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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遥望长安


慕容白说罢,不再言语,只是冷冰冰地望着那刺客,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却让人胆战心惊。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了那汉子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那汉子被他看得久了,身子忽然痉挛似的一抖,上下牙关一碰,开始哆哆嗦嗦地打起颤来。

        这汉子人高马大,身材壮硕,也不知之前受了什么样的罪,竟然如此胆怯。若不是之前想要他们的性命,那战战兢兢的神情,几乎会让人生了同情之心。

        慕容白将手抬起,轻轻一挥,那两个侍卫便上前一人抓住那汉子一条胳膊,准备往林子深处拖。

        “等会儿堵上嘴,莫要吵到大伙儿。”

        慕容白交待了一句,转过身揽着唐莘就要走。他走了两三步,那汉子突然像杀猪一样叫了起来。慕容白叹了口气,停住脚步,转过身子,语调里带着不耐烦:“说吧。”

        那两个侍卫停了手,这人摔在地上,立刻朝着慕容白匍匐而来,他抬起头,面如死灰地看了一眼慕容白,哆哆嗦嗦地说:“小的。。。也。。没见过那主事的人。咱们在道上,就是混口饭吃。哪儿管得了那么多。公子,咱们是真的无冤无仇。”

        慕容白哼了一声,他今日意图害了慕容白性命,这可再也不能算是无冤无仇了。慕容白却懒得理他,由着他说下去。

        “之前接了这单子,收了定金,那人把小的约在这五里外一处叫做思乐山庄的地方,说是。。是有肥羊。。。他只要人命。。财有多少。。小的得多少。。”那汉子吞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偷偷瞥了慕容白一眼,但见他神色无异,才接着说了下去,“小的到了那处山庄,却发现那主人约来的不止我一个!也忒不厚道!”

        他讲到这里,居然激动起来,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道上混了这多年,明明一个人的差事,他居然叫了一堆人。”

        那两个侍卫在两旁,禁不住对这江湖草莽心生鄙夷。别说他们,就是唐莘也心有余悸。她心中的大侠便是像沈檀那般,就算是燕十七,也是英姿飒爽,谈吐自如。原来一切,是只有凶险,不见龌龊。

        江湖上多的,其实是这汉子样的人物。

        那汉子啐完,喉咙里又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简直恶心至极。唐莘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

        “哦,那主事的人,咱们倒是都没见过。”那汉子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不过,来了一个姓陈的先生,安排咱们吃饭睡觉,又安排了队伍,带着咱们大家伙儿来这山谷。”

        他觉得自己说完了,眼睛在四周打量了一圈,上下打量了唐莘一番,目光最终落在慕容白身上:“公子,小的就知道这么多了。。。”

        慕容白却低着头沉吟不语,那汉子心里发毛,又说道:“小的这次实属无奈啊。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他话没说完,突然哎呦一声嚎叫,屁股上被侍卫狠狠踹了一脚。

        “还敢油嘴滑舌!”那侍卫喝道。

        这汉子连连点头,口中不住称是:“小的不敢了,小的不敢了。小的虽然上无八十老母,却是还有个傻子弟弟。若是小的不回去,那弟弟可就得饿肚子了。”他把头锄在地上,如鸡啄米般磕起头来。

        “这姓陈的先生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慕容白问道。

        “叫什么。。那小的不知道。长得就是个管账先生样儿,文绉绉的。”

        唐莘心想,管账先生算是什么样,还真是问了也白问。

        慕容白显然也是不满意,又把手抬了起来。

        那汉子吓得脸涨的通红,忽然间脑袋一晃,大叫一声:“对了!那人有点高低眉,眯眼的时候才明显!”

        慕容白叹了口气,这叫什么特征,总不能把所有高低眉的账房先生都抓起来。

        “再见到这人,你可会认得?”

