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隔他们两张桌，几个大男人喝着酒闲侃，其中一个瘦精精的就是刚才说话的人。
他们可能刚坐下不久，桌面两三碟菜，摆满了冷冻啤酒，这天气能喝得下冰啤也是厉害。
“听说警察到现在都没抓到人，说不定早跑咯。五条命，到时候抓着也是个枪毙，不知道谁这么狠，多大仇啊这是。”
“俺在这城市打工七年，这种事多着了。”
瘦精精的摇头，神神秘秘地好像懂很多的样子，故意把声音放出来，生怕别人听不到：“你们别不信命，可能就是这家人命不好惹到什么东西，我这人就不一样，我把你们当兄弟所以告诉你们，明天这时候，我就有五百万！”
高洋文和叶晓看着齐封原，合着坐下来吃小龙虾就只能听到这些痴人说梦的事，说好的案情相关呢？
瘦子吹得天花乱坠，说到最后，他那一桌的人都信了，把他当成突然开了神通的明白人，挨个请他看看手相算算命。
店老板送菜过来顺口就问他，不如给算算那凶手是谁，也省得他们整天提心吊胆。
说起来店老板忍不住，这地方以前比现在更热闹，没出事之前，行人走路通过都难。
能忙到那种份上，整条马路都是大排档的摊子。
这地方本身就很少进车，老街区老街道，出行有时候选择另外的一条路。
可是这里离出事的那家位置最近，所以事情一出生意直线下降。
最近几天才稍微恢复点，然而还是不敢吃得太晚。
老板给齐封原他们上菜的时候，看了看齐封原旁边的凳子问道：“你们两个人吧？我那桌客人凳子不够坐，我能拿过去吗？”
高队长是看着叶晓的，下意识就像说这不是有人吗。
齐封原笑了笑：“没问题。”
叶晓撇撇嘴，在齐封原的手伸向凳子时，主动站起来。
老板高兴地拿走凳子，齐封原对叶晓道：“你坐我这个，我去他们那桌凑凑热闹。”
他一瓶酒拿在手，往瘦精精的那边一放，伸臂揽着那人称兄道弟。
瘦子狐疑，齐封原展开手心。
“兄弟你会看命，不如帮我看看，我最近实在太倒霉，快过不下去了。你帮我算，我一口气干了这瓶酒。”
叶晓看着对高队长说：“刚才他是不是把茶壶里的水全倒酒瓶子了？”
高队长笑，确实，他们自己桌子上的酒基本喝干净，齐封原那里头装的全是水。
不知道他葫芦里准备怎么设套，叶晓瞅着：“这瘦子挺奇怪的，齐封原刚才忽然说坐下吃饭可能就是看中他的奇怪。”
高队长无法理解，在他的眼中这个瘦子没什么可疑的点，普普通通的打工人，然后在工作后三五朋友聚在一家聊天扯淡。
那边瘦子见齐封原是个实诚人，一身衣服也不像什么有钱的，但到底留了个心眼，装模作样端着齐封原的手心。
“你这说的不对吧。”齐封原道，“太简单了，要不我给你看看？”
瘦子愣神，齐封原骤然凑到他耳边：“你印堂发黑，那笔钱于你有害无益，你自己想拿没问题，别拖更多的人下水。”
所有人眼看着瘦子忽地站起来，退开距离，瞪着齐封原直喘气。
他走过去按照约定把酒一口气喝光，然后说道：“你最近是不是去过那个死了五个人的家？”
瘦精精的男人现在彻底出了冷汗，见到齐封原就像见到鬼似的。
齐封原揽过他的肩膀，对他们那桌人说：“抱歉，老相识，我们去隔壁桌叙个旧。”
高洋文眼尖，看到旁边桌的人刚走，就抄过他们的凳子放到自己这边，齐封原顺势按着瘦子坐下。
叶晓腾空给他们，抱着小鬼站在旁边，小鬼瞅瞅瘦子，忽然笑得很开心。
“我帮你分析一下，你最近突然运气好了，做什么事情都顺，小彩票中大奖，可是晚上浑身发凉。”
瘦子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最近经常和朋友过来吃饭，没想到会碰上这么个人，全说对了！
十多天前，他晚上在大排档吃完饭，回到小区的租住房，那天他喝得多，走着走着撞到一个人，他被撞倒了。
坐在地上骂骂咧咧，撞他的人很快从他的视线走出，他没当回事，回到家直接睡到第二天，穿衣服时候就发现衣服上有不少地方暗红暗红的。
放到鼻尖闻闻还有铁锈味，他没多想，丢进水池里泡着就出门了。
晚上回来小区里头警车，警戒线，事情整个炸锅他才知道昨晚出过什么样的事情，他特别惊惶，生怕昨晚撞到的人是凶手或者是什么鬼。
