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胡丽娘进城逛廛市黄老爷见牛欲买牛
话说黄牛进宅,赵氏心喜,却听张父说明日要出门打听牛主人,心里便不大愿意了。丽娘见赵氏有心扣下,便顺势将她撩拨,一说这牛连鼻环都没有上,绝不像有主人的,二又说有了这牛,春耕再不费事,再多种十亩也使得,或者赁给地多的人家使,也是一笔不少的进项。直说的赵氏眼狂心热。
饭毕,丽娘事了拂衣去,带着九奴去马寡妇家歇息。也不知赵氏用了什么法子,第二日晨,张父竟再没提找牛主人之事,用过饭后便扛着斧子气闷闷的上山去了。赵氏见张父走了,将丽娘拉到一边,半是央求半是谄媚的说:“他姑奶奶,我求你两件事,一是你带着九奴去城里把柴卖了,卖的钱多少换些麦粒回来。二是家里没有养过牛,自然也没预备下草料,我去问马婶子,他家也不多,你再买车草料回来,钱定是不够的,你就把这对钗当了吧。我也是要脸的人,这银钗是你前日将送我的,要不是家中一文闲钱没有,我也拉不下这张脸让你拿去换钱。”赵氏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帕子,将银钗包了,塞给丽娘。
丽娘掐个诀就能变银钱的,又见赵氏一脸屈就,竟也动人,便又将钗并手帕推回给赵氏,道:“我身上还有钱,我来几天,承蒙你夫妇俩照顾,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就吩咐吧。”赵氏听她有钱,方将钗帕收了。又去马寡妇家借了一辆板车,将牛套了,将柴捋起捆了,扔到车上。又暗暗嘱咐九奴看紧丽娘。一切就绪,日已大高,忙催着两人快去快回。
且说九奴赶车丽娘坐,一路无歇,仍是过了晌午方到城里,正是城里最热闹的时候。九奴离城回乡已二年有余,如今的寿阳县,比彼时更繁华热闹。只见行人熙来攘往,皆头扎方巾,身着棉袍,店铺鳞次栉比,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吆喝声彼伏此起,好一派繁荣景象。两人趁市未散,先寻个空地将柴卸了,不过一刻钟就卖尽了,得了十几文钱。两人又去购置干草,兜转半晌,方寻到地方,店家姓张,与九奴本家,因自小右腿不能打直,走路一瘸一拐,人皆唤他“拐子张”。拐子张贩骡卖马,兼卖草料。二人商量好价钱,丽娘变出几两碎银交与他,请他着小厮将干草勒了捆上车。丽娘因被街市繁华吸引,便又拜托拐子张将牛赶进他家牛圈帮忙照料片刻,又拉了九奴要去闲逛。九奴因许久不见这等热闹,这也觉奇,那也见怪,东瞧西望,左右乱踅。
忽二人走至一食店门首,只闻得肉香四溢,更胜龙肝凤髓;听得啯啜之声,竟似虎啖羊羔;见得店内食客,皆吃的摘巾脱袍,热汗淋漓。九奴不禁咽了口水,只是阮囊羞涩,不可遂意。那丽娘却见了,心想可怜他这几年饥寒交迫,身量恁高,人却恁瘦,同麻杆一般。思及此,丽娘便拉上九奴意欲进店饮食,九奴怎肯,挣扎道:“我不饿,我不去吃。”丽娘道:“你不吃我还要吃,再说我带着钱,你慌什么,下次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一起吃点吧。”说罢,硬拽着他进去了,又捉了一清秀小厮,问道:“伙计,你们店里的招牌是什么?”那小厮笑道:“您是外来的吧,寿阳县谁不知道我们家春夏秋冬四季皆有招牌,春是韭菜饼,清香酥脆;夏是杏仁麦粥,软糯香甜;秋是菘笋老鸭汤,鲜咸滋补;如今入冬了,招牌是羊肉汤饼,您来一碗吗?味美解寒。”胡丽娘心想,好伙计,不仅回了问,还把春夏秋三季的招牌菜推销出去了,便笑道:“我们要两碗,要做快些。”小厮一面向厨下喊:“汤饼两碗!”,一面将胡张两人引到一张空桌前,排开桌凳,请二人做了,不一会两碗羊肉汤饼就热腾腾摆的在案上了。丽娘先是只用竹筷挑汤饼食,这汤饼软如春棉,白若秋练,入口滑美异常,虽不见肉,却肉香浓郁。丽娘吃过两口觉不过瘾,竟捧起碗一饮而尽了,看九奴亦是如此。