        “认得,认得,小的认得。”那人岂有不抱着这救命稻草的道理,怕是在脑子中记忆模糊,也是要认了。

        慕容白轻嗤了一声,让那侍卫把这人带走,手却不老实地把唐莘的手拖了起来。他一边走一边说:“审人这事儿,朕不在行。走个过场,问不出多少东西。等回了长安,朕自有人手再审他一番。”

        他突然站定,小声笑了起来:“其实审不审,也没什么大不了。吓唬吓唬人罢了。”

        唐莘此时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但是知道他胸有成竹,没有危险,便安心不去多问。但是,有件事儿,她却是不得不问,方才倒忘了。

        “慕容白,你刚才说让我等你两年是什么意思?”唐莘拉扯了一下他的手,“你说你要护我安稳周全,现在不成,两年后就成了?”

        慕容白脸上骤然变得沉重,拉着唐莘的手,又想把她贴到近身,这次倒被唐莘挡住了。

        “两年后。。。”他扭过头望着树林深处,“那是因为,莘儿你现在这个样子,入宫以后肯定应付不来。。。宫中礼仪。。”

        慕容白轻了轻嗓子,又换了个地方盯着:“你肯定是不行的。。。还有,朕刚招了采女进宫,嗯。。。肯定是不合时宜的。。。”

        “慕容白,别编了。”

        唐莘看他那如鲠在喉,支支吾吾的样子,简直忍不下去。

        “你不喜欢告诉我,说你不想告诉我也好,不能告诉我也好。何苦胡编乱造,编的又那么假。我唐莘岂是那么小气的人?”她几句话一口气说成,喘了口气,低着头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就行。”

        慕容白看着唐莘展颜而笑,长舒了一口气,语气便顺畅了许多:“莘儿如此善解人意,倒是朕错了。你信朕,与朕守这两年之约。”

        他伸出一只手,将小指微微勾起,目光温润闪烁。唐莘点点头,将自己的小手指也勾了起来,和慕容白小指相扣。

        清风吹过,唐莘头脑有点清醒。。。

        “慕容白,什么两年之约啊。我不过是问问,可是什么也没应承你。”唐莘把手嗖地抽了回来,心道好险,差点着了慕容白的道。

        慕容白心里快乐,不再与她计较。他看着朗月清风,暗道一条懵头懵脑的蠢鱼已经上钩,直消假以时日,这鱼儿便会只在他家池子里畅游。

        这鱼嘛,他慕容白太懒,只养一条。

        当夜,唐莘睡得晚。她之前昏迷了半日,到了晚上反倒精神焕发。这种事情在所难免,她实在是无奈得很。那对儿山民去跟侍卫们住了帐篷,便把这大炕留给了唐莘和慕容白。

        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和慕容白再过亲密在一个房间也不合时宜,便卷了一床铺盖,把堂堂皇帝陛下赶到了外间屋里。

        她这边辗转反侧睡不着觉,越想越觉得自己把这炕给浪费了,耳朵里听见慕容白在外间里长吁短叹,便知道他睡得也不舒服。

        不一会儿,她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响,抬起眼皮一看,门被推开了一小条缝儿。唐莘用手紧了紧中衣的领子,生怕慕容白月圆之夜来个什么兽性大发。他要真是干什么,这外边一众侍卫,可是没一个会插手的。

        她紧紧闭了眼,听见慕容白的脚步声悄悄靠近她头顶,然后停住了。

        “莘儿。。莘儿。。。”

        唐莘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将身子翻到另一边儿。

        “起来,”慕容白戳了戳她的脸蛋儿,“朕睡不着,起来陪朕聊天儿。”

        唐莘嘴角动了动,却是一声没吭,鼻息绵长,似乎是正做着一个好梦。

        慕容白伸手掐了她的鼻子,唐莘便张开口喘气,他却又开始伸手扒拉她的眼皮。这下子唐莘可是受不了了,一咕噜爬了起来,无奈地说:“聊什么。”

        慕容白得寸进尺地上了炕,从唐莘被窝的另一头钻了进去,身子靠在墙上,心满意足地长吁了一口气。

        “莘儿,你今天怎么晕过去了?”

