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07
“喝杯酒暖暖身子。”许靖倒了一杯酒，递给青云，见青云那严肃的表情，忍不住想逗逗他，反问道，“你不信任我吗？”
“我们刚认识。”
许靖笑道：“我对姬家的情况有点了解。你三岁多就离开了姬家，不过，我只知道，你去了碧玉青山上的紫云峰。之后，所有在你身上发生过的事情，我们都不清楚。”
“我们？”
“是的，我们——许英和我。许英是我叔父。”
“和红莲一起被捉的人？”
许靖点点头：“之后关于你的事情，我并不了解。不过，红莲的事情，我就知道得一清二楚。想不想听听你妹妹的成长故事呢？”许靖凑近些，调皮地看着青云问。
对红莲这个唯一的妹妹，青云确实想知道更多。
“那你也说一点你的情况。”许靖乘机交换了条件。
“你想知道什么？”
“很明显你对冰门知道得不多，但是为什么你会解障眼冰罩呢？”许靖问完，看了看青云，“这个，等会可以说说吧。”
“可以。”青云点了点头，“你先说说红莲的情况吧。”
“好，我先说。”许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开始讲。
“你们从姬家逃出来后，是我叔父救了她。”
“当时，你叔父是去姬府救了红莲吗？”
“不是，是有人带着红莲跑了出来，而我叔父收到了姬家遇难的风声之后，也正赶往姬家去救人，在路上遇到了他们。”
青云心上一紧，问：“你叔父有说过，是谁带着红莲跑了出来吗？”
许靖点了点头：“嗯，说了。是姬云天和姬云枫，也就是你爹和你叔叔。”
“我爹和我叔叔……那后来呢？”青云紧张地问。
“叔父说，他遇到他们时，他们已经身负重伤了，后面的人追得很紧。叔父把他们藏起来，躲过了追捕。但是，他们受的伤实在太重了。而且，姬云天掉落了山崖……”许靖没往下说。
青云一愣。虽然也想过，父亲或许已经死了，但当他得到确切的答案时，他的心还是好像被重锤击打了一下。
许靖微微地叹了口气：“姬云天从悬崖上掉了下去，恐怕……而姬云枫受伤太重，在路上就撑不住了。我叔父将他草草掩埋，带着红莲逃了。”
青云沉默了。
许靖看着青云，也不再说话。他知道，青云此时需要时间冷静。沉默便是最友好的配合。
半晌，青云那稍微低沉的声音才问道：“埋在哪里？”
“我就知道个大概。具体地点，还得问我叔父。叔父被冰门捉走了，我得去救他。”
青云问：“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被冰门捉住的吗？”
许靖摇了摇头：“几年前，我喜欢离家四处游荡了。也是最近听到了江湖上关于‘红莲剑’的事情，我回了一趟家里。果然发现二叔和红莲都失踪了。我猜很可能他们是上了紫云峰才被捉住的。”
青云有些意外：“他们去紫云峰？”
“对，他们一直想去找你。”
青云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在青水镇桥上见过女扮男装的红莲——当时，她正是要去紫云峰找他。那个站在红莲身边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许英。
那时，他站在桥上，她在桥下，离得那么近，却只是相互对视一眼，便各奔东西。不曾想，原来，对方正是彼此费尽心思要找的亲人。当时的相见，如果相认了，那就没有后面这些事情了。真是天意弄人！
许靖见青云好像在想些什么，又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等到青云回过神来，许靖才问他：“你没有在紫云峰上遇到他们，难道，他们在路上就被捉了？”
青云摇了摇头：“不，我早就离开紫云峰了。”
“你去了哪里？”
“离玄武关不远的青水镇。”
“难怪……”许靖一脸完全了解了的样子。
“难怪什么？”
“那里没有帝都这么冷，难怪你的衣服这么薄。”
青云其实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穿在身上的，已经是最厚的衣服了。
“那他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许靖惋惜道。
“具体的情况，还得等红莲醒了问她。”青云又说，“你叔父对红莲的救命之恩，青云铭记在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叔父。”
许靖会心一笑，一向都是他们许家帮助姬家，难道现在要反过来了吗？
