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欠你一场猝不及防 下
——迷迭香是为了帮助记忆，亲爱的，请你牢记。
读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在想，
到底因为迷迭香会帮助你镌刻一段记忆，从而使那些细枝末节执迷难忘；
还是，
它果真可以穿越隔世的迷雾，令浅淡的久远显出痕迹？
或许，记忆本身就该是深重的吧，潜藏心底，等待唤醒。
然而唤醒回忆的，却似乎不再是迷迭香本身——于我，只要牵扯到这个名字，就会引起一片翻涌不息的思绪。
第一次听到的名字时，想起这个唯美的句子；
第一次踏进时，回想起Stay；
第一次看到沉睡在琴键上的迷迭香花束时，想起他。
往昔、当下。
恒久流逝着的仿佛都在这一瞬凝固，只有古典木门缓缓而启，只有渐渐拉开的一室光华漫溢倏然披落我全身，只有凌越荒芜与虚空，远远投来的一丛光束，恍惚了我的视线。
房间正中，一人气势轩厉地坐在华贵的欧式长沙发上，寂静中与我对面而视。
身后猩红色的帷幔，是轻摇的梦魅，将他唇角随意的延展映衬得别样迷人，湖水般碧绿的领扣与水晶吊灯打下的光晕交错折射，合出薄逸而深刻的光芒。
周遭过于沉静，静得令我心慌。
然而相对于我的怔愣，他深眸里倒是越发显出优雅从容，云淡风轻。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深色礼服下的身影堪堪流露出掌控一切的姿态。
一年多不见，耍帅的本领倒是见长。
司天浙缓慢地弯了弯嘴角，长身而起，脚下像是踩过红毯，准备着领取某个属于他的勋章一样，步步沉而稳地走向我。
‘我的爱对你而言真的如同禁锢么？好，你要宁静，我不会试图掌控你，但我会让你看清自己的心，然后一直站在这里，等待你心甘情愿地走向与我重叠的命运轨迹。’
——脑海里不知为何，竟过电般地想到这句话，失神的间隙，他已站到了我面前。
灯光一瞬间亮得发烫。
“多少个日日夜夜，我着魔一般地想见到你，却又不能。”
他嗓音低沉，语调有压抑的轻颤，以及，连我也不可辨认的莫名伤痛。饶是表现的再镇定，只此一句，便已显露端倪。
曲言人心。其实方才听他弹琴我就明白，他的心情并不比我平静多少。
我极尽淡然地勾了勾嘴角，并不想令这刻的深情蔓延，然而还未讲出什么，人已然被他整个拉入怀中。
手臂锁紧，紧到令我窒息，而我却并未挣扎。
他炙烈的音调沉进空气，环裹在我周身，透出比怀抱更紧的占有，“……很想你，清羽，时时刻刻……”
有多久没有被人这样唤过？我陷进他字里行间化不开的浓度里，心头颤了颤，埋在他胸前闷闷道：“所以，你就这样大费周章地出现了。”
他轻声笑了笑，将压在我脑后的手放开，却并未放松在我腰间的禁锢，“因为，这是给你的一点惩罚。”
凝视我疑惑的神情，他的眼底有明光闪动，如焰如灼，“就像你曾有预谋地出现在我生命里，令我失措，令我猝不及防，令我丧失一贯的控制力，所以，我也想让你尝一点猝不及防的滋味。”
“的确猝不及防，”我轻笑，思及这前后的种种，不无感慨，“行事缜密步步为营，难怪当年几次争夺我都会输给你。”
他唇角晕开一丝凄然，素来傲视的面容竟显寥落，“不，不是你输给我，而是，我的心输给了你。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它占满，再无余地……”
话音未落，他面庞低下来，缓缓拉近。
我惊觉，后退一步离开了他的怀抱。
“那个，”我转移话题，“我外婆还好么？”
他眼神黯了黯，唇线却仍合出一抹温柔，“她很好，你放心。只是，为了她也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现在还不能去见她。”
我垂了垂头，“我明白……谢——”刚讲出这个字，他微凉的指尖轻轻压住我的唇，阻断了我的道谢。
“我有礼物送你。”他颇具神秘地对上我的视线。
“要我先转过身去或者闭上眼睛么？”我不无戏谑地看着他，着实想不到狂傲不羁的司少爷也喜欢这样俗套的招数。
不在意我的讽刺，他兀自笑了笑，“你会喜欢的……说起来，这原本就是你的东西。”
我不解，看他转过身，将桌子上一个银白色的盒子拿给我，“打开来看看。”
将信将疑地接过，我发现这个方形盒子竟十分地矮，盒盖打开，立时令我怔住。
“这是……”我盯住盒中的礼物，烫金的“崇尚大学”四个字镶嵌其上，急忙翻开来，竟是我的毕业证书。
“去年你没有办法参加毕业典礼，所以我就将它领回来了。”他轻柔道：“现在物归原主，喜欢么？”
“喜欢。”我抬眸看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激，“谢谢你。”
“喜欢就好。”他缓缓抬手，指端轻蹭我面颊，眸中如清光潋滟，“生日快乐。”
我惊奇，“你怎么……”
话到这里，却已不必再问下去，以司天浙的本领手段，要查到这些岂非小事一桩，只是他做得这样用心，其中深意也令我无法忽视。
时间的分秒在这一刻仿佛被纵容，无声溜掉，一格又一格。
近前，他温浅的笑意深邃莫名，我转开视线，瞥过一旁星光流溢的琴键。
琴声、、迷迭香。
我倏然莞尔，“真是自负呢。”
他凝视我，眼光明漾。
“你在琴键上放迷迭香，又用琴声告诉我位置，就这么确定我会循着琴音过来，而不是转身逃走么？”我偏偏头，问道。
“是的，我确定。”他说。
“哦？”我笑笑，“我自己当时做这个决定的时候，都不是很确定呢。”
“可你还是来了，不是么？”他好整以暇地望过来，“我知道，清羽骨子里的倔强骄傲，从以前到现在都不会变。”
我挑眉，“你怎么知道？”
“不仅这些，我还知道，”他眉梢上扬，目光尽处盛满了笑意，“有人很喜欢迷迭香。”
“有么？”我转转眼睛，故作不知，“我可不记得说过喜欢迷迭香，那次之所以讲出那些话，纯属是为了骗骗Anna逗她开心而已。”
“这样么？”他反问，同时向前一步，与我贴近，我本能地想要后退，然而刚要动作，便被他迅速环住，逃无可逃。
他低头在我耳畔，温热的气息尤若羽毛拂落。
“可是，我很喜欢……”他语调愈发压下，低醇有如烈夏里醉人的清泉，“因为，有一个人，跟迷迭香很像，因为她，迷迭香三个字在我脑海里徘徊不去……大概在她那样动情地描述迷迭香的时候，就已经占据了我世界的重心。”
一段深情，令我心跳加速，我刻意忽略此时尬尴的处境，若无其事道：“其实，我更愿被比作玫瑰茉莉之类……”
言未尽，唇已然被封住。
轻柔辗转，不似旧时那般霸道，却也不肯给我呼吸。
这个男人，所有事情都要尽在掌控才肯罢休。他灼热的气息交缠着我的，沉稳笃定地倾尽一腔柔情，却又汹涌而来，占据我的唇舌，一步步淹没我的理智。
暗夜突然静到极致，沁入心底，和着窗外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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