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风一直吹
‘啪嗒’
窗外不知是什么东西被风卷来,打在窗玻璃上,望舒被吓到,手中的茶水撒出来,手背红了一片,擦去水渍,又望向窗外,花园里淅淅沥沥,草木绿得发灰,唯独海棠花,红得妖冶,像被刺破的血,撒在那里。
望舒皮肤白皙到透明,唯独眼下青黑,嘴唇红艳,一头茂盛蜷曲的长发松散的搭在肩膀上,湖绿色丝绸吊带裙称得肤色愈发雪白,明明是乌发红唇的大美人,此时的望舒看起来疲惫异常,皙白的手指穿过发梢,几缕长发滑下,挡住了她忧郁冷漠的眼睛,好看的下颌线若隐若现,耳尖的祖母绿像是一滴绿色的血,自她的眼角落下,流至耳尖,泫然欲滴。
“你很难过。”
陈然坐在她身边,将她拥在怀里,触到那冰凉的皮肤,他扯过一条开司米披肩,包住望舒,
“下雨降温,你身上多凉。”
望舒不说话,靠在陈然胸前,目光游离,她心破碎,怎么感受身上冷暖呢?
“又是那个男人?你也真没出息。”
陈然心疼又气恼,都过去多久的事情,望舒就是走不出来。
“然然。”
望舒的嗓子有些干涩,
“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走不了多远,我也接受我们最后的结局,可是,我就是很难过。”
陈然长叹一口气,紧紧抱住她,这个人是最理智清醒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是先替别人想好,把最难过的留给自己,再躲到没人发现的角落里撕心裂肺。这次要不是他早发现她躲在家里,喝酒喝得不省人事,他不会知道在这短短的一年里,她经历了那样多的事情。
自从望舒到这里来,眉头没有一天是舒展的,就连笑着的时候,都是苦涩的,那样苦难的表情,他看着抓心挠肝的难受。
“算了算了,你要想,就想他吧,把你那点气血都逼尽了,你倒在病床,整日整日昏睡,也好过让我天天看你这幅样子。”
望舒疲倦的合上眼,淡淡的说,
“我觉得好累,我从未那样不留后路的去爱一个人,因为我知道我们没有前路,所以走过的每一步,我都用尽全力,现在只留我一个在原地,无前路,也没有归途,我好累。”
怀里的人虚软无力,娇弱得像海藻,柔软无所依,陈然就这样静静的陪着她,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心中憋着一口浊气,吐不出,咽不下,望舒是那样好的姑娘,那个男人怎么敢让她这样难过?
一年前,望舒还在大学,北方的冬天干燥寒冷,到处灰蒙蒙的,不见多少绿色,路边的绿化带都被尘土蒙住,不多的一点绿色被圈禁在里面。
望舒一身蓝绿色水波纹大衣,白皙的脖颈自一片蓝绿色伸出,长发慵懒的挽在脑后,鼻尖粉红,皮肤白莹莹的,黑亮的眼睛透着水色,淡淡的走过街道,引得行人驻足,在灰蒙蒙的世界,唯独她清亮的像撕裂另一个世界,施施然走进这个世界。
她是这条街的常客,从宿舍走到教室,她每天都要路过,但是这里的人每天都看她走过这里,这个姑娘慢悠悠的,像是每天的保留节目,哪天要是没来,虽然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他们似乎会小小的挂念一下这个姑娘。
只是这个姑娘最近好像变了,她的眼角似乎每天都带着笑意,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气息,像开在春天的玫瑰,朦胧的散着香气。
望舒最近确实不一样了,她认识了一个男人,不是什么帅哥,但是望舒对他很有好感,看见他就觉得心底有一层淡淡的高兴。
望舒是美人,不乏追求者,可是偏偏她就是对那个普通的男人高兴,她也想不明白,可能这就是一种奇怪的缘分。
她和邵文在一个小型的相亲会上认识,是在上班的姐姐不愿去,又不愿爽约,望舒便顶了过去。
相亲是很奇怪的事情,平时那些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女友是艳光四射的,一说到结婚,过分的美貌便是最罪恶的减分项,男人们既不希望自己错过这样的美人,一边又希望带走清汤寡水能过日子的女人,在这方面男人们最精明,美貌是消耗品,他们既不想出钱维护,又想能免费拥有,两者相矛盾的时候,清汤寡水便成了最符合他们利益的选择。
望舒便是男人不愿放弃,又不敢选择的那个人,她静静的坐在那里,主持人活跃气氛做游戏,男人们目光不断地扫在她身上,又无人上前邀请她做搭档,她本想离开,邵文走到她身边,很有礼貌的询问。
望舒嫣然一笑,晃了好些人的眼,便站到邵文身边。相亲会结束,男人们一边艳羡的看着邵文,一边牵走身边不甚美丽的姑娘。
事后,邵文提出送望舒回家,两人聊了一路,望舒坦言是代替姐姐,邵文也大倒苦水,原来是被家人逼迫。两人相谈甚欢,一个对视,他们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意思,
“你这会回去,还是?”
