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关于吃醋
一切安排完毕，寒暄也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结束，我将那昂送上电梯的时候，他向我摆了摆手，然后微笑着翘起小拇指按了一下电梯门旁的按钮。
电梯门关上，向上的红灯亮起，在戴总的楼层停下。
怪不得巴德总监把这事儿甩的如此干净，原来这次公司的业务联动竟然还跟戴总公司有合作，这俩人虽然私交不错，可一旦涉及到专业领域，这俩人就完全变身甄嬛传，明里暗地掐个不停，公司里直到现在还流传着在某项目的国际性会议上，巴德总监和戴总因为一言不合加上项目期间积怨已久，动手互殴的传说。
小许学那个日本客户学的最像，用手半捂着嘴睁大眼睛撇过头向旁边的同侪低声赞赏：“死阔以！”
没见过世面的美帝客户还随声附和：“u！”
据事后的小许描述，这俩人你推我攘的打的比流氓还流氓，戴总首先发难时就用上了猴子偷桃，大约是国际友人认出了这一招流传已久的中国功夫，才忍不住那样赞赏吧。
不过这俩人倒没有因此结怨，大约是巴德总监和戴总的友谊从以前就是这样幼稚又孩子气的模式，可除了交情没受到影响之外，这以后再有两个公司的合作项目，这俩大头头却不再伸头了。
这次也是一样，估计这俩人仅存的羞耻心实在不允许自己再在国际友人面前丢脸了吧——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很奇妙的民族情结。
过不多会儿，那昂再次从电梯里走了下来，而这次身边还跟着一个熟人。
“江凛？你怎么跑下来了，这上班时间来串门子，难道不怕戴总扣你工资啊。”我从自己工位上伸出头来，顺着那股从早上开始就盘旋在办公室里的香水味闻去，果然发现去了又回的那昂重新朝我这边走来。
江凛跟在那昂的后面，时不时的跟身前的西装魁男说笑着什么，脸上笑得灿烂无比。
那昂本来就很妖娆的表情上，更是因为江凛时不时的笑声而显露出更加羞涩的红晕，这一前一后的俩人似乎把我们公司办公区当成了商场一样，聊得不亦乐乎不说，还对一旁侧目的众人熟视无睹。
看着她脸上的笑脸，我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大约应该是嫉妒……嫉妒那个一米九的西装男。
我一直觉得，人与人之间，注定是有差距的。而这些条件堆叠的差距，就是每一段感情的休止符。家事、身材、长相、内涵诸多条件的比对下，造就了一个个分手的理由，你不够他高，你不如他帅，你没有他有钱；或者你不如她美，你不够她身材好，你没有她的优良气质。这些，从本质上来说，就是恋爱这种关系的最真实的面貌。
好像从那一年起，我就开始固执的认为爱情不过是互相交换条件的游戏，比养成类游戏还要现实，还要无趣，只要条件达成，就会有不同的内容解锁，而达成内容的条件，无外乎是以上这些。
我一直以为从那个人之后，我是因为无趣，所以故意不去认真喜欢上任何一个人，可是到了现在，我却发现自己竟然为了那些无趣的条件，而产生了莫名的嫉妒之心。
而嫉妒的对象，甚至只是一个看起来就只能和她做好姐妹的男人。
即便他长的帅气又精神，穿着得体又昂贵，更不用说身材也锻炼的健壮无比。但是他注定了和她不会有什么发展，如果说有什么可发展的可能，他和我还比较有机会也不一定。
但是让我无比纠结的是，他竟然会逗她笑。
“喂喂！发什么呆呐。那编辑刚才还跟我说你特别好玩来着，怎么我在家就没发现，你还有这么多幽默细胞呢。”江凛用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办公桌，看着我笑道。
她的脸上，还有方才被逗乐时笑出的红晕，脸颊上那好看的红色在我此刻看来却有些刺眼，我刚一抬头便立刻将视线垂下。
不忍直视！那样被别的男人逗笑的红晕，我看不下去。
“是啊是啊，小凛你不知道，我从第一眼看到小叶主管，就觉得他人好玩到不行呢。”那昂在一旁不合时宜的敲着边鼓。
那本来看起来不怎么别扭的兰花指，在一瞬间让我觉得无比厌烦起来。
“我本来还因为自己刚来公司就接这么大的单子觉得害怕呢，还好遇到的甲方是那哥这么好相处的人，今后我和叶翰的合作，还请那哥多多指教呢。”
她娴熟的跟那昂寒暄，似乎重新戴上了自己平日里那个让自己得体又世故的面具，可是在时不时被那昂逗笑的时候，却又会摆出那个只有和我在一起时，毫不设防的表情。
就是这个表情，让我不爽极了。
“戴总那里没人了么怎么会派一个新人来接这么大的案子？”我看着电脑屏幕，冷冷的问。
气氛在一瞬间凝结，本来还在笑的两个人忽然同时愣在了一旁。
“难道戴总不怕没有经验的新人把案子搞砸么？这丢的可是我们两家公司的脸面。”
话刚出口，我就已经后悔。
“我跟小凛聊过了，以我多年的经验，我觉得小凛的专业水平完全没问题的。”
那昂的语气也有些生硬，但却还是在第一时间为苏江凛辩解起来。小凛，我一个跟她住同一个屋檐下的人都没有叫的如此亲近，他一个刚见面不到一个小时的陌生人就已经开始唤她的小名。
“我不同意！”我有些愤怒的将头抬起，看着苏江凛冷冷道：“如果戴总公司是这个态度的话，那我这边也派一个新人去跟好了，或许新人的水平，才比较符合那编辑的要求吧。”
