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原来是你
“我们这帮人都被埋在土里了，情况还能不严重么？”
“你看，你们这不是没事儿么？”项目经理掏出烟，一人发了一根，忙陪着小心，奶壶不开提哪壶地看了我一眼。
我摸了摸鼻子，这才慢慢走到人群后面。
姐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大难临头各自飞是吧。
好，你要自己飞，那就承受丢下同伴的代价吧。
“没事儿，什么叫没事儿，如果刚刚塌在我们身边的是石头的话，我们这些人还有命活么？没有，我告诉你，如果刚刚掉下的是石头，你眼前这些活生生的人，此刻已经全部变成肉饼了。”
果然，项目经理不说还好，一说那人更是来劲儿了。
“平日里，就跟你们说，严格施工，踏实按照规范和设计进行，可是你们呢？”
“……”项目经理忙点着头。
能怎么办呢，对方是业主，是甲方，是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所有人努力成果的人。
在工作上，施工单位确实永远受制于人，他不能申辩。
“是，这路修的，我承认面子上看去是板正，是规范，所以我们也没说什么，但是你看看现在……都已经要竣工了，忽然塌成这个样子，你倒是说说，这事儿怎么解决，你这路还能交工验收吗？”
疾言厉色的，一通话当场砸的项目经理哑然无声。
项目部下属，有个虽然看不下去了，但也无法进行申辩。
一来，身份不足，没有话语权。
二来，其实大家都不清楚，明明已经杜绝了塌方隐患的地方，为什么还会突然这么大面积的塌方？
短暂的沉默里，业主方一个年轻的男声，忽然指着眼前的废墟，问：“这不会就是你们的项目部吧？”
那声音是这帮人里以前没有的，不仅年轻，而且还算干净，我略有些好奇地看过去。
奈何人群太多，我也已在人群最外沿，这一看过去也勉强只看得见一个白花花的额头而已。
唔，皮肤不错，应该是块颜值不错的鲜肉吧。
没想太多，打定了主意看好戏的我，只听着经理声音发干的开口。
“是，是啊。”
他估计，是想起了刚刚在这个屋子里所发生的事情。
“你们这真是要交工验收了啊，破釜沉舟的，就连房子都拆了，看来是真的在这里呆够了啊。”
“还是说，你们自信，你们的工程质量一定可以过关？”
听经理没声儿了，我不禁心中给他点个赞。
小子，真是好样的。
一听‘过关’两字，那最初发火的领导人，再次怒火中烧了起来。
“这样的豆腐渣工程，能过关，能进行交工验收么？”
“豆腐渣工程，我们这能叫豆腐渣工程么？”一直以来，确实严格按照规范施工的人员，当场不乐意了。
平日里送礼给他们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现在一出事儿就来瞎比比。
不就是塌方了么，又没有死人。
他们刚刚经历那些灵异事件，他们说什么了。
“我说你这是豆腐渣，你这就是豆腐渣。”
“擦，嘴巴放干净点，别以为你是业主，老子就不敢揍你啊。逼急了，老子……”
“怎么着儿，你还真要动手不成？”那人面色一抖，可碍于面子，却也还是撸起了袖子。
这边项目部的施工员，自然不是怕事儿之辈。
坊间早已有传，干施工的都是强盗，他一个强盗还怕他这种只会摆架子，耍嘴皮子的文弱书生不成。
局势一触即发。
但终究，双方还是各自拉住了自己的人。
眼下局势已经变成这样，他们不能再内乱了。
还是尽快清理塌方弃土，恢复交通要紧。
没有戏看了，我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眼看着人群散去，正想逮着经理给我结算工资，好拍拍屁股走入的时候，那刚刚说话的小鲜肉便骤然映入了我眼帘。
这一眼，仿佛大夏天的正午，忽然从天上浇下了一壶热开水一样。
我只觉得浑身烫熟了一般。
而那些刻意抛在脑后的从前，也有些失控似的，骤然又炸开在了脑子里。
“夏，夏冰？”
隔着周遭匆匆的人群，他微愣的脸上，满是笑容。
似乎有千山万水般，定定地看着我，慢慢走到我的面前来。
“原来是你啊乔少爷。”我木然地轻轻点头。
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微笑着看向他。
“不好意思，记错了，初次见面，你好。”
他脸上的笑容蓦然僵住。
半晌伸开双手。
我摇摇头，并未像过去一样热络地回抱他，而是轻轻地侧过身。
他叹息一声，“夏冰，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找你。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还要继续躲我么？”
他的口吻很真诚，感慨中带着委屈，唏嘘里又满是深情款款。
我还是不明白。
明明我们俩的关系，早已从当年彼此最好的朋友，走到了挥手告别，形同陌路，相见不如不见的地步。
他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而且，当初不是他亲自告诉我，不要再见面了的吗？