望舒微微眯眼,
“你看过这个城市的夜景吗?”
邵文了然一笑,
“我知道个地方。”
而后两人驱车直接上山,在山顶确实有最美丽的夜景,只是两人都忘记了这是最冷的冬天,两人站在山顶的观景台,寒风肆意袭击两,邵文默默站在她身后,挡住袭来的风,望舒笑意吟吟蜷缩在角落,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山下的夜景。
虽然第一次的约会不是很顺利,但是望舒出奇的高兴,邵文也是,开车回家的路上,他头一次觉得这个城市这样好看,那个躲在他身边,眼睛亮晶晶看着夜景的姑娘,鲜活的在他的记忆里跳动。
两人面对面吃饭,望舒早早撂了筷子,邵文看着她那一边几乎未动的饭菜,担忧询问,是否不符合她的胃口,得知是望舒吃饭习惯不好,吃饭时喝多了水,便不想吃了,邵文清了清嗓子,板着脸,像个严肃的大家长,筷子在饭菜中划出一条楚河汉界,
“你一半,我一半,吃不完记忆不走。”
望舒扁着嘴,娇嗔的说着不要,奈何邵文寸步不让,无奈,她只能拿起筷子,从小到大,除了父亲,没人会像这般逼着她多吃两口,幽怨的夹着菜,
邵文嘴上说着让望舒吃完,自己却解决了大半,看着望舒把碗里的一根肉丝扒拉老半天就是喂不到嘴里,他温柔一笑,
“吃不完就放着,又不是真的要你吃完。”
望舒如获大赦,扔下筷子,眼睛,笑得那样轻快可爱,像个做错事被赦免的小孩,那样无邪,邵文不禁跟着她一起笑,怜惜地摸着她的脸,怎么会有这样可爱的女子,怎么这样可爱的女子会被他遇见,他在心里暗暗感谢月老。
邵文要上班,公司离家远,平时只能住在员工宿舍,公司离家远,望舒的学校里家更远,明明在一座城市,却像异地恋一样,每次两人见面,就像两国总统会晤,精确地把握住空闲的时间以及来回的路程,邵文抽时间每次开好长时间的车才能在学校接到望舒,至少望舒是这样觉得的。
这天,邵文接到望舒,望舒以为是个平时一样的约会,却不想邵文看着她,狡黠一笑,
“带你去蹭饭。”
就这样,很突然,望舒和邵文所有的朋友见面了。
他们惊叹望舒美丽,开玩笑大骂邵文禽兽,将这样好的姑娘骗来,那天他们玩的很高兴,邵文喝多了,靠在望舒怀里,呢喃着什么,望舒一直紧张怕邵文吐,未曾听清。
望舒睡着了,陈然不敢动,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小心翼翼照顾着望舒的睡眠,她的睡眠太差,常常失眠整夜,每次她有了一点睡衣,陈然便不敢动,生怕呼吸的声音太重惊扰到那个疲倦的人儿。
即使睡着,眉头依旧是蹙起的,看起来那样不安,每每看到望舒这个样子,陈然便恨邵文十分。
陈然喜欢美式田园风的装修,家中到处是粉白色碎花,没有太过浓烈的颜色,到处都是温馨至极的暖色,自从望舒来了,她常穿极深的绿色,在房间走动时,有种强烈的冲击感,像十六世纪的油画美人从画中走出,
陈然时常被这样的望舒吸引,他们认识十年,他从来没有对望舒这个人的美丽有一丝一毫的怀疑,这种爱不是爱情,纯粹出自他对望舒的喜欢。