        唐莘一怔,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可能是有点气急了吧。”

        慕容白会心一笑,点了点头,道:“大概是吧。你晕倒后,朕把了下脉,你气血不畅。真气锁在雪山,发布不出来,倒像是跟朕一个毛病。”

        唐莘闻言,不免有点担忧。二人都是拜在沈檀门下,沈檀门中的行气法子又与众不同。慕容白这么一说,唐莘心里小鼓就开始敲打起来,心里打算在遇见沈檀,同他问清之前,不再修炼他所授心法。她想的倒是也没错,若是练错,还不如不练。

        他俩又聊了一会儿有的没的,唐莘眼皮渐沉,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外边已经大亮。窗外传来车马休整待发的声音,一股清爽的凉气从内室的门缝里流了进来,听那声音,似乎是这家妇人在外间屋里打扫收拾。

        一阵羞愧袭来,唐莘本来还想起来打个帮手,却几乎睡到日上中天。她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脚底下却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却见慕容白在她脚下睡得正香。唐莘的脸立刻红的跟虾公一样,才想起来昨日二人夜谈,慕容白居然就在这儿睡下了。她悄无声息地将外袍套好,才敢将炕上那恼人的冤家叫起来。

        “夫人起来了?”那山民妇人听见唐莘推开内室门的声音,朗声笑道。她正在桌子上摆着碗筷,唐莘赶紧走上前,帮她把剩下的碗碟放好。

        那妇人连声道谢,直教唐莘觉得十分窝心。那妇人却一般打量着唐莘,一边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唐莘也没多想,只觉得她是热情找话说。

        谁知道她正说着如何整理山鸡,说到一半却忽然凑到唐莘跟前儿,语气暧昧地说:“你跟你夫君昨晚超级了吧?”

        那妇人朝着角落里已经被她卷好的铺盖一指:“把你家夫君赶出来,最后还不是跑到一个炕上睡了。小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合,老人说的话,真是就没不准过。”

        妇人一大早就讲这些东西,哪怕唐莘跟慕容白是真的小夫妻,怕也是会窘迫得不行,何况又不是真的。谁知道她问的还越来越起劲儿了。

        “妇人,你跟你家公子成亲多久了?”

        这话问的突然,唐莘一下子语结,不知道是不是该实言相告,还是随便编个说法,落得清静。

        “夫人,我才刚及笄就嫁给了我家老头子,也就是你这样的年纪,我大儿子已经出世了。”那妇人斜眼睨着唐莘,看得唐莘发毛,不知道她这话风是要往哪儿刮。

        “我看你家夫君也是个身体力行的,”她语重心长地说,“生孩子要趁早啊。等老了就心有余而力不足咯。”

        唐莘手一抖,正摆着的筷子哒得一下摔在了地上,然而更可怕的话却即将被那不知轻重的妇人说出口。

        正当慕容白收拾妥当,从内室往外走的时候,正从门缝看见那妇人指着唐莘,大着嗓门说:“你夫君这种富家公子,以后难免三妻四妾。夫人,我一看就看出你是个好生养的,赶快给你夫家开枝散叶,自己有个靠山,也免得你夫君将来有借口一房房的往回娶。我儿子做工的那家老爷就是。。。。”

        慕容白听见那妇人说什么“好生养”,心里觉得好笑,但是听见“三妻四妾”,“一房房的往回娶”,心中又是十分不快,咬着嘴唇,几乎把沉郁要挂在脸上。若这山民一家不是他救命恩人,他怕是早就踹门而出了。

        “大娘,其实,侍奉夫君,本就是天经地义。纵然是三妻四妾,也不过是为了夫家传后,为妻为妾,又岂敢有半句怨言,一丝怨念呢?”

