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三章 爱与不爱 十一
回到深圳一个多星期，谁也不联系谁。
同事们发现杨月婵北京之行回来，并没见容光焕发，但见她脸上的痘仿佛一夜之间爬满了整脸。她不笑，也不语。默默地做着工作，有人想问一两句北京见闻，杨月婵淡然一笑，“没什么，就是个婚礼而己。”
痘越长越大，黑红黑红的，硬硬的，要挤无法挤，只得由它们长。大痘之间还长细细的小颗粉刺，一张原本干净细嫩白暂的脸，己被痘们侵占肆虐到无法见人的地步！
说它们一夜之间爬满，一点也不为过。回深圳后的第二天一早，便莫名凸出了好几颗大痘。第三天起床，便发现新一批大痘小痘齐长，一片“欣欣向荣”。
杨月婵原本不在意的。她知道是因为南北气温差加之自己心情不好、睡眠不好导致，回深圳后又报复性地连吃了几顿重口味辣菜，她知道自己连呼出来的口气都是臭热臭热的。
但她相信，这痘嘛，慢慢自然会消掉的。等过一阵自己不再老想那些“为什么”了，不再懊恼“北京之行”了，不再悲伤“人心莫测”了，睡眠好些了，再逼着自己多吃清淡，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但这不能由得她慢慢等。耿豪的表妹一周后要结婚，点名要让这个做姐姐的杨月婵当她的伴娘！还十分任性，说得仿佛多给杨月婵面子似的。耿豪直接替杨月婵一口应承下来，连问也不问她！
好吧，答应就答应了吧！
杨月婵气不打一处来，她想问，能不能推掉这份“美差”？她告诉耿豪她脸上爬满了痘，一时半会好不了，自己还打算趁过年回家找老中医调理吃药呢。何况，她又不知道当“伴娘”要做些什么，她可从来没有干过这种差事！
耿豪说，他都答应人家了，人家高兴得不了，人家结婚，一辈子就一次，多大的事情啊，你这痘，多小的事情啊，这个时候说不干了，她哪里找人去啊？再说，这临时换伴娘，听上去对她的婚礼也不太好吧……
好好，行行，别人的事都是大事，你的承诺最大！
这一脸的痘，脸上、额头上、下颚，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根本没法见人！
她气愤地找同事商量，同事建议让她去深圳中医院看看。
她没多想，只觉得时间来不及了，去医院看看就看看吧，花费肯定特别贵，那也没办法。就只有硬着头发去了。
结果一下公交车，站牌是深圳中医院，抬眼一看是深圳中西医结合医院，想都没多想，行，那肯定就是这家了吧。
进门挂号问医一大堆的事情，她问得最多的就是，有没有最快的办法，让脸上的痘消下去？
医生问要多久消？
杨月婵说一周！
医生想了想说，吃药打针都不可能这么快。只有一个办法，你去美容部问问，他们有物理疗法。
物理疗法？听上去很高端啊。
她想都没多想，就去了美容部。她怎么可能会知道，这是她人生恶梦的开始！什么都不经过大脑想一想。她只知道她必须要这么做，她的男人才会高兴。
是的。美容部说的确有办法，就是物理治疗，先用激光烘烤脸上痘粒，待烤熟，则用美容针一颗颗将痘挖开，挤出硬物脏物，再清洗涂沫最顶尖的皮肤快速修复液，让皮肤短时间内愈合。
最有效的点，在于，至少，脸上凸起的痘会在术后消下去，使皮肤平整。
杨月婵只要听到这句话，就觉得可行。
想都没多想，立即付钱开动，她不可能会想到自己如此轻率地往手术台上一躺，便是她青春容颜的完结！
做手术的两个妹子，面露鄙夷之色，神情木然，许是她们做多了这样的手术，心中麻木，也许是对杨月婵姣好容颜的嫉妒，总之对于人性无法揣测，杨月婵也不便多想，只觉得只要脸上平复了，到时擦上粉，盖住痘印，便也没什么大碍。
总之，只要婚礼上能见人，就好。
手术做完，两位医师满头大汗，连连说杨月婵脸上的痘实在太多了，还从来没有接手过这么多痘的病人！杨月婵说想照一下镜子，看看脸上的痘平下去没有。医师连说要她做好心理准备，可能会吓到自己。
拿上镜子，“哇靠！”杨月婵不由得大叫一声——满脸血红，脸上的皮，无一处完好，千疮百孔，皮洞大大小小，不堪入目！她突然心底一阵发冷，她惊恐地连声问医生，她的脸是不是就这样被废了？！
医师赶紧安慰她，说不会的不会的，刚刚挖完痘，那么多痘太多了，刚刚弄完就是这样的，过几天，红印就会淡下去，只是皮肤的愈合就会慢，需要内外调养。
