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顺遂
“唰——”刀剑出鞘，寒光凛冽。灼华台周围的桃花林里，积雪之中，突然窜出许多人，俱是手持利刃，眸光决绝。
不少文臣顿时慌了神，戚戚地哀嚎着，又怒发冲冠地指责常鞅办事不利，却没人敢指责闻苏，只能战战兢兢地把希冀的目光落在了紫零的身上。
“瞧，常将军哪里清除得净了？闻大人手下的，哪里是你我除得净的？”紫零看着闻苏，笑得志得意满，“是吧，闻公子？”
“师妹，念在同门一场，我们并非想为难与你。”领头的人开口，竟是平日待我还算不错的三师兄，“只要你将城主之位禅位与大师兄，岚山从此死忠城主府，绝无二心。你的病，我们也会竭力医治，即便无药可医，也必将奉养你至死。”
“三师兄，我入门五年，这是你同我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了吧？”我靠着轮椅，手蜷在黑色的大氅里，声音淡漠得听不出喜怒。
三师兄扬了扬眉，笑：“师妹，到如今的地步，还说这些干什么？大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群臣信服，百姓拥戴，文韬武略，剑胆琴心，你禅位给他有什么不好？只要你答应下来，生辰宴该办还办，我们师兄弟，收起兵刃，备下薄礼，就当是来为你庆生。”
“好轻巧的话。”我抬眼看向下首第一的雪衣儒冠公子，慢慢地转着轮椅，下了灼华台到他身旁，声音极浅，“闻苏，这就是你给我的生辰贺礼吗？”
“小城，三师弟说的我都可以做到，只要你愿意，你甚至可以留在城主府，待遇和以往并无二致，你若喜欢，听政也可以……”闻苏眸色幽深地看了我一眼，缓缓启唇。
紫零在一旁听着，眼眸轻轻一眯：“展挽城难得清醒一回，说了句有理的话——闻公子说得当真轻巧，可你答应了，也不知有人会不会不答应”
“言出行果，不劳紫大人挂怀。”闻苏微微蹙眉，立刻接过话来。
“夫君难道也不想想我们母子吗”
闻苏闻声立刻回头看去，正是他新婚不久，如今又刚刚有了喜脉的夫人。
“筱央，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
“夫君，你知道吗？我的父亲，曾经八关名门望族第一的童家家主，终于步了你父亲闻相的后尘，去了。”童筱央却没有应声离开，而是脚下虚浮地前行两步，眸光盈盈的含了泪滴。
闻苏眸光一闪，却没再急言斥责，伸出手托住童筱央，声音温润和暖：“我知道了，你不要太激动，先回去，等我这边事情了了，我便带你回八关拜祭他老人家，可好？”
“夫君！”童筱央眼泪却越发汹涌，几乎断了音，“我求求你，现在就跟我走，好吗？不要再继续了，我求求你，我们带着孩子回八关，有你在他以后一定可以出人头地，光复闻家和童家的门楣，我求求你……不要再为你个冷心冷血的人，让我们的孩子，生来孤苦……”
“筱央，你说什么呢，”闻苏垂眸，修长的手落到童筱央纤细的皓腕上，扣住，微微用了力，“有身子的人总是喜怒不定，快回去歇着吧。”
童筱央眼泪不住地流，死死扒着闻苏的衣带：“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你为什么要为了她，抛妻弃子……”
“小仪，带她回去。”闻苏安抚似的松开手，轻拭眼前人的泪珠，手下却是一个巧劲，将她推入身后婢女的怀中。不知是童筱央故意，还是闻苏没掌握好分寸，童筱央倒退两步，跌坐在了地上。
我滑行到她面前，费力地弯下腰，伸出了手，“闻夫人，地上凉，起来说话。”
“展挽城，你不识好歹，不辨是非，颠倒黑白，迟早会遭报应……不，这报应，会很快降临，让你生生世世，寝食难安……”童筱央没有接我的手，声音极哑，要看着口型才能听懂，眸光亮得像是想灼伤人。
我将手缩回袖中，冷笑：“当初哭着闹着求我给你药方的是你，指天发誓无论发生什么都能一个人担的也是你，到如今，对我恶言相向，哭的梨花带雨想要个阖家团圆的还是你。童筱央，你让我如何满足你”
“当初我不知，我以为闻家之罪，是篡权谋逆，上通于天，不敢置评……如今方知，这一切，全是笑话，他其实是最傻的人，他……”
“小仪，还不扶夫人起来地上如此冰冷，着凉了你担的起吗”闻苏皱着眉头看我和童筱央私语，蓦地出声打断。
“夫人，快起来吧，地上凉，要赶紧回去喝完热汤才好。”
童筱央借着婢女的手踉跄站起，凄惨一笑：“是该回去了……夫君，你记着，闻家有子，单字为弃……我会让他知道一切……一生一世，记得他有多孤苦，他娘，又有多悲哀……”
闻苏张了张唇，却半字未吐，身形僵硬地看着童筱央踉跄又决绝地，走进了枝桠枯败，霜雪遍地的桃花林，渐渐模糊。
“闻苏，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心口突然一疼，浑身发冷，死死地攥住手中的暖玉玦，抬头看着闻苏。
“没什么，我今早刚为她诊过脉，没什么事，不过是心绪不宁引起的一些臆测罢了。”闻苏清淡地开口，话锋忽转，“我们还是回归正题吧，小城，你考虑好了吗”
“我……”我只吐出一个音节，却再说不下去。
这一切本该是如此顺利，纵容闻苏，长他气焰，诱他谋反，请那人平叛，再以如此大功趁机禅位。原本以为童筱央是横生的变数，却没想闻苏自己引了回来。可不知为何，听了童筱央一席话，却再张不开口。
按理说闻苏如今气焰正盛，朝堂只手遮天，门客遍布天下，如今又有岚山鼎力相助，常鞅也非紫零一派，弥补了军方的缺陷。现在看来，他最后入主城主府，是再稳妥不过的事，为何童筱央如此笃定，他会失败，会覆灭，说他并非谋逆，却必死无疑……
似乎有人在耳畔，阴柔森冷，带着近乎癫狂的畅快得意：“闻苏根本是个懦夫——”“展挽城，你之所见——黑白颠倒。”
“小城，你想什么呢”
我抬起眼，声音极浅：“闻苏……闻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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