每次见面他都会惊讶于望舒更加美丽,容貌未曾改变,气质却更加平和从容,她的美丽有了一种旁人未曾有的慵懒感,陈然不曾有私心,但是,以望舒的出身与美丽,他想破头都不曾想明白,为何她会选择邵文。
望舒没有睡很久,不到半个小时就醒了,眼下的乌青丝毫不见退散,她伸了个懒腰,像只耗尽力气却没有补到猎物的豹子,优雅倦怠,乏累至极。
“我想吃奶油蛋糕,厚厚的奶油。”
望舒塞了极大一口,两颊都鼓起来,听闻甜食会让人缓解压力,为何她面上未曾有一丝喜悦?蛋糕香甜,奶油顺滑,是他觉得最好的蛋糕店,却连望舒一个笑脸都不能获得,陈然头一次对那间店产生质疑。
仅仅一口,望舒又开始大口喝水,喝得太急切,呛住了,眼中的泪被逼出来,看起来又可怜又无助,几根发丝随着水粘在脸上,在雪白的脸上显得那样突兀,陈然拨下那几根头发,
“然然,我想回去。”
望舒眼中的泪还未散去,湿漉漉的眼睛就那样望着他,陈然心有不忍,却也知道不能答应她,
“不行。”
“我真的想通了,我想回去,我不能一直住在你这里的。”
“怎么就不能一直住了?我这里好歹有点草木,看着有点生气,你那间房子,除了冷冰冰的装饰,还有什么?活人进去都觉得安静的可怕,何况你?你的品味真是让人想不通,从给房子装修到找男人,没一个我能看上的。”
陈然爽快的噼里啪啦一大堆,说完才发现,望舒低着头,海藻似的长发模糊了面容,他慌了,也知道自己口不择言,正想着要怎么安慰,望舒却抬起头,一双眼睛看不出悲喜,温柔一笑,她没有说话,陈然却妥协了,
“我陪你回去。”
望舒轻轻拥抱他,陈然无奈的抚摸她的长发,
“我从来都拗不过你。”
即使望舒家的灯光是暖色,陈然还是觉得冷冰冰,望舒是绝对的冷漠者,她的房子里没有一个生机,到处是现代感与艺术感碰撞的装修,品味是极好的,只是少了点冷暖,他喜欢温暖的房间,虽然他们同样不喜欢人太多,但是他和望舒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十年前他早就清楚了。
“你的酒柜怎么空了这样多?我记得上次来接你,你喝了不多,这至少缺了半百。”
“聚餐的时候喝掉了。”
“你和谁聚会?”
“邵文朋友。”
陈然愣了,他忽然觉得和邵文在一起的望舒是那样陌生,是他从未认识到望舒,他记忆里的望舒是,冷漠温柔,不喜欢社交的,和眼前这个轻描淡写说出,自己带很多人回家的望舒是完全不同的。
“是不是觉得我变了?”
望舒走到他身边,取出一瓶红酒,给他递了一杯,
“这些酒放到我这里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消耗完,他们来,倒是帮我解决了,回头我可以多放些甜红。”
陈然忽然不想坐在沙发上,一想到这张沙发被那个男人坐过,他觉得后脑勺麻木的疼。
“然然送了半扇烤牛,我那里没人吃,能不能请你朋友们去我家,帮我解决掉那些?”
