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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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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宣授上官绛之命,趁胜追击,率兵马直取麒麟本营。然对手也明白此战的重要性,集中火力负隅顽抗,一晃就是七日过,仍未有突破进展,战局似乎进入僵持。

        出征之前,上官绛曾叮嘱全军将士此行听凭燕宣调遣,以苏芳王之名振军威;随即又命戎苑率领小队兵马在城中休整,留以支援,以免他掌握前线大军动向后暗中再与麒麟联络。一切似乎都没有疏漏,然敌军主帅融吼却非泛泛之辈,与燕宣数次交手,着实让苏芳兵马也吃了不少苦头。

        野火烧不尽,最是难熬。

        上官绛心中不安,面上却始终未有波澜——身为苏芳王,她若焦虑,身边之人定然更加手足无措,所以她得忍着,无论多么焦灼,也必须忍着。

        是日,处理完城中事物,她便马不停蹄赶往城外军营。

        燕宣率主力出战,只留飞沙一人镇守,军中人手明显不足。闻人紫几日前便在营中住下,打点日常事宜,听得上官绛与姝裳神女要来,一早便在大营外等候。

        苏芳王翻身下马,随手解下披风丢给前来牵马的小卒,熟料黑马翻羽竟连连打了响鼻,咬着披风硬是往回扯。上官绛心生疑虑,撇望了一眼,只见那人身材高挑,随意裹着件黑色长袍,整张脸都没在厚实的帽兜之中,看不清表情。

        翻羽素来通人性,这番表现太过反常。

        上官绛见那小卒眼生,正刚想上前问几句话,抬眼却遇上前来接应的飞沙,招呼完后再去寻,发现那人已经牵着翻羽走远了。

        “哦,一个落难的可怜人。”飞沙看出了上官绛的心思,解释道,“嗓子受了伤不能说话,我只安排他喂喂马、刷刷马厩,王上不必担忧其他。”

        上官绛叹了口气,“麒麟一日未败,军中一日不便收留外族人,以免泄露军机。你寻个时间,将伤兵、孱弱都先送进城去罢,城里还有些医仙驻守,药草管够。”

        “苏芳城乃是我们最后一道防线,你就不怕此举是引狼入室?”闻人紫一针见血,有些时候,她倒是比上官绛更加冷性情,“打仗不是儿戏,就算心存慈悲,也不能因小失大吧。”

        上官绛无奈苦笑,道一句:罢了,那就让他们留在城外军营,找些活计做,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

        飞沙点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急不可耐的姝裳抢了先,“燕宣可有回来?”

        姝裳神女这几日在城中等的焦躁,今日死缠烂打才令上官绛松口,带她出城,可这城外军营似乎也没有关于燕宣的消息。

        “怕是遇上了难缠的对手,燕宣第一次做主帅,不知……”飞沙猛地摇头,“呸呸呸,我瞎说什么!燕宣怕是有事耽搁了,再等几日一定会有凯旋的消息来,姝裳神女莫急!那些麒麟算什么呀,回回都被我们打的落花流水,灰溜溜滚回家……”

        关于斩首麒麟线人一事,飞沙原本很是自责:毕竟是她将那小神仙安排与燕宣同住,这才让其有机会加害燕宣;可上官绛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她一说,飞沙想了想,又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是当了回红娘,这好事要是成了,该寻燕宣要足十八个蹄髈才对。

        尽管身边的人都劝她宽心,可姝裳神女微微蹙着的眉毛总能令心思一览无余。

        “天界那边可有消息?”

        “未有。”飞沙摇摇头,“放出去的鹰隼灵鸟都没有回来消息。”

        上官绛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正欲撩起帷幔进营帐休憩,忽有传令兵急急忙忙赶来报告:霁威将军带着一队亲信兵马已经出城。

        苏芳王美眸一缩,你说什么?

