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可到了如今，夜家就只剩一个病怏怏的夜君上，一个月有半个月下不来床，剩下的半个月也比不上常人。皇帝不忍他受苦，便特别开恩不用他习武读书，只需好好休养身体。因此，如今文韬武略的夜家家主不仅不能武，文自然也是谈不上的。
回到惜园的时候已过了凌晨，慕婉瑜却还等着顾颜惜回来。
“惜儿，你没事吧？我听说了宫里的事情，你可有受伤啊？”见了顾颜惜，慕婉瑜立刻迎上来一把将她拉着，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遍。
今日慕婉瑜本也该入宫的，做为吏部尚书的正房夫人出席这种场合本无可厚非，可是显然顾绍钧更喜欢带着张夫人，所以并没有叫她一起去。
于这种事情慕婉瑜也是无所谓的，过去这么些年她也是早就习惯了。可是今日她却在府中坐立不安，好似是知道会发生不得了的事情一样。果不其然，晚上时候宫里传了消息过来说顾家四小姐要被问斩。
听了这消息慕婉瑜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彩云掐了好一会儿人中才给弄醒了，可是醒了更是心急如焚，匆匆跑去求老太太，可她前脚才跨进慈安堂，后脚又有消息过来，说四小姐无罪释放了。
不过一时半刻的时间，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折腾的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一定要在惜园等到顾颜惜回来才安心。
顾颜惜折腾了一整天，也觉得累，心里还有些莫名的堵得慌，并不想多说话。可是也知道慕婉瑜是真的担心自己，所以便强打着精神将白天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慕婉瑜听了只觉得身上冷汗往外直流，心惊胆战，“你说皇上还会不会怪罪下来啊？”
毕竟君心难测，谁知道会不会哪天心情不好了，又把这事儿翻出来了。慕婉瑜可是眼睁睁的看着慕家从倍受荣宠转眼间被打压的不能翻身的。所以，她心中虽庆幸今日女儿能化险为夷，可是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顾颜惜见她面色苍白，实在于心不忍，便宽慰道：“您放心好了。今日文亲王与皇上说话的时候特意避开了众人，想必是他所说的话涉及到了皇上不想或者不忍责罚的人。所以皇上应该不会再追究的，毕竟真要追究起来想必也得牵连到的贺兰敏吧。再说了，如今他是当众处置了这件事情，他日若反悔就不怕落人口实，说他朝令夕改？”
慕婉瑜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当下也安心了几分。不过却还是愁眉不展，“皇上那边能不再追究自然是好的。可是今日的事情分明是六丫头与公主合力为之，倘若她们还不死心，你又该怎么办？”
顾颜惜笑道：“娘您就别胡思乱想了，她们何时对我死心过？便是我不去惹她们，她们难道就放过我了？左不过就是更恨我几分罢了，我受得起！”
慕婉瑜见她脸上露出倦意便也不多说，起身要走，顾颜惜起身送她，走到门口她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拉着顾颜惜压低了声音问：“你认识文亲王？”
顾颜惜到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只摇了摇头，“今日头一次见！”
“那他为何帮你？”
顾颜惜摇头，“我也不知道。”想了想又道：“可能也不是为了帮我，只是正好知道实情，又见不惯有人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说谎，所以才这么做的吧。也只是实话实说，算不得帮我吧！”
慕婉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若是这样倒真该谢谢他了。不过惜儿，你可千万别跟他有来往啊。”
顾颜惜不解，“怎么了？”
慕婉瑜叹息道：“文亲王一门尊贵无比，可永和三年后尽出些怪事，一门男子都死了不说，连前几年皇上为了冲喜特意指婚给夜君上的王妃都在进门的当晚就没了。那王妃还是当今圣上的亲女儿惠阳公主。谁知道进门连洞房都没入就死了。皇上下旨叫太医院的人都给检查了一遍，可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大家都说，是有不干净的东西作祟呢。总之啊，夜家就是这么蹊跷，这些年凡是跟他们家沾上边的都没落的好下场。大家都说他们家祖上杀人太多，煞气太重，如今也是遭报应的时候了！所以，你可千万不能因为他今日帮了你，你就跟他来往了。”
慕婉瑜说这些话自然都是为她好的，顾颜惜自然也点头答应了，又交代彩云好生伺候母亲，才送了慕婉瑜走了。
只是这深更半夜的，听了慕婉瑜方才的一番话，顾颜惜的心里竟更觉堵得慌，以至于沐浴过后躺在床上也没了半分睡意，脑子全是如月与慕婉瑜所说的话，还有夜君上咳血的模样。
她忍不住用力拍了拍两颊，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过是才见过面的人，怎么就这么介怀了？