靠在邵文怀里,望舒长舒一口气,放松慵懒。
“你家?你爸妈呢?”
邵文疑惑,
“他们在家,我在这边上学,自己住的房子。”
邵文沉默了,他在还房贷,他不知道这个姑娘会是这样的家庭,一瞬间有一种苍白无力感,
位于顶层的平层,装修华丽奢靡,是他未曾见过的金钱堆砌出的美丽,望舒牵着他的手,两人隔了不到二十公分,他却觉得那是一道鸿沟,望舒突然回头,钻进他怀里,他的心又软的一塌糊涂,刚刚想的那些忽然间烟消云散,他只想好好抱着眼前人,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要让她每一个时刻都觉得快乐。
两人在厨房准备除了牛肉外的配菜,望舒穿着青绿色的缎面长裙,一头长发松松挽在脑后,细长的脖颈连接着光洁的后背,眉眼间温柔平和,低头专心准备着小菜,不是夹起一筷子喂到他嘴边,问他味道怎样,邵文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紧紧的抱住她,埋头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她身上的玫瑰香,
“怎么了?”
望舒温柔的问他,
他摇摇头,他不敢说出心里的话,这样好的姑娘将她逼成一个妻子,他实在是于心不忍,那样是自私的,尤其是望舒这样的姑娘,她是在顶级温室中娇养出的高贵玫瑰,在最珍贵的营养液中生长,他的世界在泥土中,让她走出温室踏进黑淤的泥土,他不忍,那是对他良知的一种折磨。
敲门声。
望舒去开门,她雪白的肌肤在涂抹的浓烈的玫瑰色口红映衬下,愈发耀眼,耳畔的纯净绿宝石耳坠,让她看起来精致奢侈,她笑起来勾人,
几人惊叹房子的精致华丽,望舒简单介绍了一下,少接触这样的房子,几人仔仔细细的看着房内的装修,估算着市场价,工作的人习惯性对见到所有的东西估出价值,仿佛这样才是正确的。
饭后,邵文和朋友们喝酒,酒桌上的游戏望舒从未接触过,倒是新奇,依偎在邵文身旁,眼角一直带着笑,有时弄不清规则便输了,她仰头喝酒,鬓边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飘动,邵文看得痴迷,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引得朋友们起哄,望舒娇羞的靠在他肩上,笑得温柔幸福。
“我想娶你。”
这句话,他说的认真恳切,带着希望。
她轻微动了动,伏在他胸前,眉头微蹙,眼中含笑,似乎不是很开心,却又那样欢愉的语气,
“我信呢。”
如果陈然看见那时的望舒,他会惊叹,那时从未在他记忆出现过,望舒身上涌现着生命力与活力。
望舒枕在他胸前,平静的看着这座城市的夜景,两人躺在阳台贵妃榻,手边是空了的酒瓶,
陈然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望舒好像并不是放不下那个男人,她放不下的是过去的自己,但是陈然不敢确定,他早知道了,望舒看不透,她太孤独。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偶尔会想,如果一开始没有遇见,一开始就没有纠葛,我和邵文应该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他会过得很好,我也会毫无负累,可惜我们终究是遇见了。”
望舒声音轻轻的,像是讲着别人的故事,陈然静静地停着,她需要一个出口,释放自己所有委屈的出口,陈然愿意听,只要望舒说。
“人都是会权衡利弊的,只是邵文没有说出来,所以,我来替他权衡,替他试探,替他做好决定,我早已经准备好,他会随时离开,所以我一直希望,在他能和我在一起的日子里,我们好好在一起,