心情平复下来的杨月婵晕头晕脑的任由医师推荐，买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淡化痘印和愈合皮肤的外用药物，共计花了一千多。己经心疼不止。（本来就没钱！）杨月婵心里暗骂，当个屁的王八蛋的伴娘！操他妈的！靠！！！！
医师还建议她去中药部抓中药，她们没有底气地说，光靠外用，效果会慢，内调其实更重要！
这种时候了，跟我说内调才是最重要！脸都要毁了！！！！杨月婵拿上外用药（各种水各种乳液各种膏药一大包），径直走了，刚出得医院门，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又往里走，问刚才建议他去美容部的医生如何开中药。
医生抬眼看了她一下，神情之惊讶，让杨月婵非常不好意思，医生低下头，很冷淡地说中药很贵，起码得吃十个疗程以上。
杨月婵问一个疗程多少钱，吃多久。
医生说，一个疗程八百多，吃一个星期。
杨月婵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十个星期才两个多月，两个多月吃掉八千多！再问一句，是不是吃了十个疗程，就会好得差不多呢？
医生说，那也不一定，还要再继续检查，根据你个人情况再继续调中药。
那是不是再检查也得要付检查费？
是！
那如果在你们这儿都买了几千块钱的中药了，检查费还都不能省啊？
是！
医生至始至终，没有抬过一次头。
妈的！我就那么难看吗？！杨月婵感到耻辱。但又无可奈何。
医生见她站那儿要走不走，问，“你要开药吗？要想清楚啊，这药一吃，起码得十个疗程以上，吃一、两个疗程完全没有作用的啊。”
“你刚才说吃十个疗程也不一定有作用啊！我干嘛要信你！我还不如回老家找老中医呢！”杨月婵愤恨地回应。
“那你就回老家吧。不买就别站在这儿了，后面还有病人。”
“我站在这儿是咨询，你这医生什么态度啊？！”
“那现在咨询完了，你该回老家就回老家，不要妨碍我工作。”
“我他妈的怎么妨碍你了？！我一进医院，找的就是你，他妈的，你让我去美容部物理治疗，我就听了你的去了，现在回来问一下你中药的事，你居然这么个态度！你算什么破医生啊？！信不信我投拆你！”
“……”医生不再说话，冷笑一下，慢悠悠拿出他的工作薄。杨月婵故意站那儿半晌，看他还要说什么，还要做什么表情，她一定骂死他！
结果人一直沉默不语、表情僵木。
杨月嫌鄙夷地“哼”一声，走了。
她还是决定再忍耐一下，过年回家找老中医去，家里的医生比这儿便宜，还好。
但，脸，目前也就只能先这样了。
走在路上，一路引来路人怪异的目光。坐上公交车，更是人人回首望她一眼。
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待遇”。她再次感到耻辱。但又安慰自己，平时自己挤痘也会挤出红印，这次挤这么多，有这么多红印也是正常，随便他们看吧。有什么关系！也就三五天的事，没什么的，呵呵呵呵。
公交车开一小段，她赫然看到一个“深圳中医院”的大门，她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我进错了医院？可是公交站牌明明在那家医院门口啊！
第二天上班，同事们个个目光诧异。上司直接走来，怜惜的看着她，“哎哟，你说你以前那么光溜的一张白脸，怎么几天功夫就变成这个样子啊？不是叫你去中医院看看的吧？怎么挤成这样？”
“我是去的中医院啊。”
“中医院是开中药的，怎么可能给你挤痘？”
“就是那家医院的美容部啊，说是物理治疗。”
“不是吧？你是不是进错了，你是不是进到中西医结合医院去啊？”同事小寒大叫。
“啊？我进错了？我进的是中西药结合医院啊。那不是中医院啊？我还以为那医院是同属于中医院的呢，那不是还正对公交站牌的吗？”
“哎——你搞错了，那是两家医院，你进的那家很黑的！麻烦了，你这张脸！你听人家要挤痘，你就不应该去的。那脸上长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乱挤啊，那可是脸啊！”同事小寒无比痛恨。
杨月婵深叹一口气，“哎，没事，都己经这样了，我皮肤更新能力很强的，我相信很快就会好的。”
同事不再说话，上司立即说，“没事没事，己经到这一步，后面的再想办法，会慢慢修复的，关键是心情要好，饮食要注意，睡眠要好，脸上不能再长痘了，不然，会更麻烦。放宽心啊。”
