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先夫
陆言锡来云韶馆的时候是带着芳洲的脱籍文书的。
昨天晚上既然已经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芳洲跟他的时候又是处子，他应该给芳洲一个交待。且不说一生一世携手白头的事情，芳洲既然厌恶风尘，他至少应该先帮她脱籍赎身，永远离开云韶馆。
教坊司上下的户籍都在礼部，陆言锡去查了一下芳洲的籍贯，为她写了一份脱籍文书，准备带过去给她看看。她若是觉得没有什么问题，签字画押之后再送去户部，就可以正式入良籍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满怀欢喜的过来，迎接他的竟然是这样的场面。
“芳洲。”
陆言锡喊了一声芳洲的名字。她放下手中的白幔回了头，看见来人的脸时愣了一下。
“伍公、陆公……”陆言锡走过去拿起那牌位仔细研究了好半晌，“我们昨夜才同榻而眠，你还特地强调，说跟我之前是清倌人。所以你祭的先夫，是我吗？”
芳洲望着他的脸，没有否认。
陆言锡冷笑一声：“父母丈夫亡故乃服斩衰。真没想到，这世界上第一个为我服这重孝的人竟然是你。”
芳洲扭过头不再看他，依旧冷着脸不肯说话。
“昨夜陆某说要为芳洲姑娘脱籍赎身，迎姑娘入门，姑娘不愿意，没想到今日在下就成了姑娘的‘先夫’。姑娘既然不愿脱籍，那在下确实也不好强求。”
陆言锡将手中的脱籍文书扔到了灵位前烧纸钱的火盆里，扭头便离开了。芳洲怔了一下才想起这可能是什么，顾不得铜盆里的火焰，赤手就要往里捞。
倘若不做他的妾就可以脱籍，那真是做梦都求不来的事情！
宣纸易燃，焰火起来一下子就烧掉了文书的边角。芳洲的手被火焰烫到，下意识地想要往回缩，但是怕再迟疑时间来不及，她还是狠下心再次把手伸进了火焰里。
她掐灭了文书上的火焰，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看了看。陆言锡没有骗她，果然是她的脱籍文书，文末上还有陆言锡的署名，不过“锡”字已经化成了灰，风一吹就抖落下来了。
少一个字的脱籍文书还能用吗？
或许她可以自己悄悄补上？
不过这要是算造假的话，被查出来后果会很严重。即便是没有被查出来，陆言锡也不见得会轻易放过她。
只要到时候陆言锡说这文书他没有签过，她估计还是会被教坊司的人追回来。
她今日是不是太冲动了？她或许应该稍假词色敷衍一下陆言锡的。
芳洲跪在火盆前纠结好半晌，突然又被人敲响了房门。
“芳洲姑娘，出大事了，您快去看看吧！”来人扶着腰，气喘吁吁地立在门口。
芳洲抬了抬头，见是灵芝的丫鬟一下子着了急，也顾不得身上还穿着丧服，起身便往灵芝房间的方向奔去。
姜芷一直留意着云韶馆这边的消息，听说陆言锡又来了此处，她也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上次来云韶馆的时候鸨母几次邀请姜芷常来，所以这一次她并没有去找裴家兄弟，自己轻而易举地就进了云韶馆。
陆言锡来云韶馆无非是要寻芳洲，姜芷目标明确，也直接朝芳洲卧房的方向跑。虽然姜芷出发得稍晚一些，但是两人到芳洲房门口却是差不多时候。
姜芷还算警惕，怕陆言锡发现她，急忙扭过头藏在人群中。陆言锡进了芳洲的房间之后她才过去，预备在窗外挑个合适的位置听一下里面的动静。
如果能有一个临窗又避开人群的位置自然最好。姜芷沿着芳洲的房间绕了一圈，还没等她决定要选哪里，陆言锡就已经怒气冲冲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姜芷本以为陆言锡一进去至少要耗一两个时辰的，没曾想他竟然能这么快，心中暗叫“糟糕”。
她急忙转过身往别处走，假装只是路过，没想到还是被陆言锡留意到。
“你跟踪我？”陆言锡警觉地奔过去，伸臂拦到姜芷面前。
姜芷笑了笑，打定主意死不承认。
“您一定是误会了，小人只是路过而已。”
陆言锡盯着她的脸巡睃几遍：“我们是不是见过？”
“小人确实跟陆大人见过。半个月前裴二公子请陆大人吃饭，小人也在席上。小人之前给芳洲姑娘治过失语症来着……”
陆言锡若有所思：“原来是你，那日在游廊上写颜体的女子！”
姜芷没有反驳，没想到陆言锡皱了皱眉，再次开口，“上一次你故意写错字接近我，这次又跟踪我，到底是何居目的？”
姜芷有些窒息：“我没有故意写错字……我字写得不好难道犯法吗？我是裴二公子雇的人，二公子设了饭局，要请芳洲姑娘过去吃酒，特地让我过来传话。这就是我所来的目的，跟陆大人倒是没有什么关系了。”
陆言锡将信将疑：“饭局？设在哪里？”
这个姜芷还真知道。来的时候她看见裴曙身边的侍从在灵芝的房间附近，俩人还打了招呼。
“二公子现在就在灵芝姑娘的房间里。”姜芷斩钉截铁地回答。
这个答案似乎得到了陆言锡的信任，他放下了拦住姜芷的手说道：“今天芳洲姑娘估计去不了了。她家里人去世，正守丧呢？”
说着，陆言锡还特地指了一下芳洲的房门。
姜芷特地侧过身子往芳洲房门的方向扒了扒头，房间里都是白幡素幔，芳洲穿着一身麻衣正跪在火盆前望着烧掉的纸钱垂泪。
“对哦，芳洲姑娘的双亲去世之后就进了云韶馆，而今刚过一年，还远不到除服的时间。估计是今天赶上父母的冥诞忌辰什么了……虽然芳洲姑娘现在身处烟花之地，但是偶尔追思一下故去先人也情有可原。”
姜芷回过头叹了一口气，“那我这就回去给二公子复命，说芳洲姑娘今日有事来不了了。”
姜芷向陆言锡告了辞，扭头就往灵芝卧房的方向走去。路上她还回头看了陆言锡一眼，他果然没有跟上来。
灵芝和芳洲的房间相隔不远，姜芷走到灵芝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裴曙的侍从并没有在门口守着，她还以为裴曙已经走了，特地伸出手指蘸了点口水在窗户纸上捅开了一个眼，悄悄往里看了看。
裴曙确实在灵芝的房间里面。两个人眼下正抱在一起亲吻，衣衫已经落了一地。
姜芷脸色发红，迅速挪开脑袋，身子往后撤了半尺，没想到正好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陆言锡按着姜芷的肩膀贴在她身后，也通过破开的那个小洞往房间里看了看。
“姑娘不是说裴二公子今日有局吗？桌子上干干净净的，别说饭菜，连壶酒都没有。房间里看着……也不太像能容的下第三个人的样子。”
姜芷被吓得猛一哆嗦，正在编合适的借口，可陆言锡已经扭过头盯住她的眼睛。
“姑娘，你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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