“自从叔父带回了红莲，就将她收为义女，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闺女对待。而且，他总想着怎么去紫云峰找你，让你们兄妹团聚。不过，所有人都知道，紫云峰异常凶险。但是叔父却很有自信能带红莲上紫云峰。其实，姬家、许家和紫云峰好像有点关联。至少，我知道紫云峰上的凶险结界，许家是知道如何破解的。他总说，他自己不能练赤金术，只要红莲练好了赤金术，懂得运用一点灵力，就能进紫云峰。”
“你是说，红莲和你叔父都会使用灵力。”
“嗯，我也会。不然我刚才怎么帮红莲解冰符呢？”
青云不解地看着许靖，据他的了解，除了冰门，就只有他师父和当年那个古怪的女人会使用灵力。难道许靖的叔父也是古怪的人？
许靖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会使用灵力的都是些古怪的人。鲲鹏帝国现在会使用灵力的人还不少。我说完了，你快讲讲为什么会破解冰罩。”
青云开口说：“小时候，我遇过害，对方会障眼法。后来，师父救了我。从那以后，师父就教我如何破解障眼法，尤其是冰门的障眼伎俩。师父认为，我以后会用到，让我好好学。”
“你师父，就是紫云峰上面那个齐晋吗？”
青云点点头。
许靖瞬间激动了，开心地说：“齐晋很厉害，我只听二叔提过。”他清了清嗓子，学着他二叔的样子说，“紫云峰上，有个人很厉害，姬家少爷被送去给他了。”
“……”
“再多讲点。”
“没了。”
“这就没了？”
“嗯。”青云耸耸肩，“没了。”
“那你怎么遇害的？对方是谁？”许靖不满地将双手叉在胸前，“还有，遇害地点在哪，还有，你师父怎么救你的，你师父有多厉害……等等，好多可以说的。”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解障眼冰罩吗？”
“讲详细点，前因后果……”说着，许靖又揽过青云的肩，变了张笑脸讨好地说，“来嘛，说得尽量生动点、有趣点。”
青云配合地又说了一遍：“小时候，我住在青水镇，有一天遇到了危险。那个害我的人叫红婆，会障眼法。她把我带到一个山洞里，用赤金术想杀我。后来，师父及时赶到救了我。之后，师父就向我解释了障眼法，还教我如何破解。尤其是冰门的障眼伎俩。师父认为，我以后会用到。”
“红婆为什么要害你？”
“她想从我这里学到师父的凝水诀。虽然不少人会用水能力，但是，似乎师父的凝水诀对她特别有吸引力。”
“原来是这样。那还有什么细节啊，比如……”
“没有了。”青云看着他，诚恳地说着。
许靖嘴巴半张着，“比如”后面一大串举例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被青云这一句轻飘飘的“没有了”给活生生地憋了回去。他闭上了嘴，不由得心中嘀咕：青云要是去说书，得饿死，饿得前胸贴后背那种！
青云把头转开，看着躺在床上的红莲。
他简明扼要地把自己如何受到红婆攻击的事情说了一遍，但并没有提起当时的伤势。他心里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他不想说那件事。
突然，他感觉到许靖异样的目光。
回头看着许靖盯着他的眼神，青云觉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开口问：“有事吗？”
“你知道吗？你刚进三门肆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想过，你就是姬青云。”
“是吗？”青云回应许靖的语气比清水还要淡，好像许靖并不是在说什么和他有关的事情。
许靖补充说：“而且，刀疤脸也这么想，才会对你没有什么防备。”许靖举起酒壶，想再为自己倒上一杯，但是壶中已空。
“好像是吧。”
“是啊，真是奇怪，怎么我们都想到一块儿去了呢？”许靖继续盯着他，坏笑着说，“说明，你身上就真有什么地方不太对，才让我们同时有一样的误解。”
青云心念一动，他当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身上的血受了师父血液的影响，已经和别人有所不同了，他的面貌也比他的年纪年轻许多。他就是故意利用了这个误解，让刀疤脸对他放松警惕。
此时，青云没有接话，而是站了起来，挺拔的身姿挡住了许靖身上的所有月光。
许靖见青云转过身，拿了个杯子，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又伸手拿起另一个杯子，“哗啦啦”地又倒了一杯，然后把斟满了茶的杯子推到许靖面前。
