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情海生波,兵分数路 二
霍夫人连月翌日进宫。 霍长安昨夜离京,戟儿张回府点人报讯。她问侯爷行踪,戟儿张说大抵是到岷州去找几个老战友聚一聚。霍长安这些年深居简出,她虽有些诧异,但知霍长安性情,他和旧部感情素好,也便不多唠叨什么了。大婚前,霍长安是上京有名的花花公子,这些年,他却只有她一个女人,她有什么可担心的?除了那个隐患…… 给孝安请过安后,孝安叹了口气,道:“你得空便瞧瞧你那妹妹去,这丫头着实让哀家头疼,三天两头就闹一通脾气,问她出了何事死活不肯说,前些日子老是出宫撒野,本罚她禁足,这两天看她恹恹不乐,哀家连宫禁也撤了,她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若她能像你一分,哀家也便安心了。” 连月笑道:“连月这就瞧妹妹去,看她又给母后添什么麻烦了。” 孝安摆摆手,道:“去吧。铨” 连月并不如她生母瑾妃那般痛恨孝安,虽然,她对这个厉害的女人也有几分忌惮,却也有几分敬佩,又因她是霍长安姨母,面上更是处处敬着。瑾妃早些年便离宫到京郊一处行宫静养去了,说是静养,实是为免和孝安两看生厌,不是我忍不住出手除你,便是你忍不住出手除我。连玉和连捷情谊深厚,二人无法,遂只好各自为政。 毂* 到连欣寝宫的时候,连欣正在辣手摧花,一地狼藉。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连欣看是她,跑过去搂住她手臂,道:“姐姐,你可来了,我都快闷死了。” “闷就出宫玩去呀。”连月伸手刮她鼻子,“你又不是六少的妃子,不是缻妹,自由许多。” “我还能到哪里去?”连欣叹了口气,“这个守卫森严的地方就是我的家,说来我还没一个妃子自由,你看无烟就比我自由多了。” “哦,此话怎说?” “她出宫了,说是探亲,我看是找我六哥去了。我就是看不得李怀素跟我六哥好,昨天故意跟她说了我六哥跟李怀素的事……”连欣说到这里猛地噤声,却见连月根本没在意她后面到底说了什么,目光中透出几分阴鸷。她有些讶异,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连月几乎一瞬便恢复寻常模样,笑道:“没事,只是没想到魏无烟会做这种事罢了。” “六哥女人多呀,你以为他是表哥吗?只有你一个。表哥对你……啧啧,那是好得没得说。” 连月看到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妒意,却无往常半点好笑,心底只涌起阵阵恨意,觉得这妹妹真是蠢笨至极。 她原以为霍长安离京是和旧部一聚,如今看来,却很可能是魏无烟离京,霍长安随她而去了! 都是这丫头惹的祸! 她没再安慰她,匆匆道别。 连欣也不在意,这位公主现在整个人就是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 她走了几步,回头笑道:“欣儿,我近日心情也甚是郁结,若非早已嫁为人妇,真想做些胡天胡地之事,发泄一番。” 连欣眼睛霎时一亮,“什么事?你说来听听。” 连月却道:“是我失言了。若你做了不该做之事,岂非是我所害?到时太后和皇上少不得怪罪于我。” 连欣哪里肯依,走到她面前,“我不会乱来啦。好姐姐,你就给我说说嘛。我即便真做了,还能将你供出来不成?” 连月看她上钩,微微一笑,道:“只不过是听了岷州恶吏的事有感而发罢了,若几位大人不能搜集到证据将他绳之以法,我真想去过替天行道。” 连欣猛地点头,目中光亮大盛,“正是,这狗官太可恶了。我听母后说,这案子涉及朝中举足轻重的中立派老臣子,哥哥未必方便办他,这高朝义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做做样子就算了,若是我去,非将这贪赃枉法的狗官杀了不可。” 