下班，同事小寒跟着杨月婵，悄声问，“你为什么非要这么急着挤痘啊？你不知道这是急不得的吗？”
杨月婵感受到她的诚意，她是真的替她惋惜，“没办法，答应了要给人当伴娘，就差一个星期了，脸上的痘太大颗，凹凸不平，擦粉都盖不住，不好看。”
“哎呀，你就不能说你病了吗？你都病了，人家也不能逼你当伴娘吧？伴娘嘛，谁都可以当，伴娘不好找啊？非你不可吗？”
“没办法，答应了人家临时又反悔，不好吧。毕竟人家结婚一辈子也就一次。”
“可这是你的脸啊！！女人的脸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啊？！你是给谁当伴娘啊？这么在乎？连自己的脸都不要了！”
“我……其实……也不是我的什么人……是我男朋友的表妹……”
“什么？！你男友的表妹？还不是亲妹，你都这么……”
“呵呵，她也算得上是我男友的亲妹了，他们关系很近的。”
“那也……对了，那他表妹是比你年纪大还是小啊？我听说你男友好像就比你大一岁的吧？”
“嗯。比我小。”
“什么？你去给比你年纪小的人当伴娘？？？？哪有年长的给年轻的当伴娘的？！”
“怎么了？这有什么的啊？”
“你难道没听说……你还没有结婚呢！”
“就是没有结婚，才可以当伴娘嘛，结了婚，不就不能当了？”
“你男朋友他们也不知道吗？年长的未婚的女人给年纪比自己小的当了伴娘的话，会……”
“会什么？”
“总之，真的不太好啦。”
“怎么不太好？”
“一个民间说法啊，反正我们广东这边一直都是这样奉行的，从来没有哪个小妹敢叫姐姐当伴娘的。”
“当了就怎么样嘛？”
“我说了你别生气啊，我知道你对你男友很上心。”
“说吧，没事儿。”
“按我们那说法，年长未婚的女的给比自己小的当了伴娘，就会当一辈子的老姑娘。”
“啥意思？”
“就是嫁不出去啦……”
“呵呵，没事儿，这都是迷信，我不相信这些，我们老家可没有这种说法。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这样做，这不是明显在害我吗？我还是按我们家乡的风俗吧。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
“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我是一片好心。我还是觉得你这样——有点不值得。要是我，我肯定就直接说我病了，你可是真生病了，人家没必要强行要求吧。”
“其实也不是我答应的，我男朋友答应的，要是我自己答应的，我倒还好意思跟人家说，但是我男朋友答应的，我怕这中间转来转去的，变味……”
“你什么逻辑嘛？你男朋友答应的你更加好推辞啊！你自己答应的才不好意思推啊。反正我是觉得，你都病了，不管是谁答应的，你也好，你男友也好，你都可以推掉的，不是还有一个星期吗？再找一个伴娘呗。”
“我估计就是伴娘不好找，才想到我的吧。”
“哎……算了，当我什么也没有说，你呀……怎么对你男朋友好成这样！我可做不到这样对我男友。”
“那你男友过来你都要天天做饭啊，还给他洗衣啊。”
“那有什么的，这点小事，伤及不到我的身体，你这何况是脸啊！”
“没事的，呵呵，我知道你替我不值，我其实心里也明白的。哎……我反正也想通了，都跟他定了婚了，自己的男人不好好疼，疼谁去啊。反正，疼的也是自己的男人，我想得通。呵呵。”
“嗯。那倒也是。可你男人有这么疼你么？”
“看情况，有时候还蛮好的……真的……”
“那就是喽，人家还知道看情况，你这可是，连自己的容貌都……好了好了，我是真的替你的这个决定不值，你不要生我的气，我这也是替你气的……哦，对了，你最好把那家医院给你开的药什么的，收据都留着，万一以后要出了什么事，还可以告他们，那家医院真的很黑的。你说你进门之前怎么也不问问我们？”
“哎，没事儿。我现在脸上也没有先前那么瘙痒了，前天还总觉得还要有痘要出来似的，特别难受，昨天回去之后睡得也安稳了，今天也没有感觉有痘要出来了，就是看着不好看，这个印子很快就会消掉的。我脸上皮肤更新能力很强的，真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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