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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一章 求求你,等一等


石凤岐从商略言手里接过象征着商夷至高权力的玉玺时,远方站在城楼上的鱼非池,身体猛然一轻。

        就好像,她变成了一片羽毛一样轻。

        她目光一抬,望向战场的方向:“天下一统,须弥一统。”

        “小师妹你怎么知道的”朝妍奇怪地问道,并没有看到探子来报,也没有见飞鸽传书,然后朝妍脸色猛地发白:“小师妹你是不是”

        鱼非池掸去她脸上骤然而落的泪珠:“没事的,不要怕。”

        朝妍一把抓紧了鱼非池的手,顾不得泪水朦胧,向下方大声急喊:“去叫陛下回来,立刻叫陛下回来”

        鱼非池拉住激动的朝妍:“别怕,别怕,我会等他回来的,我会的。”

        “我答应过他,等他回来,我要给他敬酒的。”

        然而她自己却不曾发现,她的双手几乎要嵌进城墙砖块中,死死地抓着,内心哀求着:“再等一等,求求你等一等,让我再看他一眼,哪怕就一眼。”

        天上的乌云散开,金阳耀眼时,鱼非池看着上空,听到了一声清啸。

        她知道,自己该走了。

        可是,可不可以纵容她再任性一次,就最后一次,反正她已经任性了那么多回了不是吗就让她再胡作非为,无法无天最后一次,容许她这个游世人,守护者,再完成身为鱼非池的最后一个愿望。

        于是她心底放低身段,放下骄傲,放下尊贵,卑微地,虔诚地恳求,哀求,等一等,再等一等。

        已经等了一百年,一千年,不在乎再多等这一个时辰,给她一个时辰的时间,让她可以再看深爱的人最后一眼,就一眼。

        可是啊,她觉得,她的身体越来越轻,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飞快地从她身体里流逝。

        她得天地造化存于须弥,她总要将这一身造化还给天地,她认,她还,可是,能不能迟到一点点时间

        “游世人,当归途。”

        苍老肃穆的声音自天边响起,除了鱼非池,没有人听得见这句话,没有人可以理解她内心的煎熬与恐惧,那些足以摧毁她全部意志的恐惧。

        于是她泪水肆意,颤抖着牙关看着上空,哀声地求着:“让我再看看他,求求你。”

        “鱼姑娘你在跟谁说话”绿腰抓住鱼非池颤抖不休的手,哭着说:“你告诉我们该怎么做,鱼姑娘你说啊。”

        可是鱼非池只是看着上空,看着不存在之物,连目光都不再坚定,只有满目的哀求,她太清楚,那不是她能抗拒得了的,那不是任何人可以对抗得了的。

        大地开始轻颤,房屋开始倒塌,鱼非池的固执不肯走,像是激怒了那未知的存在,要用灾难来告诉鱼非池,她该履行的责任。

        鱼非池知道,她该松手了,该走了,但是她不甘心,所以用尽全部的毅力死守着意志不散,要用这样微弱的力量来为自己争取最后的一刻。

        绝望有时候可以化为力量,这力量可以横冲直撞地强大蛮横,她疯了一般要跟带走她的事物对抗,哪怕因此而触怒其存在也在所不惜。

        “我身为须弥守护者,你敢伤须弥一地一人,我与你誓不两立”

        “要带走你的不是吾,是你自己,游世人,你在抗拒你自己,须弥会因你,重归混沌之初。”

        鱼非池低下目光,死死地看着城门的方向,她知道,她的石凤岐正飞奔而来,她要的真的不多啊,就看一眼,不可以吗

        为了这须弥,连这样微小的愿望也要被抹杀吗

        就当是怜悯她此生不易,尝尽万苦,不可以吗

        “鱼姑娘”这一次颤抖不休的人终于不再是鱼非池,而是绿腰和朝妍。

        她们看到,鱼非池的手正渐渐变得透明,不管怎么抓,怎么握,都没办法阻止。

        “师妹啊,师妹你不要走。”朝妍抱住她,像是想用这样的方法留住她,哭得快要断气。

        当光都可以开始穿透鱼非池的身体时,她的眼前越来越昏花,她与那强大到无可比拟的力量对抗得太久,而鱼非池这个存在又实在太微小,是时候被抹除干净了。

        她渐渐连城门都看不清,只觉眼前有花树在绽放,有水光在摇曳,她快要分不清现实和岁月界。

        “哒哒”的,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他似越千山万水而来,似穿过了时空与命运而来。

        鱼非池从城楼上,纵身而下

        她伸长着手臂,带着这具已经快要消失的身体,努力地靠近石凤岐,再看一次他的眼,他的眉,去摸一摸他的脸庞。

        石凤岐一拍马背,纵身而起

        他从未觉得他的轻功这样不过爱他,她觉得,有些话没必要说太多,说多了会廉价,现在才开始后悔,说得太少了,一生只说了这么一次,非得要到这样生离死别的时候才觉得那些矫情的东西是何等的珍贵。

        话音刚落,石凤岐终于碰到了鱼非池伸过来的指尖。

        却也只是碰到了她的指尖。

        就那么一点点,冰凉冰凉的。

        吝啬的老天连一寸也不肯多给。

        他张开了双臂,想抱住她,抱住的,却不过是一件华丽大气的羽裳,待天下太平,海宴河清,当着霓裳羽衣,为天下舞。

        然后他重重跌进泥土里,放任自己身体,随意地,不要了地,不在乎了地,摔落在地。

        他一动不动,摊开身体,望着半空,半空不见了鱼非池的身影。

        鱼非池从此不存在了。

        须弥大陆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连个尸体都不给他留下。

        消失得彻彻底底。

        就好像她从未来过这世界。

        不知是因为摔落在地痛的,还是因为其他,他觉得他全身的筋脉都好像在寸寸而裂,每一个地方都在受一场刀山火海的酷刑,他正在被反复的凌迟,反复地粉碎。

        这痛感快要把他碾成肉泥,死在这里。

        “啊”

        绝望的嘶吼像是要撕裂他声带,额头青筋根根爆起,像是马上要爆开,赤红的脸是他愤怒悲痛到无处宣泄的情绪堆积,双眼猩红得好似失去了痛到失去了理智的野兽,从来没有人见过,这样绝望,这样悲痛,这样接近疯狂的石凤岐。

        他几乎被毁了。

        他抱着那件羽裳痛到蜷缩在地,一声一声地悲愤嘶吼。

        哪怕他知,他早就知,鱼非池总是要走的。

        可是他未知,原来便是做了那样久的准备,他也无法承受。

        她的离开竟然足以让他觉得生无可恋,天地同悲。

        他在这天得到了全世界,手握须弥,千古一帝,然后他又在这天失去了他的全世界,一无所有,孤家寡人。

        他甚至开始后悔,不要接下那块玉玺,就让他和非池一起死啊,一起死啊

        管他须弥是好是坏,管他天下是乱是毁,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好过这样,眼睁睁看她消失在自己眼前,眼睁睁看着她无法挽留,好过自己一个人留在这个世间。

        不如就死在一起啊

        至少生同被,死同穴,至少真的做到了,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城楼上放的那碗杜康酒,摇摇欲坠了许久,终于掉了下来,摔得粉碎。

        她总是不守信用,说好的白头到老只见白头不见终老,说好的只有死别没有生离偏偏生离,说好的等自己回来喝她的祝捷酒也没有喝到。

        她总是,不守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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