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组合
关于纪录片拍摄事宜的第二次讨论会议，李居白找的人明显比第一次多了许多，当天下午去的时候茶馆里还有几桌客人在饮茶，木头条凳便不够用了，直接导致他们在开会时，里面坐了一圈，外围站了一圈。
其实与其说101号茶馆是一件经营性质的茶馆，倒不如说它更像是李居白自娱自乐的场所。因着这茶馆地处古城区，平日里来闲坐饮茶的也大多是附近上了年纪的老年人或者李居白的朋友。
只不过苏市近日举行了为期两个月的茶文化交流节，全国各地前来参加交流节的茶商和饮茶爱好者多了不少，连带着古城区内的游客也络绎不绝。
生意倒是其次，李居白是好客之人，这几天结识了不少五湖四海的朋友，谈谈天说说地，来参加本次聚会的人都看得出来，李居白的心情非常不错。
这次会议的重点还是围绕着纪录片的内容展开的，众人之间也矛盾丛生。比如黑柏，他依然坚持着他第一次的想法：“我的意见还是，在全国的稀有姓氏之中挑选几个最稀奇古怪最难以置信的去加工和展现，现代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我们把大众的眼球吸引住了，影响自然也就上去了。”
也有些人不同意黑柏的看法，亓杭就反对道：“稀有姓氏那么多，要从中找出最具代表性的不易于大海捞针。况且你说的去全国各地拍摄的计划耗费的人力物力和时间太多。”
提到花费，大家的看法便渐渐偏向亓杭了，毕竟李居白建立的这个苏市稀有姓氏协会属于民间组织，许多活动的开销也基本都是由李居白一力承担。虽然他经营着101号茶馆略有盈利，但那些利润到底也招架不住几十万几百万的开销。
不过李居白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很在意，只对大家说了这次的纪录片拍摄计划有爱心人士赞助。没有了后顾之忧，众人便大开脑洞，各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李居白一边听一边在纸上不停地写。
直到茶馆里只剩下眭然、宁恪和区非三人时，李居白还在低头思索着纸上面的内容，他一个一个地看下来发现眭然好像没有发言，便问道：“小然，你对这个纪录片没有什么想法吗？”
眭然一愣，说道：“我就算是个技术工种，负责拍就好了。”
李居白一板脸，“谁说你只要负责拍就好了，你镜头下的世界取决于你的理解，更来源于你内心的世界。说你是整个团队的灵魂也不为过，你可不能给我掉链子。”
“好……那这样的话，其实我还真有一个想法。”眭然识趣地说。
“哦？是什么样的想法？”
“刚才他们大部分人都认为我们要对所介绍的稀有姓氏刨根挖底，找出它们的起源。但是实际上，这部分的研究已经有人珠玉在前，我们再怎样也只是把已经有结果的东西复述一遍而已。”
李居白赞同地点了点头，鼓励眭然继续讲下去，“而且，历史千变万化，我们即使去追根溯源也不一定就能得到准确的结果。倒不如另辟蹊径，从其他的角度来拍摄这部纪录片。”
“怎样的角度？”李居白问。
眭然踌躇着要不要把莉莉的事情讲出来，她看了宁恪一眼，又看了区非一眼，心想着都是亲近之人便把事情的大概讲给了李居白听，“所以，我想从这些普通人的平凡生活入手来深入纪实。”
李居白听完整个故事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心痛地说道：“没想到这些封建陋习还存在在一些人的脑子里，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女儿早就可以进族谱了，怎么重男轻女的思想还这么严重？”
眭然也跟着李居白叹气，想到莉莉那恶心人的亲生父母心中憋屈得很。
宁恪的思绪却飘远了，眭然在叙述中并没有对爷爷隐瞒他们一起调查的事让他心里隐隐有些期待，想着要不要对李居白坦白省得他老是给自己安排相亲。
而眭然的话牵动的不止宁恪一人，区非听着眭然对宁恪熟稔的口气，心中一紧，眼神中便透露出些许幽深。
这两人心思各异，李居白眼神一转，又说道：“女孩多好，现在社会男孩多女孩少，一群男的在打光棍。”
他抬起两只手分别指向宁恪和区非，“这不，眼前就有两个现成的大光棍。”
宁恪和区非无辜躺枪，只有眭然在一旁傻乐。
李居白见眭然无动于衷，别有深意地将话题瞄准了宁恪，问他道：“宁恪，上次跟你相亲那个穆冉你觉得长得怎么样，最近还常联系吗？”
眭然蓦地止住了笑。
宁恪不搭话，而是泰然自若地浅酌了一口茶，又抬手给李居白也斟了一杯。
“爷爷，这苦丁茶最是延性养年，您多喝点。”