“你……！”
那昂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我心中的后悔立刻被刺伤别人的快感覆盖，站起身，和那昂四目相对。
“你神经病吧！”一旁的江凛忽然对我低声说了句，随即气冲冲的转身离去。
那昂也不愿和我对峙，江凛离去后，自己也脸色铁青的走进了巴德总监的办公室。
我到底……干了什么。
恍然间，那个孤身独处二次元的少年好像再次践踏着记忆而来，我努力忘却的那些笑声、那些眼光，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磁石吸附在一起……我从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如此恶毒，如此无理取闹，更不知道自己对于她的情感，已经难以自持的这种地步。我为了她，竟然成了那些让自己最厌恶的一类人！
我到底……干了什么！
“翰哥……”旁边似乎有人唤我，那声音似乎是一双巨大而有力的手，从现实中伸出，将记忆里的我拉回，我不愿记起的过往经年在一瞬间重新掩回了心墙之后。
“刚才发生什么事儿了，江凛姐怎么气冲冲的走了？”程缘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兴许是看出了我的脸色不对，在问完了之后才有些诧异的问道：“怎么你也不对劲，脸色这样难看。”
我摇摇头，颓然坐下。
或许自己辞职就好了，或许今天回到家去，剩下的只是一个空空的房间……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在混乱发生之后，我的第一反应，却还是这样不堪的逃避。
时间在走，我也在学着长大，本以为在自己的围墙之中，早已拥有了金刚不坏的心脏，可是她如软肋一般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却还是因为嫉妒而功亏一篑。
或许我注定永远是那个抱着头哭泣，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后，只会一味的逃避的弱小孩童。
没有长进。
那昂在临近下班时，才从巴德总监的办公室走出来，直到走近电梯，必须要面对我们办公区的时候，才若有似无的在我的工位方向看了一眼，可那无意的一眼，在我抬起头后便转头撇开。
而巴德总监并没有如我设想的那样怒不可遏的从办公室杀到我的工位前。在那昂编辑走后好一会儿，他才自己抱着一堆包装纸从办公室走出来，然后向已经开始打扫的阿姨打了声招呼。
“李姐，我的办公桌下面还有好多包装纸记得扫一下。”
说完之后，下班的打卡机便发出了平时听起来无比让人愉悦的响铃。
程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在离开公司前跟我打了声招呼，问我是不是要等江凛一起下班，我摇摇头，跟他说了声“拜拜”后就再次坐回了自己的工位上。
我不敢回家。
我怕回到家，家里真的会像自己想的那样，空出了好不容易满起来的一间房。
天色慢慢暗了下去，最后一个加班的同事也已经离开了许久，我独自一人坐在灯火通明的办公区，对着黑色的屏幕发呆，四围安静不已，在我关上主机之后，更是再没有一丝声音。
我背靠着椅背，叹了口气，扬起头看着天花板。
办公室很静很静，静到我几乎可以听到天花板的上面，传来的一阵有规律的打键盘的声音。
那是机械键盘特有的响声，在白天的戴总公司，这种机械的咔嚓声，青轴红轴交错的清脆声音，就像是一场异常热闹的打击乐。我曾经去戴总的办公室谈过业务，那些对着电脑仿佛入魔了一样的极客身边，就是围绕着这样经久不停的主旋律，想必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吧。
鬼使神差一般，我走进电梯，按住了向上的按钮。
电梯停下，我才发现已经这么晚的时间，就连那些鲜少有私生活的程序猿攻城狮们也已经离开了办公场所。
那键盘敲击的声音，似乎是从戴总的办公室传出来的。
我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一声“请进。”
那是戴总的声音。
我推门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坐在戴总的总裁桌前，不停的敲击着键盘，键盘声音和一般的机械键盘不同，没有那么吵，而是有一种很久很久之前，大概是win98年代的时候所用的电脑的键盘声音，没有那么清亮，却带着一种非常具有时代感的摩擦声。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我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心虚的将头低下。
键盘声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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