齐封原看着他，问道：“所以，你做了什么？”
瘦精精的吞咽了几口唾液，紧张地说：“我，我买了蜡烛，在屋里摆了铁盆，然后那天的血衣没敢洗，我把水倒掉，衣服弄干扔进盆里。”
铁盆周围竖着蜡烛，围成一个不完整的圆，面对出事那家人的位置方向开了个口子，他跪在地上，点亮每一根蜡烛。
嘴里嘀咕念叨，大意就是请那家人和晦气离开自己。
高洋文对这些真是完全懵的，齐封原解释给他听。
如果沾到死亡的陌生人身上的血或者与死者相关的东西，一定要烧掉，避免死者的灵魂找过来，就是传说中的鬼附身。
当然也并非绝对，死神可不是吃干饭的。
瘦子以为自己成功了，那件衣服当天烧得连渣都不剩，这在老辈人口中是最吉利的。
如同上坟时，给亡者烧得的纸钱，最后烧得越干净，说明运气会越好，此乃大吉。
“我高兴，然后忽然有阴风，我形容不上来，反正那感觉就是让你觉得像阴风。蜡烛全熄灭了！我吓个半死，点着打火机去开灯，什么都没有。”
“从那天之后，你运气就变好了。”
“对，对！工头忽然去别的工地，让我做老大，上边又给我发钱发人，连到期要交钱的房东都忽然说这次不急，下次再说。我心里隐隐觉得有门，就去买了个小彩票，没想到把他们店里最大的5万块钱赢走了！”
叶晓咋舌，这运气真不错。
高洋文严肃地观察瘦子，此刻似乎有点明白齐封原一眼能看出来的异常，起码在他一个有多年刑侦经验的老手眼中，这个瘦子过于瘦了，脸上灰沉沉的感觉不健康。
原本他以为是累的，或者说可能是一种从事体力劳动者的常态，然而体力劳动者不应该这么瘦。
“你今晚如果想有个全尸，就跟着我们吧。”
瘦子吓得脸色惨白。
不得不说齐封原早在路上就收到今天往生的灵魂信息，不巧正是这位。
所以他才有兴致坐在这里吃饭，一来盯着他，二来大排档也是搜索信息最杂最意外的地方。
唯独没想到这两个在瘦子的身上合二为一了。
天助我也，运气真不错。
齐封原心情大好，瘦子几次问他究竟是什么人，他故意说是要带他走的人，结果把瘦子又吓得没话说。
吃饱喝足，高洋文带着他们前往案发现场，那里现在已经还留一个警员在楼下看着，警员认识他，直接放人上去。
瘦子打退堂鼓，让他吹，他行，真去血淋淋的现场，他会吓尿的。
叶晓说：“刚才在车上没看到你拿着平板啊，你什么时候收到往生资料的？”
“在你逗孩子的时候，我简单扫了一眼没仔细看，反正都在这个小区里，想着顺路就没提。”
“求你们了，我能不进去吗？”瘦子腿软。
高洋文看看齐封原，那意思，这里他真的有必要进吗？高队长能带着齐封原进去，但是这个瘦子完全不相干。
齐封原摇摇头，在高洋文耳边低声说几句。
高队长脸色难看，正色道：“不行！绝对不行！”
“你问问他，他原本准备今晚去哪的？”
瘦子脸上血色全无，哆哆嗦嗦全说了：“我今晚……今晚准备来这个门口，只是门口！我想跪下来给他们磕个头，感谢他们给我这个运气。”
纯粹的傻子，还以为自己这段时间运气陡然变好是因为当时诚心的祈祷，可笑。
这人现在瘦得脱形，印堂浓黑，看面相也是过不了今晚三更。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是被身上沾染到的血气正主吸收着阳气，所谓运气无非是怨鬼动得一点手脚，看来是准备今晚把这男人吸引来直接吸个干净的。
小鬼见到他会兴奋更是因为身上有怨鬼的阴气缠绕，齐封原从叶晓手中接过小鬼自己抱着，踏进门时安抚着他的情绪。
若让这个幸存的怨鬼成功吸收瘦子的阳气，今晚怕是麻烦。
他想了想，发了个定位给朋友，希望能赶得及。
叶晓越发看不懂，齐封原抬眼看她，两人一个对视，互相明白对方心里所想。
小鬼的情绪只比见到瘦子时略微高昂一点点，齐封原心中有底，已经知道他不是这家人的死婴。
不过既然来了，做往生者的工作顺便就做到底。
他问高队长：“你今晚确定要在这看着我们？我不敢保证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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