肩敲背的人不是？”
“爷，说话作数？”
“爷什么时候说话不作数过？”
“那雀儿就等着爷来接雀儿。”
雀儿说完却又哇哇大哭起来。
小侯爷好不容易哄好了自己的贴身婢女，刚一出门就看见苦着脸的青牛站在井子院的大门口。
“怎地？莫不是你也舍不得爷？你放心，爷到哪都要把你顶在前面！”
“小侯爷，能不能不去？”
“到现在还说那胡话，院中那几位先生就是绑也得给你绑上车！”
“半路逃跑总是可以的吧？”
“有那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保住脖子上这颗脑袋！”
赢雄站在王府门前，四马并驾的豪华马车停在府前，小侯爷差人将整个王府来了个刮地三尺，数不清的丹药宝贝被下人如垃圾般一股脑打包塞进了包袱中。
“都收拾妥当了？”镇军王望着神清气爽的小侯爷问道。
“妥当，真在没什么保命的宝贝了？”
“真的没了！”赢雄十分肯定的说到。
“一位先生也不跟我去？”
“他们若是去了你死的应该更快些！”
“那若是来了高手，不变成了瓮中捉鳖？虽然这倒灶的副司命没个做头，可还是有不少的王八蛋不想让我顺顺利利的到武昌。”
“自然有人帮忙，到时一见便知！”
“少看些书！说的话人腿肚抽筋！”小侯爷拍了拍镇军王的肩膀，跨上了门口的四年凤，这一次连拉车的马匹都是罕见的黑蹄，饶是镇军王也着实心疼了一下。
吕不为屁颠颠的将最后一个包袱塞进了马车，一屁股坐在驱车的位置对小侯爷讪讪的笑了笑。
“辛苦吕管家了！”
“不敢！不敢！”吕不为总觉得少爷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了。
小侯爷在左，青牛在右，风牛马老神的坐在马车的后面，小侯爷没想到这个憨货一向干净的要命，今天却舍得坐在马车后面吃土而不坐进车里。
回头望了眼王府，小侯爷这次唯一的遗憾，就是这次没有看见自己的弟弟，北荒的人不知怎的发起疯来，在北塞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赢阿蛮所在的青獠铁骑现在应该已经进到北荒的腹地中了吧。
“走吧！驾！”小侯爷紧了紧马腹，没有跟镇军王府打声招呼，就这样潇洒的走了。
青牛急忙跟了上去，吕不为也驾着马车不紧不慢的吊在后面。
“真的来了？”小侯爷离去，镇军王对站在自己身后的大先生说到。
“就在那落雁山。”大先生含笑点头。
“让这小犊子吃些苦也好。”说完驼着背走进了镇军王府。
车队离去，凤翔城中不少百姓的跑了出来看热。
“小侯爷，你这人员可真是不太好！”
“就你话多！”小侯爷白了一眼与自己并肩的青牛。
确实，整个路上，百姓望向小侯爷的眼光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其实小侯爷不知，就在他离家的当夜，凤翔的大小纨绔一股脑冲进了三里巷，那夜歌舞升平，倒掉的酒水更让整个凤翔都飘满了香气。
“吕管家快些，今天争取能到皖西！”
“是少爷！”
小侯爷一行人疾驰而去。
北荒怒煞草原，赢阿蛮浴血而立，单手托擎天戟。
“约莫已经走了吧？”抹了把脸上血水，赢阿蛮喃喃自语。
抬头看了眼时辰，赢阿蛮怒喝：“青獠左翼！”
“在！”
“午时穿过怒煞草原！”
“喏！”
一千青獠铁骑如箭离弦，在北荒游骑中撕开一条长长的缝隙。
青牛嚼着野草，倒坐在马背上，望见身后的小王爷一脸呆滞，便忍不住出声问道：“小王爷，想什么呢？”
“我在想一会是让你上，还是让风牛马上……总不能是吕管家吧？”
“小王爷你可别吓我，现在才出城不到百里……”
“本来也不是谁都有那石佛般的定力，牛鼻子，爷跟你赌一瓶好酒，超不过一百里！”
“……赌了！”
只是这话音还没落，一只羽箭直挺挺的插在了青牛的理云簪上，吓的青牛直接从马上滚了下来。
“哈哈牛鼻子，别忘了我的酒啊！”小侯爷说完便吹了口哨，两匹四年凤绕到了马车身后，而小侯爷则一猫腰钻进了马车之中。
车厢内响起了惊天的喊声“妈呀！鬼啊！！！”
吕不为憨憨一笑，示意诧异的青牛不打紧，想来少爷也是没想到老爷会有如此一手。
车厢外的风牛马听见小侯爷的吼叫声也是一翻白眼，说自己这主子怕死真是没冤枉他。
马车不远处立有拒马，十名刀客站在拒马旁悬刀以待。
敢在离凤翔这么近的地方干这种事情的，不是手眼通天，能力大的出奇的大人物，就是那些脑袋里装的尽是些浆糊的不入流小角色。
显然这些拿着制式长刀的壮士明显就是后者了，虽然关刀两旁的树林中还有着不少的弓弩手，但青牛不认为他们手中那些弩箭能够打穿小侯爷花重金打造的玄铁车厢。
一行十人步伐有序，在奔跑中呈品字形，显然是哪的行伍出身。
只是几息便栖身来到青牛身旁，出刀刁钻，刀刀都是杀人的手法，完全没有丝毫多余。
青牛当然不舍得自己厚着脸皮从小王爷那里赊来的新衣出什么意外，几个手刀，黑衣们便化作了一地地画，晕的不能再晕了。
只是还没等青牛拍手，道声大功告成，漫天箭雨便从两侧飞了出来，倒地黑衣人瞬间变成了刺猬。
“真狠啊！”
青牛吸了口凉气，跳上了马车，若要让这箭雨伤了拉车的黑蹄，青牛相信小侯爷一定会让自己接替这些黑蹄的活计。
深吸一口气，青牛腹部高鼓。
“破！！！”如河东狮吼。
箭雨在隔马车数丈远的地方跌落在地、树林之中，人已是七荤八素。
只是不想一箭呼来如羚羊挂角，青牛暗道一声‘走眼了’，急忙定神怒吼“风牛马助我！”
白衣飘然而至，剑气化作无形匹练朝着这天外来箭飞去。
箭与剑。
只是刹那，翎羽自燃的羽箭穿过了剑气匹练朝着马车直挺挺的飞去。
青牛以指化剑，飞身朝着飞来的羽箭扑去。
吕不为眼中没了以往的腼腆，手中握鞭的手指泛起了白色。
一息。
箭从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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