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二人僵持，直到夜总会内传出枪声和尖叫，齐封原猛地回神，意识到翟希可能有危险，此时的乾七笑得高深莫测。
齐封原往夜总会内冲，乾七阻拦。
里面大打，外边小打。里面阵仗震天，外边难以看出端倪。乾七的灵气高于他，压制可以易于反掌，齐封原不甘示弱，他一心想进去，直接使出全力。
透明的灵气在他们身周互相碰撞，齐封原从里向外透着股寒气，眼中微光忽现忽暗，乾七抬壁，带着力道大挥，齐封原顿时逼出了几步。
夜总会内的枪声更加凌乱，乾七的神情一目了然：今天翟希必须死。
他一个人就把齐封原困得死死的，根本没机会突破乾七的防线。
“乾七哥……给我个机会道别。”齐封原本事捶着头，再抬首时，目光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如果她今晚必须死，请你给我个机会道别，或者，让我亲手送她走。”
乾七犹豫着，刚才气势凌人，现在软下来得太快，怎么想都不可能。
“其实上头还没有追究，您何必非要今天出个结果呢，我们是自己人，我虽然来得时间不长，可从你们往生者的角度来说，我马上要到第一轮的更替时间，我用一个要求作为交换，这次您给我时间，我还您一个随便提议的要求。”
乾七估量一小会，齐封原心急如焚，里面的情况不得而知，他非常担心小小的几秒钟就能决定里面翟希的生死，他必须尽快。
开出这样的条件已经非常大了，因为楼上楼作为接受怨灵的存在，对往生者可以说是个很大的帮助，如果能在关键时刻楼上楼放弃那个灵魂，往生者的任务就可以在相撞的时候得以完成。
至于往生者放弃了那个怨灵，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在他乾七的考虑范围之内。
思及此，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接受这种交易。
一个不起眼的灵魂多活几小时，几天，无伤大雅，上头是否追问在他们手中的数据，人定，不是天定。
乾七道：“我可以再给你三天时间，怎么样，足够你道别的吧？”
这大大超乎齐封原的预想，他当即点头。
二人之间的交易谈成，乾七痛痛快快的离开，齐封原冲进夜总会，看见里头的日本部队正大面积的搜寻翟希的位置。
危机迫在眉睫，翟希躲藏的房间中进入了三四个兵，她的位置非常容易暴露，窗帘后，只要对方一掀帘子，立马完蛋。
日兵动作粗鲁，翻箱倒柜，这房间里杂物多，所以多翻找了两分钟，正是这两分钟令齐封原有时间赶到。
此时明面上打出去不可行，齐封原只有暴露自己。
他站在翟希的面前，直接点了她的额头，并且伸另一只手抓住翟希，灵力传递过去，口中念上一句障眼法的口诀。
翟希瞪大了眼睛，看到齐封原的同时，也看到日兵把窗帘子挑了开来。
她愣住，原本条件反射要举手手中的枪来个同归于尽，却被齐封原死死扣住，而日军的目光穿过她的身体，好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是诡异的一幕，翟希默不作声看着日军退出去，对外边嚷嚷屋里没人时，她恍然。
“齐封原，你，到底是谁？”翟希的眼中除了惊讶还有受伤，她对这种事情的隐瞒非常无法理解。
而他呢，苦笑一下，握紧翟希的手。
“回家再说。”
家，此时于他们而言，比任何地方都要陌生。
共同生活了半年的地方，如今才知道最熟悉的那个人，并非真的那个人。
路上，翟希就忍不住问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久？齐封原实话实说，快一年，从第一次见面后没多久就知道了。
翟希笑笑，真是个能憋住话的人。
快到家时，翟希说了第二句话。
“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别告诉我你是神仙，我不信。就算是真的，我也会恨你，人民在水深火热之中，你们在哪？藏在云层后边？天宫里头？看着大家受苦？”
齐封原摇头，无奈地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怎么可能是神仙，八竿子打不着。”
话一出口，两人都是一愣，相处的时间太久，不知不觉说话中都带着贫嘴和调侃的意味。
他们在客厅中相对而坐，齐封原斟酌自己是否应该把真相和盘托出，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知道得越多，越危险，老生常谈却是真理。
齐封原看着她，眼中多是为难与不忍。
