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捧在手里，一寸寸养大的玫瑰
南江是座并不繁华的城市。
尤其是一中外这样一条专为学生售卖小吃的一条街，市井烟火气太盛，程静书站在这里，本应该与略喧闹的叫卖声格格不入，但很奇怪，她脸上的表情太温柔，似乎很协调地融合在一起。
乔桥站直了身体，微微笑着，“您好。”
客气疏离，但又不失礼貌。
程静书缓缓走到她身边，轻声问：“今天周五，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了，乔桥今晚有空吗？帮了淮序那么大一个忙，奶奶想请你吃个饭可以吗？”
乔桥第一反应就是摇头拒绝：“不用了，同学之间举手之劳而已，您不用放在心上。”
程静书看了一眼沈淮序，轻声说：“淮序长这么大，生病是最麻烦了，总不爱吃药，更不愿意去医院，这次能这么乖，肯定是听你的话，奶奶真的是想谢谢你。”
她向前一步，抬起手轻轻摸了一下乔桥的头，“回家里吃个饭好不好？奶奶还想和你多聊几句。”
乔桥和程静书相处了好几年时间，每次在一起，都觉得舒服。
她实在是一位很好很好的长辈。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乔桥是真的觉得，她拿自己当亲生孙女一样关爱，乔桥说不出一而再再而三拒绝的话。
乔桥看了眼自己的手机，父母这个时候还没有下班，她看着程静书的眼睛，缓缓点了下头：“那……好吧，谢谢您。”
程静书满意笑起来，揽着乔桥的肩膀回到车上，司机一直坐在驾驶位，乔桥坐在后座，沈淮序似乎想坐在她身边，只是被程静书一个眼神挡了回去，不情不愿地拉开副驾驶的门。
程静书坐在乔桥身边，轻声问：“回家里吃饭怎么样？尝尝我的手艺。”
乔桥点头：“好呀。”
程静书的手艺自然不用说，乔桥吃了几年也还是觉得很美味。
她在手机里给父母发消息，说自己今晚去同学家吃饭，父母一直开明，加上乔桥很听话，也没有反对，只说让她早点回家，到时候可以去接她。
程静书耐心看着她发消息，车辆平稳行驶着，“和父母说好了吗？”
乔桥缓缓点头，“嗯。”
沈淮序在前面坐着，却沿着后视镜把视线落在身后的乔桥身上，程静书尽收眼底，问乔桥：“乔桥和淮序怎么认识的呢？”
乔桥在车上，又是坐在长辈身边，不太好意思吃红薯，只是握着，开口道：“偶然间看到……沈同学手臂伤了，顺路送他去了一趟医院。”
程静书缓缓扬眉，“那一次淮序受伤也是你帮忙的呀，那更应该好好谢谢你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真是多亏有你了，”程静书摸了摸乔桥的手，“真是很善良的孩子。”
严格来说，乔桥此举也和善良不沾边。
毕竟她最初的想法是要避而不见的。
沈淮序轻轻捏了一下手里的烤红薯，从隔层找出干净的抽纸，一连抽了好几张递给乔桥，转过身说：“趁热吃吧，一会儿不好吃了。”
乔桥自己不好意思主动吃，他就替乔桥开口。
乔桥接过纸巾，想说不用了，先不吃了，可又想到这是沈淮序给她的，程静书在一边轻声说着：“对呀，快吃吧，烤红薯要热着吃呢。”
乔桥低下头，缓缓撕开烤红薯的皮，香气四溢，她小口小口慢慢吃着，把垃圾留在塑料袋里。
一如既往的香甜软腻。
程静书看着前面的沈淮序，他好像没有什么要吃的意思，扬眉问：“阿序不吃吗？”
沈淮序缓缓勾起唇角，挑眉说：“不吃。”
他把烤红薯塞进口袋里，温热的触感贴合着他腰腹的位置，“我得好好留着。”
乔桥缓缓抬眸，不就是个烤红薯，留着还能做成标本吗？只是没想到抬头的瞬间，她看向了后视镜，而此时沈淮序也在透过后视镜看她。
眼眸带笑，似乎就在等着她的这一眼。
乔桥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壹号公馆的位置乔桥是很熟的，过路风景都与记忆里重合，宾利车停，乔桥跟在程静书后面下车，假装自己对这里一点也不熟悉。