我多希望权衡利弊以后,我能是那个最优选,可是无论我怎么想,我都不能是,不该是出现在他生活中的选择。我不能只顾自己的喜欢,忘记我们不合适。
我真的很喜欢邵文,喜欢到想和他结婚,生孩子,但是,我也知道,在我这个年龄,说这种话,是不值得信的,我想用时间向他证明,我的真心,可是他能陪我的时间不过两年,之后他就会有家庭,会有孩子,会有我应该和他拥有的一切,和另一个和他更相称的人。
然然,这些事情我都能想通,可是我控制不了我的难过。”
陈然怜惜地看着她,这个姑娘是他一点点看着变成现在的窈窕美人,他清楚地知道,她早就知道邵文会结婚,但不是和她,所以她从来没有对邵文有一点点埋怨,所有的事情都在为邵文想,偏偏是这样,她才受尽了委屈,陈然不知如何安慰,望舒这种过于清醒的难过,让他最无措。
“他父母催婚,催的那样紧,我听着觉得窒息,虽然他不表现,但是他眼里的那种烦躁,太明显,我不敢看了,我忽然觉得我不应该留在他身边,我不可能在两年内和他结婚,他也不可能这两年不结婚,你说说,这是多可笑的事情,可是我偏偏遇到了。
我知道最后的结果,我不会怨恨,不会痛苦,只是觉得遗憾,我们是那样契合的人,偏偏输在了世俗。
我可以面对世俗,破开我的赤诚丹心,将我的锋芒毕露,和它反驳对峙,可是,世俗直接对准矛头的人是他,一想到难受的人是他,我便妥协了。
罢了,罢了,我又能怎样,他是我放在心上的人,我怎么能看到他为难?”
陈然愣住了,他有些苦涩地开口,望舒何时变成这个样子了?便是那样喜欢哪个男人吗?
“你那样喜欢他吗?”
望舒坐起来,背对着他,声音依旧是淡淡的,
“便是那样喜欢。
当我无数次在脑中想象过自己想要的爱情。现在才发现,无论是哪一种想象,最后的结局似乎都不过是清晨醒来时,身边人眉眼带笑,对我说早安。
我们有过这样的生活了,我也该知足。
然然,你说我究竟在执着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呢?我只知道,他对不起你。”
望舒回头,眼下的乌青那样刺眼,陈然不忍看她,
“从他家到我学校,开车四十分钟,他每周都过来接我,我总是觉得那段路好长,好像永远走不完,他永远都走不到我身边。
我走了五个小时,从中午走到晚上,小区的的保安认识我,他朝我打招呼,
他说:你来啦,你看起来很累。
我走到他楼下,卧室的房间黑漆漆的,我想他可能在客厅看电视吧,以前我们就是相互依偎在沙发上看他喜欢的节目,想起来,那段时间真是幸福,幸福得我差点忘记了,我们最后会是这样结局,
我坐在他家楼下,脚底很疼,浑身像散架一样,肚子饿的不行,我饿了两天,吃不下东西,但是当我走到那里的时候,忽然就释怀了。
走了这么多次,我头一次看清路上的风景,那样好看,从前坐在他的副驾,只顾着看他,却忘记回过头看看两边,这些都是我曾经想看到的,却被我忽略的那样彻底,如今是我一步一步的走过,才发现,身边有他的时候,我错过了那样多。
要说后悔到也谈不上,毕竟那些时候都有他在身边了,我是容易满足的人,有他我已知足,更多的,我便不想了。”
每一个字都打在陈然心上,他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个男人抓过来,让他看看望舒究竟为他做了什么,他知道,邵文家里逼着他结婚,望舒从来不提,却心知肚明,她甚至愿意接受邵文去相亲,只要他不为难,虽然他没有去过,但是望舒愿意接受的那一刻,那种痛心,她当时很绝望吧?
陈然烦躁的抓着头发,他恨。
邵文点了一支烟,站在办公室窗户窗户前,从前他也从来不抽烟的,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呢?