连月一笑,没再多搭话,告辞离去。 同晚,宫中一辆马车悄悄驶出了皇城。 * 京郊客栈,连下两天的雨水止歇。 双城脑中翻来覆去都是连欣哭喊着从连玉屋中跑出来,嘴里不断重复的那句话。 “她居然是个女人。” 后来,连玉并没避忌,让她直接看到了李怀素。 她知道,连玉用这种方式向所有人介绍:看,这是我的女人。也等于告诉她:别再多想。他似乎已经不是以前她认识的那个连玉了。她离家读书几年,上京变幻了天地,人也改变了。少年的连玉沉稳,但不狠;青年的连玉,沉稳,且狠。 她踏出了两天不曾踏出过的门。 门外兵卫看她行装竟似是要出远门,一惊,“姑娘这是要上哪里去?” “岷州。”双城双唇轻启。 众兵士立下制止,“主上让姑娘留在此地等他归来,请姑娘莫要为难卑职。” 天地间的一片水墨仿佛晕染在双城眼中,她轻声道:“这世间人人皆为难于我,我为何要给你们行方便?” 为首的头目向她身旁的兵卫使了个眼色,本拟拼着冒犯将这女子擒下,回头再向皇上请罪,这位姑娘的安全是皇上亲自交代过的……哪知,眼前银光一闪,这女子已持一柄匕首横于颈上,目光冰冷慑人,“你们若不能护送我到岷州去,那么,我自己去。但你们若想拦我,我便立刻自裁,看他回来你们能不能交差。” 众人大吃一惊。 双城心下却笑得像花微颤:岷州案子非比寻常,权非同一定会过去。连玉,当你知道我去了权非同身边,会紧张吗?会来找我吗?我不想让你为难,可我绝不愿意看你爱上一个替身,哪怕,她只是阿萝的替身。 * 连欣出宫的同一天,素珍去了提刑府办案,她平日无事是不会过去的,让人担心的是,这一晚,她竟很晚未归。 众人正琢磨着去寻,有衙差送信过来,说是李大人命他交给诸位公子的。 无情拆信。 追命嘀咕:“她又整什么幺蛾子?” 拆开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我外出数天,勿念。 “这怀素随驾出宫,因身体不爽被皇上遣回休养,现下又要到哪里去?”铁手拧眉,对这顽劣的家伙大为恼火。 “无情,你倒是说句话呀,一起批批这李怀素,可还当我们是朋友?”追命微微冷笑。 小周这时却冲冷血吼道:“喂,冰块,李怀素到哪里去了?” 冷血冷冷道:“我怎么知道?我出去找她,你们自便吧。” 众人都看到冷血浑身散发着冷冽如霜的气息,还有他衣侧握得死紧的双拳。 冷血几乎立刻出了府,一头扎进茫茫夜色之中。 小周瞥向无情,似笑非笑,“你说怀素会去哪里?” 铁手和追命难得地见无情笑了,他的目光却极冷。他平日只是疏离,甚少像此时一样,两人都有些吃惊,只听得他道:“正想向周师爷请教呢。” * 后来,冷血一直没有回来。 因怀素是自发失踪,众人虽顾虑他伤势方愈,但不至于太担心,纷纷猜测了一下他的去处,便回房歇下了。当然,“纷纷猜测”的实只有追命一个,无情和小周基本不怎么说话,铁手向来是听话干活的那个。 这个大家庭开始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裂痕。 夜半时分,府上各个房间的灯火依次熄灭。 唯独无情房中依然璀璨。 他倚坐在床上,一腿平平地伸展着,一腿微微弯起,美丽如晶石的眸子微微阖着,似在思考着什么要紧的事,闲置在膝上的五指却紧紧拢攥着。桌上灯火明艳,却暖不了他眼中的寒意。 那是杀气。 突然,一阵敲门声将他的思绪打断。他淡淡地说了句:“请进。” 来人分明不是个客气人,从那敲击门板的响亮声音便可知道。 进来的是小周。他微微挑眉看着无情,“你真行呀,这明晃晃的灯火,你自己看着不烦吗?” “阁下半夜到我房中就是要说这么一些有的没的?”无情轻声说着,语气不无嘲讽。 小周却听而不闻,笑道:“我们都在等对方先出去。也罢,这次我认输,我不和你耗,先出去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还是需要时间考虑一下追踪我还是怀素更好?” 