丽娘吃完发了一身汗,见店里食客稀了,便又唤那小厮过来问道:“你家这汤饼真是好味道,是怎么做的?教一教我罢!”小厮笑道:“说来也极简单,先将面粉筛了,加水调和,挼如二指大,二寸一断,浸在凉水盆中向盆边挼至极薄,然后用急火煮了,煮熟盛出,拿做好的肉汁一浇就成了,不过这肉汁是如何做的,我却不能告诉你了。”丽娘听了,哈哈笑道:“可是只能来此处过瘾了,你且等我,你家春夏秋冬四季招牌我定要来吃遍。”
食过汤饼,日已偏西,两人急忙忙往拐子张那里赶,待二人赶到,却见干草并未装车。拐子张见胡张二人回来了急忙上前迎,丽娘遂问道:“为何未帮我们装车,可是价钱还要商量?”拐子张忙赔笑道:“不是不是,只是因突发了一些事端。”丽娘问道:“是何事端?”拐子张一面展臂请胡张二人屋内谈,一面说道:“本来是要给您装车,正巧黄老爷路过,相中您的牛了,我说这牛不是我家的,他就非要等您来谈,也不让装车。”丽娘听罢细眉紧蹙,粉面含威,道:“他不让装车你便不装了么?”拐子张忙道:“看来您不知道黄老爷啊,他可是本地出名的‘黄难缠’,但凡是入他眼的物件,不拿到手他是不会罢休的。先使钱,使钱不成使计,他家大夫人姓白,我们背地都唤她‘白面鬼’,心机极深,人又狠毒,有她在后面出谋划策,弄到人倾家荡产都是轻的,我劝您,还是从了,黄老爷给的价钱可不低,足够在我这圈里再挑两三头好牛的。”
话还未毕,三人已至门前。拐子张将门推开,屋内有一人并四个仆从已等候多时。那人约摸不惑之年,身高五尺,体型微胖,头戴绣花青巾,身披立领羊裘,腰悬龙纹玉佩,脚蹬赭红珠履,脸圆额阔,眼突鼻肉,美髯三寸垂颌下,薄唇微抿展威严。黄老爷这日过拐子张这里来,本想看看有无得意的家畜,却一眼看上了张家的黄牛。因这黄牛不是自己的,又惯知黄老爷脾性,拐子张便请他屋内等候,待胡张二人回来让他们自己商量。黄老爷本成竹在胸,可惜这会遇上的是能掐诀变钱的胡丽娘,任他出到十两二十两,说尽好话,磨破嘴皮,丽娘就是不依。谈判不成,黄老爷便拂袖而去。待拐子张招呼伙计将干草装车,天已擦黑,丽娘想着赵氏还在家等,便断了城里过夜的念头,只管拐子张要了盏灯笼打起,也不管夜深风寒,只管赶车家去。
待二人到家,天已大黑了,赵氏家中等的焦急,便来至村口翘首,终见一星光亮愈来愈近,提着五脏六腑等人近了,确定是丽娘二人,方舒一口气,呵斥道:“怎么去这么久,不知家里担心么?”丽娘忙解释道:“是我误了时辰,别怪九奴。”赵氏不言,帮忙牵牛回家。张父亦在家中等的心焦,又怕两人是被牛主人拿住当贼关了,又怕丽娘将九奴拐了,看两人平安归来,也免不了呵斥一番,丽娘又解释一番。
闲话少叙,且说胡张二人进城后,赵氏在家并未享闲,竟在厨下对面搭了个棚,只等干草来了填顶。她竟也不避人,凡是过她家门的,无不被扯了袖子显摆一番。俗话说:闲话长腿自会跑,不消半日,三邻四舍都知他家从山上白捡了一头壮牛,自然是有生嫉怀恨。祸事便从这闲话上来了。
欲知张家遭何祸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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