好像是认识刘宁之后。
他订婚的时候,身边的人喜气洋洋,尤其是他的父母,大龄晚婚,终于是修成正果,他看着周围人那样高兴,心里也轻松,从前的负担,对父母的亏欠,都少了很多,只是有一块地方空寥,他不敢去想,那一点地方,放着望舒。
刘宁和他很适合,不算漂亮,却也贤惠顾家,父母满意,就已足够。
他们商议着结婚的事情,他却时常恍惚,好像对面坐着的人是望舒,她眉眼带笑,眼波如水,轻声细语的和他讲话,望舒的声音很好听,像清风,和煦温缓,
“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纱?”
“你不喜欢吃香菜,婚宴就不要香菜了。”
“一切从简,你觉得呢?”
邵文只觉得后脑勺疼得厉害,回了房间休息,躺在床上,他求着自己不要再想望舒,望舒的音容笑貌却在眼前越来越清晰,过去的一点一滴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能记起望舒靠在他胸前,呼吸带起的玫瑰味,
“你怎么了?”
“没事,想躺会。”
刘宁出去了,关上卧室门,留他一个人,在这张和望舒一起躺过的床上,曾经他们在一起,彻夜长谈,
“我们会结婚吗?”
“不知道。”
望舒依旧是清醒温和的笑着,邵文清楚的很,眼前的姑娘想的清楚得很,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的给他把事情想好,
“我希望我们能走到最后。”
“我也是,可是,要好久,你能等得住吗?”
邵文心里一紧,想到父母苍老的脸,一种恐惧忽然弥漫在心底,
“我五年之内,可能不会考虑我过不了家里那关。”
望舒语气温和,邵文却听得鼓膜生疼,
“我知道,咱们不说这个了,好吗?”
望舒点头,邵文拥着她,却感觉怎么也抓不住她,心里的歉疚,恐惧,不安,已然将他吞没。
“你出来下,爸妈来了。”
刘宁喊他。
邵文坐在客厅,听着父母和刘宁交谈,不知怎么,他忽然想到那天,望舒穿着碧色长裙,坐在临街的床边,在清晨的阳光下,她的皮肤似乎闪着粼粼波光,素着眉眼,红唇浓重,有一种虚弱强烈的美丽,她松散的靠在沙发上,像一卷慵懒柔软的毛巾,看见他来,她张开双臂,他抱住她,心中的不安十分强烈,他们都清楚今天见面要说什么事情,但是他们都不愿意说出,只是闲聊着天气,交通,以及现在这样好的阳光。
“叔叔阿姨最近好吗?”
终究是望舒先开了口,邵文为难,那便让她来,
“他们挺好的。”
“他们说什么,你便听吧,总不会害你的。”
邵文知道她的言下之意,他艰难的点点头,胸中似乎有一种什么重要的东西,‘啪嗒’一声,碎了。
“记得给我消息,我会好奇。”
他愣住,复杂的看着望舒,却不想望舒早已红了眼眶,他上前揽她在怀里,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他悄悄擦去颊边的泪。
邵文还是看见望舒了,她依旧是不经意的美丽就十分惊艳,依旧穿着她最喜欢的绿色长裙,身边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贵族感十足,是他无法比的,这是应该的,望舒就该配这样优秀的男人,一开始就是他们不匹配。
陈然看着舞台上那样普通的男人,不敢置信,便是这样不起眼的男人,他皱着眉,
“就是他?”
望舒点头,眉眼柔和,之前的阴霾不见,只剩下淡然,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是我选择,你不要再问。他现在挺好,我便放心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会场。
正是说着誓词的时候,余光看见望舒的背影,邵文对着话筒说出,
“我爱你,永远爱你。”
一旁的司仪接住他的话,
“简简单单的我爱你,我们新郎却说得那样饱含情感,我们新娘”
陈然看着望舒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他心知肚明,也不点破,静静的陪在她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
台上的两个人并肩而立,走向大门的两个人身影相配,从此他们就是两个世界。
得失有偿,风不停吹,有心人一直追。得失参半,荣枯与否,有心人自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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