无情一怔,似乎没想到这人倒是“坦诚”。 灯火将门口的少年映得清秀明媚,像朵花。这是个让人想将之置诸死地、又不免微生可惜之感的对手。 他唇边泛起一丝笑意,“追踪怀素?我看这府里最可疑的就是你,你说呢?” “哦?”小周扬眉,目光逼人,一笑之间已然离去。 无情微微冷笑,随之一跃而起,伸手一弹,噗的一声将灯火弹灭,竟尾随而去,毫不忌讳。 * 二人离去不久,府中起来小解的小厮只见大门吱的一声打开,他一惊,正想喝问“什么人”,却见进来的是冷血少爷。 冷血朝他点点头,回房去了。 房中漆黑,他将灯火捻亮,只见桌旁竟坐着一个似笑非笑的人。 正是已失踪一天的素珍。 素珍笑问:“怎样?” “我一直藏在对面屋檐上,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一前一后出去了。” “什么方向?” “西北方。” “岷州在东,楚州在南,这二人却往西北方而去……”素珍伸手揉揉疲惫的眉心,“棘手啊,两个都滑得像泥鳅。本来若其中一个是连玉的人,该猜我尾随连玉到岷州,应往东边追去才是。好家伙,这下两个都往西北方向去了,以图混淆对方视线。” 冷血问道:“你今天弄这一出,假装回衙门办公,转身就从后门回来藏到我屋里,为的是要查出他们谁是细作?” 素珍摇头,“我也想查,但现在不是时候,我暂时没有精力管这个,让他们先相互制衡着,这是我从连玉那里学的。” 冷血神色有些复杂,“连玉?” “嗯,高朝义和李兆廷就是好例子。而且,将他们先引出去,我们就可以后发制人。” 冷血冷冷道:“你对皇帝很是赞誉。”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查过刑部的资料,旨意是他父亲下的,和他无关。爹爹从小教我们,一人做事一人当。” 冷血的心莫名一沉,不愿她再多说这人,又想起她受伤时,这人甚至看过她的身子,他岔开了话题,“你将无情二人引开,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管他们谁是连玉的人,往西北方走不过是声东击西,引开另一人的注意而已。这人既知我可能已往岷州而去,早晚也是要到岷州去的。我若在他前面,会被对方监视;我若在后面反而自由了。这就是后发制人。我们出发吧,我总感觉会有大事发生。” 冷血看她神色复杂,突然想起自己跟她说过,不要变得不择手段,他突然有丝心惊:她没有变坏,但她却已再非从前的她了。 素珍此时理着因静坐一天而微微有些皱了的衣袍,心中苦笑:她当日假意对双城忌讳,央那人带上她到岷州,那人却不肯。 但她还是要去。 他知道后会很生气吧? 可是,连玉,你也没有像你说的那么喜欢我吧?你放了探子在我府中。你是男子,却也是一个君王,我明白。 可她没有办法,她放心不下他和李兆廷直面而斗的结果。 李兆廷若败,将被判勾结黄天霸、压下弹劾书的大罪,将像何赛一样,彻底在朝堂消失。 何赛到哪里去了? 明白人都知道,这位曾经的京兆尹大人被秘密处死了。李兆廷也会死。 若连玉败了,正义又算什么? 如何求得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 她必须过去,看看能不能做一些什么。 人生最悲哀的事,往往在于你明知你不能改变一件事的结果,但还是执拗地参与到其中去。也许,天造万物,给予人太多凌驾于其他动物的智慧,偏偏还给予他们感情,这是恩赐,也是……惩罚。 冷血是个行动派,看她意志坚决,拿起剑、背着包袱便招呼她出门。 素珍心底隐隐作痛,情势越来越复杂,她大抵没有办法兑现他们退隐山林的约定了。趁着夜色,她带着她最忠心的兄弟悄悄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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