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为什么呢？总会有一张张这样的脸让她看到，一再的提醒自己那些最不想记起的记忆。
云都救高陵时的擂台，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分明立体的五官，深邃闪着精光的大眼，高挺的鼻梁，以及，那一脸的黑色胡腮！
男人染了血色的衣裳半搭拉在身上，胸肌若隐若现，肤色黝黑，隐隐泛着油光。体格魁梧，气息内敛，一看就知道是个以力量取胜的男人。
男人微眯着眼打量了言小语两眼，灯塔一样的站在她面前，握紧拳头，指关节掰得咯啦咯啦作响，扭了扭脖子，狞笑道：“这回竟然是个小丫头？三姐越来越不济了，找来的人，一个比一个不经打。”
言小语似是没听见，两眼怔忡的望着某一个点，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不知在想着什么。风吹着她微乱的发，发丝轻柔的扫着她丝毫没有表情的脸，犹如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直到感觉脸上微微的痒，她才回过神来。
“喂！我问你话呢！你耳朵有问题吗？”
反应过来时，便听到对面的男人不满的道。
她突然笑了，笑得很邪乎，“我耳朵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是心理有缺陷。比如说看见你这样一张丑陋的脸，就忍不住想要打它个稀吧烂。呵呵……”
男人一怔，随即狞笑道：“我会让你后悔说出这样的话的。”
“嗯，你知道我还有另一个最不能忍的事吗？”言小语抬起手，握手成拳，笑意顿时消失不见，换上的，是一张寒意凝结成冰的脸，“就是看见，在像你这样难看的脸上表现出来的，无边际的盲目自大！”
随着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杀猪般的惨叫声同时响起，在所有人还来不及注意时，便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影从角斗场内，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越过二人高的围墙，飞出场外。
人影摔落在地时一声闷响，在地上滚了几个滚才停下，扬起一阵灰尘。
场外的土匪们如死人般寂静无声，半响才反应过来，纷纷惊呼道：“怎么回事”
言小语俏生生立在场中，丝毫不理会叫嚣成一团的土匪们，沉静的面容直直盯着场外的顾芝，声音平静异常，就像刚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这种小孩过家家一样的比赛，也值得你们看上半天了？这里，还有更具观赏性的对手吗”
顾芝脸一沉，这里的人，除自己之外，恐怕没有一个人看清她的动作罢！那个女子，甚至懒得出手，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不讲究战术上的思考，单纯的一脚踢过去，犹如踢开拦住了去路的石头，不，不是石头，是相当令她厌恶的存在。
这样的人，是怎么让伍青童给抓回来的？
如今更是毫不犹豫的直接挑衅自己，输人不能输阵，忍无可忍，顾芝站了起来，轻蔑道：“你个女娃娃好大的口气！当我丁郎山无人不成？”
“哈！”言小语腰板挺得直直的，无表情的精致面容是凛冽的冷酷，一身白衣随风猎猎作响，强大的气场绽放着浓浓的恶意，深邃的眼，犹如上帝俯瞰着蝼蚁，格外傲慢。
“你们丁郎山，蛇鼠一窝，哪来的人？”
冰冷的目光令人群一阵瑟缩，然而听到她的话，又不服，嚷嚷道：“竟然看不起我们！”
“打死她！”
“咱们这么多人，还怕她不成！”
“教训她！”
言小语举起修长的手，冷酷的面容未变，声音带着狰狞的嗜血，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兴奋，“来呀！”
顾芝气得圆脸猪肝般暗红，“既然如此，便让我亲自会上一会。”
将披风一甩，顾芝直接从她专用的观众席上一跃而下，却突然脸色一变。
言小语一招黑虎掏心直接迎了上去，在顾芝耍威风的时候，不等顾芝停下站好，招呼都不打，直接开场，正正的撞到顾芝的心口上。
顾芝反应不及，一声闷哼，捂着胸口，极力控制身形之下，仍是后退了几大步，最终不支的跌倒在地。
还没回过神来，一个黑影盖住头上的日光，顾芝顾不得胸口剧痛，侧身一滚，这才堪堪躲过言小语踏过来的一脚。
然而，言小语似是早已料到顾芝会有此一着般，双脚一瞬间圆滑的回转，顾芝的身体如足球般，随着一个凌厉的射门动作，顾芝直直的撞上花岗岩砌成的围墙。
场内外很安静，安静得只听见顾芝重重的咳嗽声，一口血色从顾芝嘴里喷了出来，红了所有人的目光。
顾芝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三角眼射出浓烈的愤恨之意，她指着言小语，凄厉的道：“你竟然，偷袭……噗……”
又一口血喷了出来，染红了沾灰的锦衣。发簪已掉，头发凌乱的垂下来，盖住她狰狞得扭曲的脸。
恐怕，这个女人，一生都没有这么狼狈过吧。
“你卑鄙！”顾芝尖叫道。