“茶有点凉，但不是很冰，还能喝。你说了那么多话，喝一口，润润嗓子。”
月光照在青云的背上，许靖抬头看了他一眼，金色的月光中飘逸暖意，一股善意的细心如一阵暖流拂过许靖的心头，很舒服。
许靖心上一暖，拿起杯子，一口喝完。停了停，还是继续说：“姬青云比红莲大三岁多，应该快二十岁了。可你看上去就十六七岁左右。这就是我们一开始都不认为你是姬青云的原因。为什么你看上去会比你的年纪小许多呢？”
“那你现在怎么就确定了我是姬青云？”青云岔开了话题。
“因为除了我叔父，我就没有见过谁还能像你这样，这么紧张红莲。这个世上，红莲的亲人，除了我们不就只剩姬青云了吗？”许靖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抬眼偷偷看一看青云。后者的脸背着月光，许靖那匆匆一眼，没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许靖自觉说错了话，也就顺势转了话题：“你虽然显小点，但是有些人就是显小些，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也说得过去。不过，你给人的第一印象，倒是很能骗住人。至少，骗住了刀疤脸，让他轻易就把红莲交给了你，省了不少事。”
提到了刀疤脸，青云顺势把话题一推：“你觉得从刀疤脸的口中能问出什么呢？”
“你想从他口中问出什么呢？”
“冰门已经知道我来了帝都，而我却对冰门一无所知。冰门在找我，我也在找冰门。以其等着他们做好了准备，在我的面前出现。不如我掌握主动权，去找他们。另外，我们姬家欠你叔父一个大恩情，我也应该去找到冰门所在，救出你叔父。”
“恩情什么的就免了吧。如果你认为我们许家人救姬家人算恩情的话，那么你们姬家欠许家的，恐怕你几辈子都还不完。”
青云不明白。
许靖继续刚才的话题：“冰门的所在，或许从刀疤脸口中问不出什么，但是从他的行动中可以知道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
“不过现在红莲还没有醒，我们最好看着她，其它的行动，等她醒了再说吧。”
“嗯。”青云点了点头，“那刀疤脸，就把他关几天。”
“这你不用操心了。我刚才去了趟茅房。就已经想到这个问题了。为了防止刀疤脸耍什么手段，我就顺便绕到刀疤脸的房间，给他下个冰符，让他也沉睡几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尝尝冰符的滋味。唉，机智如我！”
“你会下冰符？”
“之前只是听说过方法，但是没有试过。下冰符比较麻烦，必须得有小冰宠，这东西可不好养，而且也挺残忍的，我没有养过。好多人解冰符，总是捉不住它，所以，解冰符时，干脆就做了不捉小冰宠的打算。”
“放了它吗？”
“没那么好啊。是在解冰符时，就杀了它。”
青云明白了：“你早就打算要活捉冰宠了。所以，你把所有易碎的东西都搬到了红莲床上，还用被子仔细垫好了。可是做了充分的准备了。”
许靖笑了：“那是，东西要是碎了一地，我要捉它就更不方便了。”许靖得意地说，“刚才帮红莲解了冰符，小冰宠显了原形，马上就要开溜。费了好大好大的劲才捉住了它。那小东西还挺可爱的，等我把它从刀疤脸身上拿出来后，给你瞧瞧。”
青云现在总算明白了刚才那些乒乒乓乓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暗黑的夜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如轻薄的黑纱一般，轻轻地覆盖四周的一切，好像随时都会被风揭去。青云知道，天快亮了。
突然，又听到许靖问：“你想回姬家看看吗？”
青云不可思议地问：“姬家，还在？”
“是啊，还在。都十几年了，姬家居然还在，确实挺奇怪的。我想这里一定有什么秘密。”许靖凑近青云的耳边，神秘地说，“要去姬家，得白天去。等红莲醒了，我们去一趟。我总觉得，在那里，可以找到有关冰门的事情。”
青云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无话。许靖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晨曦照进红莲的房间。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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