        门的缝隙中,露出唐莘半张俏脸,她皱着眉头,慢慢悠悠地说,谁都不能不信她此时所说是出于真心。慕容白深吸了一口气,却不知唐莘心里是这样想的。

        “夫人。。这。。。果然是大家闺秀,懂得这些大道理。”那妇人还以为碰了软钉子,觉得这妹子实在木讷,只好讪讪着说。

        “共侍一夫,不是没可能。可是想到要是谁要跟我分享他,我就觉得自己心生戾气。”唐莘心想,“拉过你的手,再去拉着别人,看一样的风景,聊一样的天。以前可以冷三年,如今却是怎么可能?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如此,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自己厌弃之人。等个三年,还是两年,大多是殊途同归罢了,那现在又何必继续下去。。。”

        她话没说出,脸色却变得极为黯淡。那妇人本来已经收拾停当,准备招呼她吃饭,却看见她面色发青,似乎要昏倒过去,当下就明白,这妹子刚才所说不过是权宜,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慕容白却全然没有注意,他在内室里,坐在那炕沿儿上,心情如坠九层冰窟,一夜之间,心绪从天上掉到了地下。

        这些年来,他苦苦等候,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并不是这样逆来顺受,满口仁义道德的女子。白马非马,如果唐莘是这样的唐莘,那他喜爱的还是不是唐莘呢?

        太阳渐渐地升上了中天,香车宝马,华服锦衣的队伍又重新踏上了归程。那对山民抹着鼻涕眼泪送着慕容白。他们俩在山中几乎是半隐居的状态,几日相处,已经把慕容白当成了朋友。

        慕容白身上的银钱悉数留给了那对夫妇。他本来想让那夫妇择日搬家,以为防万一,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人各有命,纵然他今日相劝,对方也不会换个地方的。何况,换个地方也未必安全。

        他所能做的的,就是先下手为强,才能保护他所想要保护的。

        接下来的路途便行进的异常通畅顺利,除去一小段山路,通往长安的便都是宽敞的官道。几日里天气晴好,距离长安越来越近,唐莘又是喜悦,又是担心,亲乡情更怯,怕就是如此。

        可是慕容白自从离了那户山民家中,却是落落寡欢。几次唐莘提了话头,他都没有想要进行下去的意思。唐莘只道他喜怒无常,倒也懒得多想。

        不经意间,在朦胧夜色的笼罩下,长安到了。还未到城门,唐莘已经嗅到了长安特有的气息,诗意中涤荡着尘嚣烟火,妩媚多姿中夹杂着飒爽英姿。

        她离开的时候,长安是家;她归来的时候,长安是长安。

        尘归尘,土归土,那处地方,直消是长安便足矣。

        不知是不是缘分,她离开的时候,乘坐的是慕容白的马车;回来的时候,坐的还是慕容白的马车。当时带走的银票倒是一动没动地被送回了唐家。

        她想着二人初遇,嘴角不禁微微上翘,含笑的目光扫过慕容白的脸颊。他看着唐莘,笑得却略微生硬。唐莘不明就里,还以为慕容白是累了,问了他两句,却禁不住掀开帘子往外望着。

        此时已经宵禁,朱雀大街上已经不再有人行走。偶尔有两个侍卫走过,慕容白的侍卫亮过令牌,便恢复了畅通无阻。

        这一队人浩浩荡荡地通过了朱雀大街,从唐府的青砖灰瓦的外墙行过,唐莘还来不及流连,马车已经来到了宫门前。唐莘心中倏地一凛,过了这雄浑高大的铜门,便是皇宫大内了。

        她从这门里走过,当年她走入此门时,步伐还算情况,前途还是未知,人生还有诸多希望和何求。那时候的她,还没有能想到,她再没能活走出这扇门。

        唐莘的手紧紧扣着自己的手背,她紧紧地咬着嘴唇,一张脸瞬间变得苍白透明,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从脊背上冒了出来。

        她忽然想去捉慕容白的手,寻求一点依靠,可是慕容白却倚着马车轻酣小寐。唐莘默默地对自己说,此一时,彼一时,自己再也不会糊涂,再也不会沉沦了。

        马车过了正门,又过了几扇门,终于在另一座大门前停了下来。那门前停着两个软轿,轿子上顶着硕大的宝珠,轿子上绣工精美,跟那马车相比毫不逊色,甚至更高一筹。

        轿子旁边站在一个人,身材矮小,面容清秀干净。他见那马车挺稳,忙不迭地迎了上去,走到离马车三尺的地方,他跪了下来,在地上深深一拜。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平安归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小的全宝儿恭迎圣驾多时,太后她老人家正在等着皇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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