        “燕宣将军久攻不下麒麟,不少将士已颇有怨言,都盼着霁威将军能早日出战,将贼人驱逐。今日您离城之后,霁威将军便带着城中剩余兵马直奔前线而去,说是非常时刻,君命有所不受……此番抗命,若是有败绩,仍凭王上惩罚。”

        上官绛紧攥着帷幔,咬牙道,“他也真是敢说……”

        “哈哈,将军他还是这么……嗯,这么……”飞沙本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抬眼就见上官绛的怒容,抓抓脑袋没了声音,“王,飞沙不明白,这么重要的一次进攻,你为何忽然换了主帅啊?”

        除却闻人紫和姝裳之外,军中还无人知道戎苑与麒麟有所勾结。他们只当霁威将军护主心切、取胜心切,甚至还为他今日的“抗命出征”赞叹不已,殊不知,霁威将军和苏芳王暗中的一场较量已在不经意间开始……

        “要去追回来吗?”闻人紫望着她,“现在去或许还来得及。”

        上官绛摇摇头,“他连我的命令都不理会了,追过去又能如何?”

        “也许不会有什么坏事吧,毕竟戎苑说了,不会有败绩。”闻人紫深吸一口气,“他是想去做个了断。”

        “能相信他么?”

        “我不知道,上官绛,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

        “阿紫,连你也不信戎苑了吗?为什么,我……有点不安。”上官绛望着远处的沙尘,地平线很远又很近,从小看到大的场景,熟悉又陌生,“我好想相信他,就像从前那样。”

        无论何时,都有个霁威将军,尽心尽力,守一座城。

        *

        那夜,上官绛在营帐中做了一个短短的梦。

        梦中她冷着脸,质问墨丞为何一直没有消息:若说上古凤凰一族都有像夜锦般侵他人梦境的本事,怎的也不见墨丞对她施法梦里相见?她问话的时候,墨丞就那般淡淡地笑,也不解释,就那么无声无息地站在她面前,风一吹,有好多花瓣徐徐落下来,然后她就再也寻不见他了。

        也不是不能理解。

        也不是不能理解墨丞的心思。

        上官绛不止一次在想,他是为了保护她罢?毕竟,夜锦是个那么难缠的对手啊,好不容易有正当理由把她支走,如果她还不能体会这样的用心,作为帝后,是不是有些愚笨了呢?

        有时候战事不吃紧,脑子空下来,上官绛会想起那家伙各种各样的表情,又或者是在凌玄殿的这里那里,做这样那样的事情——她很放任这样的想念,前行艰难,相知不易,没必要再继续回避自己的内心。

        “可恶,竟然有点想他了……”她连呓语都充满不甘。

        她怕黑。营帐中油灯长明。睡意朦胧间火苗跃动一下,发出噼啪的声响,苏芳王警觉睁开眼睛,余光捕捉到翻飞的帷幔一角。

        方才,似乎有人在外。

        谁?!她提起赤练枪,起身迅速追了出去,然营帐外除了夜巡的士兵,并没有什么可疑的身影,几个兵卒举着火把前来问候,上官绛只摆摆手,说自己听错了。

        上官绛睡意全无,又不便去叨扰闻人紫或姝裳,只好独自一人在军营中走动。忽然想起白日翻羽受惊,她便提了些草料想给“老战友”加个餐。

        可惜已经有人先到一步。

        不仅带了草料来,还打了几桶清水,一人借着月光在给黑马洗刷,虽然手法并不熟练,水珠溅得到处都是——那人正是白日被翻羽嫌弃的哑巴,垂着眉眼,依旧用袍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若非是夜深,又在马厩中,翻羽受了这番折腾,怕是要一脚踢过去。

        “费心了。”上官绛上前接过他手中的木刷子,“翻羽脾气不好,也有点认生,你多与它亲近几次,让它知道你对它没有恶意,自然也就不抵触了。”

        那人站着不动,透过刘海似乎在打量上官绛。

        “你叫什么?”

        “……”

        哦,他不会说话。上官绛一句话问出口就后悔,想想又忙着道歉,“抱歉。啊啊,那个,我有些事先走了,翻羽……就麻烦你了。”

        未走几步又不放心,她回头叮嘱:洗涮的时候莫要弄疼它,会踢你的。

        似乎是因为气氛尴尬而特意逃走的。

        等到那抹红色从眼中消失,月下的黑袍人才笑出声。

        “我知道的啊。和你一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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