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李代桃僵
都说久处黑暗，双目再见光亮则会不适。
燕宣亦觉得如此。自打从暗牢归来之后，稍遇光亮双目则略有刺痛感。苏芳将士虽说是受到霁威将军之命才将他羁押，可有苏芳王口谕，到底没人敢怠慢其分毫。只是顶着“背叛”“勾结敌军”这些罪名，身陷黑暗的恐惧和无人倾诉的孤独，着实令这位身经百战的年轻将军有些难耐。
好在密函一事很快有了结果。
“燕宣将军，这几日真是对不住了！我和兄弟们都在说，您对苏芳城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和麒麟有勾结嘛！只是，霁威将军的命令……兄弟们不敢违抗啊。”满脸堆笑的狱卒一直送他至门口，“现在犯人已经捉到了，您还是先请回军中罢。”
“犯人捉到了？是谁！”燕宣蹙眉，“可有彻查清楚？”
“嗨，真是想不到，军中和麒麟勾结之人，竟是您身边那个使唤小厮！”狱卒话语间尽是愤恨，短时间的相处并不能彻底改变魔族对神仙的偏见，“他竟然恩将仇报故意用密函来陷害将军您，果然，那些神仙都没安好心！真不知道王是瞧上了凌玄帝君哪一点，竟然相信那些神仙肯帮我们打仗……”
她？燕宣双眸一缩，迎面撞上来探望的飞沙也没来得及招呼，只加快了步子，上马直奔上官绛寝宫。
战事一触即发，苏芳城内人人自危。
即便是在苏芳王的寝宫，也弥漫着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
燕宣的匆匆到来并没有让这层紧张压抑雪上加霜，反倒是像一阵春风，一下子让整座宫殿温暖起来。上官绛依旧是一袭红衣，瞧见燕宣匆匆到来，嘴角竟扬起了一丝笑。
“王上……”
“燕宣啊，既然事情已经澄清了，你便留在城中好好休息几日罢。”上官绛故意避之不谈，“往后的仗，可是一场比一场难打了。”
“王上，他们说您将与我同住的那位……”
“对了，还有啊，你可不能因为这件事记恨霁威将军呐，毕竟他也是为了苏芳城好嘛……”
“王上！”燕宣忍不住扬了声音，打断上官绛的碎语，“王上，与臣同住那人可捉不得啊。”
上官绛见得他那副尴尬模样，实在是忍俊不禁，用手遮了口，轻咳数声止住笑意才道，“与你同住怎么了，怎么就捉不得了？莫不是你背着大伙儿在营帐中藏了个小妖精，行军途中方便找乐子不成？”
燕宣听得上官绛戏谑言语，涨得脸通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后者则更加“猖狂”，继续与下属开着恶劣的玩笑，“怎么，被我说中了啊？哎呀，要我说，你们年轻人就是气血方刚……”
“王上莫再与臣说笑了！那人，那人不是随军的将士，是……是姝裳神女啊！”
“燕宣莫糊弄我，姝裳神女几时来的魔域，我怎不知？再说即便是姝裳神女来了，又岂会与你同住？难不成，你与她之间……”
燕宣忽的单膝跪下，恳切道，“姝裳神女随军到来魔域，臣知情不报，罪该万死！这几日姝裳虽与臣同住，但我们……绝非王上所想那般，再者，姝裳神女从未与苏芳城有过过节，又怎么可能和麒麟有所接触，暗中泄露我军行军路线？那份密函出现在臣的营帐之中，定然是有奸人从中作祟，还望王上明察，莫让姝裳神女受了牵连！”
“燕宣啊，我鲜有听你一口气说上这么多话。”上官绛仍是调笑，“先起来再说。”
“王……”他不肯起。
“你说的我又岂会想不到，可是打仗，最忌讳军心不稳，之前突袭失败，死伤多少兄弟，麒麟的密函在你营中出现，又闹出如此动静……总要有人来给苏芳子民一个交代罢？大家期待这件事可以早日解决，可又害怕，背叛者是我们一路走来的战友——但无论是谁，只要做出伤害苏芳城的事，都是不可饶恕的。”上官绛合眼一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戎苑的身影，声音愈发沉重，“我作为苏芳王，更要遵守这个规矩：总要有人为前人流的血，付出代价。”
