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天子
裴昼迎着姜芷的目光，眼神澄澈又坚定。
“你正直、善良、聪慧、机敏，有宽厚的性格和高尚的德行，被人喜欢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很好，跟你相处的时候很开心，并不是因为你救过我，所以我要以身相许，拿自己的爱情来报恩。”
姜芷闻言心底一热，她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全都吞了回去。
见姜芷久不回答，裴昼也没有强逼，只是低下头笑了笑，目光很是落寞。
“其实你不用着急回应，也不必觉得为难。喜欢谁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倒不一定非得对方答应不可。你若是讨厌我，那我……”
“不是的！”没等裴昼说完，姜芷便打断了他的话。“昭回兄风趣和善，为人不仅嫉恶如仇，还肯济弱扶倾，我生在世上二十年，也没有见过几个能比昭回兄更好的人了，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呢？”
裴昼听见这话还以为姜芷也是在向他表白，心中很是惊喜，但是还没等他消化完这些喜悦，姜芷话末却有了转折。
“但是……”
姜芷也有些纠结，半晌才措好了词。
“昭回，其实我想过要嫁给你的，就在你第一次来找我，邀请我考司天监的时候。你有官身，又是相府公子，有权有势，相貌堂堂。倘若我们不是朋友，嫁给你简直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可是我们现在是朋友，所以我不能骗你。”
裴昼的眸子沉了下去，静静地等待她的下文。
姜芷顿了顿，又道：“我之前跟人订过亲的。我的前未婚夫交陆言锡，你也认识……”
裴昼还以为姜芷是怕他介意这些，开口便道：“可是你与他已经退婚了啊！别说是退婚，即便是你们成过亲又和离又能怎么样？我不在乎这些的！难道是……”
话说一半，裴昼突然猜到了一种可能性，顿时暴怒。
“馥馥，陆言锡他又威胁你了对不对，我去找他！”
“不是的！”姜芷急忙拉住裴昼，“他倒不至于威胁我了。”
“那是为什么？”裴昼停住步子望向姜芷。
“我只是——从那以后，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男女之情了。”
她这一辈子运气并不算好，不仅双亲故去，家破人亡，就连至交好友也没有几个。
裴昼算是她这些年认识的人中最好的一个人了，她不想因为这虚无缥缈不甚可靠的“爱情”失去他。
她有过未婚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差一点就要成亲的那种。她小时候也很向往爱情，她觉得自己爱陆言锡，甚至拿他当做她这辈子的指望。
可是结局是什么样子的呢？
姜芷长长叹了一口气，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倘若你是无关紧要的人，我既然仰慕你的权势，想通过婚姻改变自己的命运，必然就会付出我应当付出的代价。
你想娶我，那我自然可以伴你一生，为你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会尽我所能全都满足你。
可我们是朋友，我既然没有满腔爱意给你，又怎么能拿虚情假意来欺骗你？我想要复仇，与一个达官显贵的婚姻会是捷径，但是我不想利用你。”
裴昼本以为姜芷是不喜欢他，打定主意要拒绝他，听到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她所介意的只是她的家仇未报，倘若有一天她真的报了仇，那他总还是有机会的吧？
“所以你原本只是想着嫁一个身份显赫的人，让他帮你报仇吗？”裴昼又问道。
“最开始是这样的。”想到这里，姜芷还有些唾弃自己，“没出息的人，自然总是想走捷径。”
裴昼笑了笑：“那你现在是有出息了？”
“不全是。”姜芷摇了摇头。“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我本来就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还有就是——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一件事情。我要是想报仇，一路上只怕艰难无比，很难再有捷径可以走，我也不想因为我的事情害了无辜的人。”
裴昼听到这话觉得有些奇怪。
她之前说要报仇，无非是陆言锡的事情。
陆言锡这些年确实是官运亨通，没几年就做上了礼部侍郎。可他说到底也就是个正三品的官儿，虽也显赫，但在这达官显贵遍地的京城又算个什么呢？
且不说那些只有爵位没有实职的王孙贵胄龙子凤孙，即便是在普通官吏之中陆言锡的身份也不算什么。
丞相统领百官，六部里还有六个正二品的尚书，像他这样的侍郎更是有十二个。除此之外还有九寺五监十二卫的掌事，几十上百位大人，哪个比他的品阶低？
即便是裴昼这个没什么势力的司天监监正，官阶也是正三品，正好与陆言锡平级。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她以为陆言锡是个多大的官儿，竟然能让她畏惧成这个样子？
他也就是怕姜芷骂他不择手段折损德行，否则他自然有一万种办法置陆言锡于死地。
陆言锡平日里做了那么多腌臜事儿，也就是没人愿意戳穿，否则他一个礼部的副贰，光他上司郎官就制死他了。
裴昼问姜芷：“你之前说你要报你的家仇，要去杀陆言锡，而今事情进行的还顺利吗？”
“不怎么顺利。”姜芷咬了咬牙，又道，“我本以为都是陆言锡的缘故，才害得姜家家破人亡，后来我才知道，并不是。”
“那是谁？”
姜芷并没有说话。她沉思片刻，抬手指了指天。
裴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姜芷说的是什么，急忙捉住她向上指的手，又左右环视了一下。
好在他们走的街道还算偏僻，行人寥寥。
等旁边的行人都已经走远，裴昼才谨慎地问姜芷：“馥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姜芷依旧望着天空，半晌才低下头看向裴昼。
“你也知道我在说什么，不是吗？”
她指了指裴昼紧握着自己手的拳头。
“这个人，就是我想进司天监的原因。我想去看看他长什么模样，了解一下他为什么要杀什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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