言小语面色平静，眼里的杀意却更甚，黑潭般的目光绞着垂死挣扎的顾芝，一步一步的走近。
“你敢杀我？”顾芝瞬间慌乱了，疯狂的朝场外失神的人群尖叫道：“你们愣什么！赶紧给我上！杀了她……呃……”
言小语面无表情，五指成爪，掐住顾芝的脖，手指收缩，咔嚓一声，顾芝瞪大了双眼，双手无力的挣扎，满脸不甘的瞪着她，慢慢的委顿下去。
死不瞑目！
土匪们反应过来，脸上是又惊又怒，纷纷操起武器冲了下来。
“杀啊！给三当家的报仇！”
喊杀声响彻山谷，言小语阴沉的脸上浮起令人惊悚的笑意，跑在前头的土匪们一惊，却已止不住去势，被后面挤上来的人一推，纷纷从围墙上摔了下来。
土匪们从围墙外摔进角斗声，一层层压上去，场面犹如令人捧腹的恶俗喜剧。
高陵见状忙快步上前与言小语汇合，对方人多势众，她再厉害也有不气力不济的时候。更重要的是，他虽然不中用，但不能成为她的负担。
“怕吗？”言小语语气平静的道。
高凌哈哈大笑，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豁然开朗，豪气冲天道：“高某是有福之人，小姐忘记了吗？”
她勾唇一笑：“当然没有。”
她骄傲的抬起下巴，眼里的杀意未歇，舔了舔唇，看着闹剧一般慌忙站起来，拾起武器打算围攻她的土匪们，抽出藏在腰间的短刀，“打群架，我从来没输过！”
“上啊！”随着一声呐喊，人群冲了上来，她冷目一凛，带着高陵迎了上去。
喊叫声，痛呼声乍起，一拨又一拨的人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一茬接一茬的人翻倒在地，言小语身如闪电，娇小的人影从容的在人群中左右翻腾，身形流转间，刀刀命中要害，丝毫不留情。
她前世受过最严厉的训练。她的师父，在她才六岁的时候，就将她一个人在荒芜人烟的大山里接受最无情的洗礼。当时，与她一样接受训练的小孩有几十人，最后能通过考验的，就只剩下几个。
她，就是其中之一。
从来没有人知道，她为何会对满脸胡腮的男人如此痛恨，痛恨到，当那样的人站在她的对立面时，她都恨不得化身恶魔，将那样的人完完全全的抹杀！
那一年，她七岁。
大山里的日子艰苦而处处危险，在她即将被一条蟒蛇吞入腹中的时候，她的小伙伴，年仅八岁的小女孩，在茫茫大山中意外的与她碰到一起，并施计将她救了下来。
那一段孤苦无依的日子，已经整整一年没有见到人类的她，被救后当即哭了出来。
说到底，她还是个孩子，再坚强，也只是个孩子。
哭过之后，已经决定一起并肩作战的两人，发展了超越生死的友谊，那是她懂事以来，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一直到，被进入大山里探险的Ｘ国探险队找到了她们。
师父教会了她们每一招高深的动作，却没教会她们人性上的险恶。还是小女孩的她们，单纯得以为世上只有好人，却没想到所有的坏蛋都不会在脸上刻上“坏”字。就这样跟上了飞机，漂洋过海的去到一个陌生到光怪陆离的世界。
她们，被推入了地下赌场，每日与一个又一个比自己高大粗壮的男人对决。
当师父找到她们的时候，她的小姐姐，为了救她，已在比赛台上倒下。
那小小的身子瘦弱得似一阵风就能吹跑一样，红肿不堪的脸蛋被鲜红的血糊着，□□在外的小手一片青紫，一动不动的躺着，血从身子里慢慢的流出来，汇聚成一条长长的血流，从擂台上滴哒滴哒的流下。
那血流很长。卧在台下的她，睁着湿漉漉的眼眸看着。那血从台上一直滴到她身边，沾到她的衣裳，流过她的身体，血赤热得她浑身发烫。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想尖叫，却已失声。四周的喧嚣慢慢隐去，极度的恐惧沉重的压着她的胸口，在见到师父出现的那一刻，她昏了过去。
那一幕幕过往，此刻犹如重现在眼前。她狂乱的挥舞着，短刀有如灵魂附身般华丽的翻转。一波又一波涌上来的人群，犹如长了一张张一模一样的脸，凶神恶煞的向她扑过来。她两眼通红，疯了一般尖叫出声。
“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
一堆一堆的人相继倒下，垫高了凹陷下去的角斗场，血液无声的流着，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感官，引起她更疯狂的杀意。
言小语紧紧的将高陵护在身后，不容许他受到一点点伤害。保护他，犹如保护着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信仰，一个誓死也要守住的信念。
更像是，在无数次的惊梦后，无数次的悔恨与痛苦中死死挣扎着的她，发泄着旧时恨不能以身相替的愤懑。
两人身上俱是黏稠的血液，一身的白衣，泼墨般浸染得一分不剩。她一刀刺入土匪的颈动脉，如水管爆裂般的血液喷到她脸上，溅到她的眼。
她已经分不清，她身上的血，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只知道自己看到的世界，红得让人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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