沈淮序也下了车，走到她身边朝她伸出手，乔桥抬眸，不确定他的意思。
沈淮序拉着她手腕，把她手心烤红薯的垃圾拿过去，顺手接过了她的书包，低声说：“走吧。”
片刻后又补充：“我爷爷奶奶不难相处，不要紧张。”
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人是很难想象真正掌握顶层资源人的生活的。
就像这座占地面积高达几千平方米的公馆，任何一个不起眼的物品，大概都是天价的。
只是乔桥上辈子见过太多，对这里也太过熟悉，眼底没有艳羡，也没有震惊，只有超乎她这个年纪的淡然和平静。
程静书带着她进去，家里的阿姨大概早收到消息，提前准备了一些甜点之类，接过主人的外衣收好，程静书畏寒，整个公馆早已开上暖气，阿姨似乎也要去取乔桥外面的校服，犹豫片刻，乔桥把衣服给她。
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做客，穿着还是不应该太随意。
桌上摆着的甜点水果很丰富，程静书格外热情地招呼乔桥吃一点，沈淮序看了一眼，便开口：“不用了，她不爱吃这些，还有阿姨以后不要再准备芒果了，乔桥过敏。”
程静书忙让阿姨撤走，轻声说：“不好意思乔桥，没来得及问你，准备得太仓促，以后不会了，跟奶奶说你爱吃什么，以后都给你准备你爱吃的。”
乔桥看了一眼沈淮序，眼神还是带着一点点埋怨的，总觉得那话显得她娇气又挑食，在长辈面前形象都不好了。
虽然他说的也是实话。
不过乔桥还是试图挽回：“没关系，您准备的我都挺喜欢的。”
楼梯上逐渐传来脚步声，步伐很稳重，乔桥抬眼去看，与沈季风锋利威严的眼睛对上。
说实话，她一直以来最害怕的就是沈淮序的爷爷。
那种由内而外的上位者气息，总让乔桥觉得自己在被审视，被判断。
以至于在一起很久以后，乔桥和沈淮序每次回这里，都要做足心理建设。
只是后来逐渐相处，也发现这其实也就是位外冷内热，嘴硬心软的长辈而已。
年纪越大，越挂心乔桥和沈淮序。
十六岁的乔桥或许见到沈季风会选择躲避。
二十六岁的乔桥却会不卑不亢迎上他打量的眼神，平和地微笑问好。
毕竟都是她相处过好几年的长辈，数年真心相待，又怎会疏离恐惧。
沈季风微微扬起眉梢。
阿序喜欢的这个小姑娘，倒是挺有意思的。
程静书站出来，自然拉着沈季风的手臂，笑着对乔桥说：“这是淮序的爷爷。”
随即她轻轻扯了下沈季风的袖口，又皱了一下眉，扬起唇角，示意他对小姑娘温和一点，别那么不苟言笑的，都吓到别人了。
乔桥微微笑着，朝沈季风颔首：“沈先生，您好。”
只是他的眼睛让乔桥迟疑了片刻，视线在上面停留了过久时间。
沈家三代无一例外，眉眼极为相似。
乔桥每次看向沈季风的眼睛，总会想，这是不是沈淮序年老后的模样。
沈季风这个年纪和阅历，几乎是一下子就看透乔桥所思所想，他沉声开口：“怎么？你在观察我？”
乔桥回神，没有被他话语里的严肃和威严吓到，凝了凝心神，淡淡笑了一下，承认自己的观察行为：“是，我觉得沈……同学长得和您很像。”
沈季风微微眯起眼：“这是你观察我的理由？”
乔桥并不慌张，不卑不亢回答：“您不是也在观察我吗？”
沈季风淡淡笑了一下，唇角扬起的弧度不太明显，只是眼眸里确实是带着真实的笑意。
他看着身边的程静书，声音放轻了些：“你还担心我把人家吓到，我看她完全不怕的样子啊。”
程静书笑着没有说话。
她也没有想到，看起来温柔文静的乔桥，精神内核这么强大，给人的的感觉淡然却又坚定。
沈淮序站在一边，抱着手臂，背靠着落地钟，眼神长久地落在乔桥身上。
他捧在手里，一寸寸养大的玫瑰，当然不会被一点风雨就摧毁。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乔桥温柔瘦弱的身躯下，藏着怎样强大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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