“但这代价，不必由姝裳神女……不必由一个无辜之人来承担啊！”
你不也是无辜之人？难道真的要将这罪名扣在你燕宣的头上？你甘心吗？上官绛连连反问。
“这……”燕宣语噎，想了想又问，“那您打算如何处置姝裳神女？”
“身处军中，犯此重罪，自然是斩首示众。”她回话，目光久久停留在面前被人唤作“雪豹子”的年轻将领的身上，“我当然知道不会是姝裳做的，但这一次，是她主动替你顶罪的……否则，你又怎能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与我争辩？我曾问过姝裳能为你做到何种程度，燕宣，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雪豹子”不说话，低着头似乎是在想事情。
“她说自己死都不怕，但一定要还你清白。”
“姝裳，她这么说……”
“人我上午已经斩了，尸首就挂在军营里，以儆效尤。”上官绛早早看穿他的心思，故意板着脸说道，“你也莫动心思再想着怎么劫狱救人了。”
什么！燕宣大惊，一晃神竟站起了身，攥着佩剑的手臂隐隐凸显青筋——他真的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火，“王上，您怎能做如此儿戏的决定！姝裳她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您怎么能滥杀无辜……”
君臣之间的气氛冷到极致，若非一声嬉笑打破沉默，下一刻燕宣或许会真的愤然离去。
“我姝裳神女哪儿有那么容易死呀。”一袭粉裙飘然而至，随即姝裳的脸便凑到了燕宣面前，一双妙目笑意盈盈，“我若是死了，姐姐和洛水一支的神仙，可不会放过你们苏芳城！”
呃？燕宣顿在那里，看看姝裳又看看上官绛，“您不是说已经把……”
“是砍了啊。”上官绛耸耸肩，故意说得无辜，“砍了个叛逃的小卒，随便给他安了个身份。”
“那她……”
“军中无人知晓与你同住的是姝裳神女，更不会有人见过她女装的样子，只要你们两个嘴巴紧一点，这件事就这么压下去了。”上官绛用手指敲敲桌案，叮嘱道，“姝裳，你以后出入都得跟着我，在城外军营中，也不能总围着燕宣转。”
姝裳点点头，乖巧应允，“多谢上官姐解围。”
徒留一个燕宣站在原地仍然没有回神，“那犯人呢？王上，害的我军兄弟死伤惨重的叛徒，究竟可抓住了？”
“你顾好姝裳的安危便好了，旁的事，由我去解决。”上官绛摆摆手，暂时并不想将戎苑做的“好事”告知于他，“不过燕宣，我这里有一个任务，你必须尽心尽力替我完成。”
“王上请讲。”
“你必须赢。”苏芳王下了命令，“下一次与麒麟交手，至关重要，你必须取胜。”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次的胜利可以说是来之不易，必须要趁胜追击；更妙的是，戎苑嫁祸燕宣的诡计曝露，虽然未能伏法，但却让出了主帅的位置，之后军中要事，大可避开他直接与燕宣、闻人紫商议。只要战术得当，士气高涨，相信很快便能将麒麟军马驱逐出魔域。
燕宣行礼：定不辱使命。
“你若是辱了，我就把你私藏姝裳神女在自己营帐的事给说出去。”她挑眉。
“王上，您说话怎的越来越像凌玄帝君了？”
燕宣似乎是觉察到她的“恶意”，出乎意料地堵回去一句。
听见“凌玄帝君”四字，上官绛却像是吃了败仗一般，调侃的兴致顿时就扫了大半。她若有所思地顶着桌案上灯盏跳跃的火焰，金红色的火焰就像是燃烧着的凤凰羽毛，她看得有些出神，末了才苦笑一声：燕宣啊燕宣，你也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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