这般折腾了大半宿才昏昏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晌午了。
如月见她醒了连忙伺候她洗漱，又道：“今儿可发生了见怪事儿，老爷早朝回来竟然打了六小姐。”
顾颜惜眉头颦，也有些意外，这顾绍钧宠顾玉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当日在灵台寺撞上顾玉莹与一空小和尚的事情，也不过是当时气急了甩了她一个耳光，事后竟都没责骂过。如今这好端端的忽然打了顾玉莹，还真真是怪事儿了。
“奴婢听说啊，老爷下朝回来正撞上了六小姐跟杨姑娘一处说话，也不知道老爷说了什么，六小姐竟大哭了起来，还说什么老爷不拿她当女儿了，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老爷他也不帮她报仇什么的。老爷气的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还要六小姐面壁思过，不许再惹是生非，丢了顾家的颜面。这会儿六小姐已经被关到自己的院子里了。奴婢还听说，张夫人知道这事儿后先是跑去老爷的书房大哭大闹了一番，见老爷不让步，又去找老祖宗。结果老祖宗这两天头风犯了，不许人打扰，所以她也没见着。这会儿六小姐在玉漱阁哭，张夫人在畅春园闹，府里难得这么热闹呢！”
如月是顾颜惜的下人，自然是跟顾颜惜一个鼻孔出气的，见张夫人与顾玉莹这般，她当然开心了。
顾颜惜这会儿也将事情理出了头绪，大约也知道顾绍钧这么做的原因了。
昨日在宫里的那出戏必定是顾玉莹跟贺兰敏的杰作，那顾绍钧定然是不知道她们的把戏的，只顺着顾玉莹的意思带着顾颜惜入宫而已。
进了宫他才知道，原来顾玉莹打的是要置顾颜惜于死地的把戏，只是那会儿顾绍钧就算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倒不是说顾绍钧多舍不得她这个女儿死，实在是他要顾及顾家的颜面，所以不可能愿意发生那种事情的。昨天那事儿发生了之后，不但顾玉莹清白被毁了闹的人尽皆知，还被人知道顾家面子上和睦，内里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多丢人啊！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顾绍钧就算打掉牙齿和血吞也不可能由着顾玉莹把事情闹得这么大的。
再者说皇帝又不是傻子，那夜君上既然是避着众人跟他陈了实情，想必这实情里少不得有顾玉莹当日在灵台寺怎么算计她的勾当。
皇帝虽当众没有揭穿，只怕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了。想必今早皇帝必定是跟顾绍钧说了什么，所以顾绍钧才会这般待自己最宠爱的女儿。
想透彻了这些，顾颜惜只觉得顾玉莹实在是有些可怜。
昨日那顾玉莹可是拼了被所有人知道自己清白被毁来害她的，谁知道不但没成事儿，还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想到此处，顾颜惜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叫恶有恶报，怨不得她！
玉漱阁中，自小到大没受过父亲气的顾玉莹哭闹着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伺候的下人个个噤若寒蝉，连贴身丫头清秀也一声不敢吭，只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深怕此时开罪了主子。
“你们都死人吗？我平时待你们不薄，这会儿你们就看着我这么受欺负吗？你们就没一个人能想个法子帮我报仇吗？”顾玉莹大吼着，心里实在是觉得委屈的紧。
她好端端的被人毁了清白，好端端失了锦绣良缘，拉着固伦公主出面才逼着那一空小和尚站出来指正顾颜惜，为了置顾颜惜于死地，她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可到头来，仇没报，自己却被父亲打骂，还被关了起来，这叫她怎么甘心？
可惜不管她怎么恼火也没人回应她，她房里的下人素来只是听话，哪里能找出为她出谋划策的。
“啊哟，六小姐这是怎么了？生气打骂下人就是了，何故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呢？”说话间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走了进来，上前拉住了顾玉莹，将她扶到了软榻上坐着，又道：“六小姐，不是我说你，你这般作践自己有什么意思呢？左不过就是叫老祖宗老爷你娘还有我这个做姨娘的担心，又能伤到别人分毫？惜园里住着的那位还是照样吃饭睡觉，不受半分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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