孙子亲自奉茶李居白当然要给面子，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立马苦出了川字纹，笑斥道：“年纪轻轻得也不知你为何尽爱喝苦丁普洱这些沉苦的茶。“
眭然闻言也想试试这传说中最苦的苦丁茶，只是杯子还没放到嘴边，就被区非制止了。
区非说道：“小然，这种寒性的茶对女生不好，你以后还是尽量少喝。”
她犹豫了下，仍是浅浅地尝了一口。苦丁茶不愧其名，苦味经由味蕾直达全身，难以言喻的清苦让所有的细胞都聚集在那感觉上。然而苦涩之后舌根又生出一丝甘甜，令人回味无穷。总之，这茶的味道饮过便不会相忘。
李居白看得分明，哈哈一笑，“丫头不用强忍着，这茶你第一次喝肯定不习惯。小非说得对，你还是少喝点。”
眭然摇了摇头，她只是刚才由苦丁茶联想到了泡茶之人。一个人的品性俱能从他的方方面面展现出来，初识宁恪时眭然觉得他清透明净如雨前龙井，像是炎热天里的一剂清凉贴，浮躁都市里的一眼清泉。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眭然倒觉得宁恪更像这苦丁茶，含蕴内敛，当茶叶沉淀杯底，安定人心。
“这种苦兮兮的茶一个人喝多了难免无趣，不如我教你们个办法。”李居白似乎话中有话，“在这些茶叶之中加上花茶一起冲泡，多了花茶的香味又不失本身的醇厚。生命之中都是一种味道怎么行？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不是绝配？
他兀自去茶柜上取了几朵杭白菊投入杯中，干瘪的花朵在触碰到水面的瞬间舒展开来，玉白的花瓣给茶水带来了新的色彩与香味，让杯底原来一片死寂的茶叶因为这白菊的进入而焕发出生机。
十分新奇而有趣的组合！李居白这话不知为谁而说，眭然却从中得到了自己的一些感悟。她伸手拿起李居白的杯子，看着里面绿中透着些浅黄的茶汤，说道：“李老头就是李老头，喝个茶都能有这么多人生体验。”
李居白但笑不语。
这样说了一会话，李居白便有些困乏地去了隔间休息，区非接了同事一个紧急电话后赶回了医院。
眭然也有事要先告辞了，只剩下宁恪不幸地被留下来照看茶馆的生意。临走之前她对宁恪说道：“上次忘了跟你说，莉莉的事还得谢谢你那位电台的朋友，什么时候请他出来一起吃顿饭吧。”
“他叫吴因，是苏市人民广播电台的主持人。”宁恪回答道。
“叫……什么？”
宁恪说得更清楚些，“口天吴，因为的因。”
其实眭然听得很清楚，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再次刻意去提起这个名字会是这样的时刻。
她不是特别会伪装自己的人，宁恪又异常敏锐，自然发现了在说起这个名字时眭然周身的某种变化。
宁恪表面上不露声色，试探道：“怎么，你认识吗？”
“听过这个名字……我也时常会听电台的节目，所以知道这个人。”眭然有些含糊不清。
宁恪“唔”了一声，想起了李居白介绍自己那天在车后座看到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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眭然不再停留，匆匆告了别离开了101号茶馆。坐公交车的路途中路过了人民广播电台的办公大厦，高耸入云的楼栋是这两年才新建的，极具现代化的建筑特征仿佛在喧嚣着它越来越时尚前卫的气息。
而这里几年前不是这样的，眭然知道。
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这栋建筑时，是在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晨曦之中，二十一世纪初的建筑已然老旧，却在温暖的晨曦中散发着安静独立之感。
眭然躲在大门口的一棵树后，看着吴因从里面慢慢走出，他一边走着一边在与身旁的人说着话，不知在说些什么，样子神采飞扬，比那满目的阳光还要耀眼夺人。这也是眭然最后一次见到吴因，她不敢眨眼，紧紧地看着吴因，直到他走出大门，消失不见……
没有同样的景依然可以生情，眭然轻轻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意再看到眼前场景。
再睁开眼时，车辆依旧川流不息，窗外的高楼大厦呼啸而过，就好比时光飞逝，白驹过隙。眭然莫名地想起宁恪问她的话，“你有没有日思夜寐的情债？”
她的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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