如今，怎么又成了我在躲他呢？
再者说，我又哪有心思去躲他啊。
我这修路架桥的行当，本来就是在深山老林啊，怎么会是刻意在躲他呢？
实在是行业限制，工作要求啊。
上大学以来的这几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但也足够让我将他和张朝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六年前，我那会儿刚上大学。
从小偏僻的深山，走入灯红酒绿的都市，看什么都是新奇的，当然也包括所谓的见网友。
十三岁的时候，爷爷给我和董小晓买了支手机。
因为经费有限，所以我俩一直是合用的，一人一个人礼拜的轮着来。
和身边的同龄人一样，我也跟着下载了个企鹅聊天工具，而乔木生则是我添加的第一个好友。
他那时候似乎也是刚申请企鹅号。
我想人这种生物，对于新鲜的东西总是有着强烈兴致的，而对于人生中所有的第一，也必定是难忘至极的。
相隔千里，我们这两个毫无牵连的陌生人，很快成为了彼此心事倾诉的二次元垃圾桶。
而上大学之后，我们自然而然的见面了。
最初的时候，我们也在现实和虚拟的对比中倍感落差。
但毕竟多年，根深蒂固的友情早已让我们不分你我。
成天形影不离，生活处处布满洒脱，每一天都过得没心没肺。
后来我经常在想，如果我们不是那么的形影不离，也许家境优越的他就不会参与我的勤工俭学计划。
如果他不参与我的勤工俭学计划，那么在大二那个夏天的正午，我们就不会一起去店里吃哈根达斯。
如果不一起去店里吃哈根达斯，也许我们所有人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样。
记得那一天，天气十分的毒辣。
从打工的餐厅出来，我本打算在路边买两个一块钱的冰激凌，就回寝室睡他个天崩地裂，海枯石烂的。
可他却非嚷嚷着自己赚到的第一笔钱，一定要请我吃哈根达斯。
想到电视广告上那色香味俱全的哈根达斯，再想想那我绝不会去买的天价，然后我果断的答应了他。
要知道天上掉下来的大馅儿饼，并不是谁都能接得住的。
我想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一定会恪守本分，不会去吃那三位数的冰激凌，这样也就不会因为一个冰激凌，而平添那之后的孽缘和诸多麻烦了。
哈根达斯的店里，生意火爆。
看着人头攒动的画面，我实在痛心疾首。
如今这世道，城里人真是全民奔小康，人人升资产啊。
这么贵的冰激凌，大家居然争先恐后地进行消费。
哎，这手笔，我们乡下人就是伤不起啊。
我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给自己和乔木生找着座位，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一屁股坐下了。
倒是对面的美女神色郁愤，久久不能言语。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座位分明就是空着的啊，为什么她一副我杀了她爹娘的表情。
想起身离开吧。
额，人太多，找不到别的座位了。
所以，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呆着吧。
我冲她嘿嘿一笑，充分表达自己的友善，可她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我低头扶额，正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杀了她全家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不解地转头看去。
身后忽然出现了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他单手插兜，满脸慵懒，一双桃花眼正目光灼灼地望着我。
“不是说一会儿就去找你么，你怎么自己过来了呢？”
校草张朝？！
大众男神骤然出现，我那时虽努力维持镇定，但毕竟年少，怎么架得住他刻意地美色引诱，脑子不一会儿就开始发晕。
“你要相信我，今天这是没办法，才会答应父母出来和沈小姐相亲的，我爱的是你。”
“你……”
爱我？什么跟什么啊？
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人当成了挡箭牌。
我刚要开口，可他却并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胳膊直接勾住我的脖子，一把将我桎梏在他的胸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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