翟希可不会让，她大大方方地说：“少跟我说什么假大空，现在是新新社会，我信科学，但你刚才玩得那一套，我知道跟这无关，可你也比想搪塞我。”
他们互相看着，翟希终于还是说出这么久的心里话。
怀疑齐封原她也不是一天两天，总觉得身上藏着秘密，抓不着具体的东西。如今亲眼所见，并非她的接受能力高，而是因为怀疑已久，真的看到反而有种释然在里面。
可齐封原还能说什么，你还有三天的命，三天之后我必须把你交给往生者，你要去投胎，我们必须分开。
他的心难以言喻，鬼使神差地，齐封原问出一句话：“你的信仰和在做的事情，有多重要？”
翟希眉头一皱，应该是一下子没从刚才的情绪中反应过来，不明白齐封原忽然饱含痛苦的问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齐封原补充道：“我是说，如果你……如果你无法做到看着信仰成真的那一天，你会选择珍惜现在的时光吗？”
“你是说我活不到那一天吧。”翟希松口气。
齐封原不解。
“我从没指望自己能长命百岁，那根本不可能，我在做的事情已经有许许多多的前辈牺牲，我为了他们打下的基础牺牲，给后人提供依据，这是多荣幸的事情！”
“不，你不仅可以长命百岁，还能更久。”齐封原看着她的眼睛，“只要你肯放下你在做的事情，我可以带你一起，活一百年，两百年，甚至五百年。”
这下子，翟希彻底懵住，撇开现在的医学不谈，齐封原现在神神道道的话就像个神婆，明明说着天方夜谭的话，表现得又那么真实，让人不相信都难。
齐封原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她，并且说了一下楼上楼的事情，和他的本职工作。
然而翟希的重点却是：你有这么特殊的能力，却不肯帮自己的国家这样一点小忙？不肯把侵略者赶出国土？
齐封原摇了摇头：“不是我不肯，是不能。”
翟希的态度更加坚决：“那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如果希望我成为的也是这样的人，那我真的做不到。”
他叹气，让翟希先休息，睡一觉，什么事情放到明天再说。
哪怕他知道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赚来的，异常珍贵。
翟希回卧室睡下，齐封原在卧室外坐着，睁着眼睛盯着对面的墙发呆。
师傅说得对，谈什么都不能谈情，一旦碰了这个东西，可能就意味着全局崩盘。
他清楚的了解师傅在过来两百年后还是放下了得到的一切，带着妻子儿女离开，其中有些东西他终于想通。
就在此时此刻此地，齐封原猛地起身，回头看了看卧室，暂时离开。
楼上楼与他和翟希的家有点远，大晚上在路上开车很容易被巡逻的日军拦下，他顾不上那么多，一路横冲直撞回到楼上楼，车子用了部分灵力隐去，所以他到目的地时，气息呼哧带喘。
书房，曾经师傅整理的一摞楼上楼的旧事，还有那本关于齐封原自己的记述，以前他不爱看，现在他必须看。
故事之外，叶晓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齐封原倒显得轻松许多：“想知道？”
叶晓心里咯噔。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这种事情对我而言没什么光不光彩的。”齐封原说得波澜不惊，“我一直都是被利用的，师傅收养我培养我，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把楼上楼给我，他可以甩袖离开，过他的大好日子还不用重入轮回。”
这其中藏得事情就更多了，齐封原只肯说这么多，再详细的东西，多一个子儿都不肯说。
明明话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叶晓不懂，再说了，做楼上楼的主人有什么不好？可以一辈子年纪轻轻，不愁病苦战乱，有大把大把的时间。
不过……想到齐封原要面临的那么些怨灵，她心里还是打怵，这种事情，能少则少，可是就算换成是她，再没有经过过之前，可能也意识不到这有多痛苦。
反而会觉得求之不得，如果放在那个年代，能变得牛逼，能活命，谁不想干？
齐封原对叶晓想到这一层大为震惊：“你说的其实没有错，我那时候就这么想，我生于战乱，获得这样的特殊身份，简直喜极而涕，哪还管其他。”
变数偏偏也是因为此，谁叫他爱上了翟希。
想了一夜的翟希，在第二天看到他时，只说：你变了，齐封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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