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只有孤魂才是那样，你们现在身上标着我的‘楼’字，会暂时获得一些特权，可以帮你们稳固魂体。”停顿了几分钟，齐封原再次感叹：“我简直觉得你们是我带得话最多的一批。”
“多谢夸奖。”叶晓笑道。
李树建家租的房子的确难找得要命，沿着医院的路东指西指，最后终于让车停在一个巷子口，里面黑漆漆连个照明的都没有。
小巷子只能勉强让两个人并行，齐封原把车停在路边，和李树建走进去。
偏是真偏，小巷子堪比楼上楼，没有人带着，想靠自己找过来确实很难。
面前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平房，像是老早以前农村常见的那种，小院子里单独在大门口弄了个简陋的茅厕，另一边是露天的灶台，灶台旁一小片菜地，齐封原走过去看了看土，果然是很久没有浇过水了。
而且一进院子，鼻尖就时不时闻到股恶臭。
叶晓摇着头感慨这家人的穷困，李树建指指门，他们就是住在这里。
灵魂没有嗅觉，齐封原冷淡地说：“待会看到屋里的情况，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他转身在叶晓和李树建的身上点了一下，接着自己默念一句咒文，就直接穿墙而入。
叶晓和李树建觉得身体变轻，想也没想就跟着齐封原从墙外走进去。
屋里不是满地的血腥，却比血腥更残酷。
小小的圆桌边，李树建、陈娜和李江帆三个人的头就搁在上边，饭碗打翻在地。
李江帆的脸是面向他们的，现在面目全非。
腐烂，恶臭，蚊蝇，驱虫，是这个房间唯一还活跃着的东西。
齐封原的脑海中，灵魂形象的李江帆尚存，健康活泼，但此刻他的尸体腐败最严重。
叶晓浑身一抖，完全承受不住，根本不敢再看，她冲出墙壁，明明是灵魂闻不到味道，可腐朽的恶臭似乎可以盘旋在她的灵魂深处。
李树建整个崩溃，瘫坐在地。
齐封原依旧镇定地在屋里检查，接着蹲下身，和尸体平齐，仔细观察他们的情况。
其实，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毫无关系不是吗？他要做的只是找出李树建一家的执念，然后送他们离开。
桌上的饭菜馊臭，在尸臭的掩盖下几乎闻不出来。
李树建表情扭曲，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是谁干的，谁要害死我们！江帆还是个孩子啊！”
齐封原看向他时眼神怜悯：“走吧，明天会有匿名报案，很快就有警方来调查。”
李树建不肯走。
他就一把抓起他，将魂魄拖到屋外，在他身上重新一点。
重量和脚踏实地的感觉恢复，李树建挣扎着从他手下跑开，又冲向屋子，这次却是重重地撞在墙壁上，无法再向刚才那样穿墙，他的眼睛因为愤怒变得血红。
齐封原不帮他，他就用身体拼命地撞，一下又一下。
“就算撞死在这，你也进不去，现在你的行为会毁坏现场的每一个蛛丝马迹，为了你孩子也好，妻子也好，把事情交给警察去做。”
“他说的没错，你还是离开吧。”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骤然出现，齐封原一回头，就看到走进小院的黎幸一。
他与白天的衣着不同，一身手工定制的暗色西装，搭配黑色锃亮的定制皮鞋，腰杆挺得笔直，鼻梁上多了一副黑框眼镜。
齐封原从他身上感觉不到阴魂或者怨气，那又该如何解释他的出现？脑海中晃过白天的片段、黎幸一问过的话和这一个月来对方状似低调的种种行为。
上午在公交站看到的背影，现在倒是有点像他了。
“重新认识一下，我真名就是黎幸一。”
能看出黎幸一周身散发的气场和平时区别不大，但从走路的步态和脸上的神色还是能够区分出差异，他一直在伪装自己真实的性格习惯。齐封原正视着他，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人就有点可怕了。
人的习惯通常不容易改变，他既然能轻易在两者之间切换，还没让别人看出破绽……难道是同行？
“我从你的表情中读出了一个生动有趣的分析过程。”黎幸一说，“bytheway，我和你有本质的不同，我今年刚刚三十，普通人。”
齐封原略一挑眉：“普通人看不见灵魂。”
院子里的气氛僵持住，唯独剩下李树建的撞门声，两人同时皱眉。
夜色中，这个声音突兀沉闷，周围有住户拉亮院子里的灯，半骂着喊了句什么，无非是抱怨谁大晚上不睡觉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看门犬紧接着跟风狂吠。
既然黎幸一没有恶意，齐封原暂时也就不打算询问太多，当前把李树建带走才是首要的事情，免得把其他人吵醒，警察来了就先查到他的头上。
叶晓试图去拉李树建，刚一触及就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再定睛细看，乌沉沉的暗蓝色从他的手臂开始迅速蔓延，短短两秒钟，李树建已经被这种颜色覆盖了全身。
齐封原叹了一声缓步上前，一把抓过叶晓丢到身后。
而李树建感觉到齐封原的靠近，凶狠地扭头，他的脸正处在扭曲的变化中，原本国字脸的脸型，随着脖颈抽筋般的抖动趋向于尖利。
情绪失控的厉鬼化。
现实终归是现实，齐封原可不会像电视剧那样等着他变完身才大喊咒语制伏他，那太中二了。一掌按向李树建的额头，掌心传递的淡色光晕看起来要比对方身体上的暗蓝色弱许多，可是暗蓝色就像有生命，被这种光晕触及就害怕般的往后退，直到全部从李树建的身上隐去。
齐封原收回手，拍拍他的肩。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醒醒吧。”
李树建仰头看他，突然愣神，入目是一双闪烁着暗橘色的瞳孔。
齐封原微闭了眼睛，再次睁开就恢复了平常人的棕褐色。
刚才好像是错觉，从李树建的脑海划过。
一人两魂越过黎幸一的位置，径直走了出去，再无多余的交谈，看起来齐封原对黎幸一的出现没有任何好奇。
这倒奇了，黎幸一勾唇，看来齐封原的档案资料有些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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